一周后。
云華警犬中隊的人和狗,主要是人,聚集了起來,又圍攏在了病床前。
隊員們聲音懇切的說著吉祥話:
“隊長,你要好好的。”
“隊長,進去以后別害怕,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
“隊長,您可別害怕,我和遠望就在手術室外等著你。”
楚隊長的眼睛猛的睜開了,像是睡夢中的曹操似的,眼神似殺人的利劍:“遠望早死了。”
“我帶著遠望的照片一起來的,讓它保佑你。”那隊員手里抱著一只狗的遺像,沖著隊長咧嘴笑。遺像上的狗是只德國黑背,丑的像是一只黑背和拉布拉多串出來的種,嘴角的笑容還是隊員自己P出來的。
楚隊長又氣又無奈:“老楊,我不是都說了,已經給你申請了新警犬了嗎?你就別一天到晚的抱著遠望的遺像跑來跑去了。”
“您去年就說了,今年還沒見到狗崽子呢。”
“我看你就是個狗崽子,有抱著狗遺像來看自家隊長的嗎?”
“您聲音小點,遠望聽到了會不高興的。”老楊作勢去捂遺像上的狗耳朵。
楚隊長整個人都給氣笑了:“我要不是身上掛著點滴,我打爛你的頭,你信不信?”
“您膝蓋沒受傷的時候也沒打破我的頭,我怕什么。”老楊捧著狗遺像,在楚隊長面前晃悠著:“您再不給我狗,我自己把頭打破,涂您滿身。”
“老楊,可以了啊,就一個狗的事情,鬧騰多久了。”跟前的副隊長看不下去了,道:“都嚴肅點,隊長要做手術了。所有人都有了,立正——敬禮!”
圍在床邊的一群人,一齊給躺在床上的楚隊長敬了禮,場面莊嚴肅穆。
8秒鐘后,病房里一陣笑聲,剛能下床的老徐也笑的直拍輪椅,疼的呲牙咧嘴。
呂文斌亦是聽的笑了出來,忍不住道:“你們是真的皮。”
“皮點好,一窩里活的最久的狗,都是最淘氣的那只,吃苦耐勞的老狗,就算沒有因公殉職,也受傷淘汰了。”楚隊長說著看看自己的膝蓋,他的膝蓋傷了不是一次兩次,歸根結底,也就是吃苦耐勞四個字惹的禍。
“行了,家屬都出去吧。”呂文斌擺擺手,開始趕人。
一群人也不多啰嗦,各自出門。
到了要走的時候,才有實在的好話出來:
“楚隊,好好表現哦。”
“小手術,別害怕啊,學學老徐。”
“隊長,你看那些個老外,都來找凌醫生做手術的,你就安心進手術室吧,要不是好東西,肯定不敢給洋人用的。”
老徐也是面帶微笑,向著相對熟悉的呂文斌道:“呂醫生,我們楚隊就靠你們了。”
“嗯的。你們找地方休息一會,膝關節鏡的手術快的很,最多吃兩個豬蹄的時間。”呂文斌說著,順手向休息區指了一下,那邊有煮豬蹄的大鍋,沒有招牌,沒有店名,只是噴出令人難以拒絕的香氣。
一群人下意識的走了過去,就像是被施了法術似的,定在了當場。
呂文斌匆匆前往手術室。
膝關節鏡也是他比較喜歡的手術類型。比起tang法縫合,膝關節鏡的上手難度就低多了。當然,膝關節鏡發展到高端的程度,難度一樣是不低的,但是,大部分醫生用不著掌握如此高端的技術就可以做膝關節鏡,這對于小醫生,尤其是手術機會極少的小醫生來說,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tang縫合長達兩三年的學習期,動輒三四年的成熟期,不是每個醫生都能承受的。
呂文斌現在能夠主刀做tang法,也是多虧了凌然的放手,以及大量頻繁的言傳身教,可既是如此,呂文斌也只敢偶爾的做一些簡單的病歷,稍微遇到難度高一點的,就只能放手,那種感覺其實是頗為郁悶的。
膝關節鏡的友好度又要高多了,理論上,只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就能將膝關節鏡提高到主刀的程度。
好些個市縣醫院的醫生,也就是到大醫院實習一兩個月,就回去開展相關手術了。
凌然的要求則相對要高一些,但他教出來的醫生的技術也要強的多。
到了呂文斌這個年紀,當他決定繼續做醫生的時候,技術對他的吸引力已經可以堪稱是致命了。
楚隊長很快也被推到了1號手術室。
帶有參觀室的1號手術室,普通醫生都是不會占用的。
寬敞明亮的參觀室,對大佬們來說,固然是夢想般的裝逼世界,但對普通醫生來說,就沒有那么游刃有余了,而且,不像是普通的手術室里的參觀,主刀醫生往往可以借著“干擾手術”,“影響心情”之類的說辭,將前來參觀的不符合心意的家伙給趕出去,參觀室卻是獨立于手術室之外的空間,主刀醫生不僅沒有權力趕人,還得承受任何人的審視,技術段位不到一定的程度,臉皮再厚都是架不住的。
凌然自然是1號手術室的常客了。
他喜歡1號手術室,不僅因為1號手術室寬敞明亮,而且,在凌然看來,1號手術室的衛生程度也是非常高的。
別以為手術室里就是絕對干凈的場所,絕對干凈式的手術室是不存在的,否則,也不至于發生那么多院內感染了。在翻臺率極高的醫院里,手術室大都保持著一定的潔凈程度,而想要他們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在一兩個百分點的提高上,那就得有特別的力量的督促。
比如那參觀室,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出現的高級領導們。
至于眾人的目光或審視,反而不在凌然的考慮范圍內。
“凌醫生,接下來可就靠您了。”楚隊長也是選擇了半麻來做膝關節鏡,臉上帶著最后高利貸來的乖巧。
凌然舉著手,站在他對面,等著麻醉生效,也只是輕輕點頭。
藍色的洗手服,嚴肅的表情,還有四周的膝關節鏡的各種設備,以及數名忙忙碌碌的醫生,讓楚隊長的表情迅速僵硬。
“我們應該把審訊室裝修成醫院的樣子,估計審訊難度會大大降低。”楚隊長盡可能的貧嘴,以減輕自己的心虛。
余媛從給他的腳邊路過,問:“你不是養狗的嗎?”
“開什么玩笑。”楚隊長大怒:“我們警犬中隊接觸過的大案要案,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你可別小看我們的警犬,那些販毒的,殺人的,看到我們的警犬,都是怕的要死的…”
“你們的狗搶食怎么辦?”余媛又問。
楚隊長愣了下:“你是養了狗?”
“好奇。”余媛微笑。
手術室的氣密門被踩開,洗好手的呂文斌入內,警醒的看著余媛,道:“余醫生,這臺手術是我做助手。”
“我知道,我幫你緩解一下病人的心情。”余媛向楚隊長笑笑,再瞅呂文斌一眼,就準備出去。
楚隊長的嘴角扯動兩下,滿眼的懷疑。
凌然這時候道:“來了就看看手術,挺難得。”
余媛愣了一下,問:“很難得嗎?難得在哪里?”
“病人膝關節內部一片稀爛,還是比較少見的。”凌然抬了抬下巴,道:“上一個比他的膝蓋還糟糕的,應該是那個綜合格斗的病人。”
“我記得,那個人被打的膝蓋快碎掉了。”余媛的記憶力是沒毛病的。
凌然點頭:“沒錯。”
呂文斌也叫了出來:“那貨一口氣吃了兩個肘子,德國人是真能吃啊。”
楚隊長望著三名白大褂,聽著他們的聊天,忽然有些后悔,低聲問麻醉醫生:“我現在選全麻,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