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等不及電梯,就從消防通道飛快的跑下了樓。
雖然已經做了近一年的手術了,可闌尾炎手術的誘惑力,依然是存在的。
事實上,作為一名外科醫生,闌尾炎手術,幾乎已經變成了一種標志和信仰了。
如果要以手術為現代醫學做一個標志的話,成熟的闌尾炎手術的出現,就標志著現代外科學的成立。而闌尾炎手術的發展,就是現代外科學的探索之路。
許多實習生首次登上手術臺,也是以急性闌尾炎為開端的。
凌然至今都沒有做過闌尾炎手術,卻是先從骨科的手術做了起來,老實說,這個發展的方向是稍微有些偏的。
當然,偏移的并不多,也就相當于正常孩子學數數,從“1到10”開始學,偏移了的孩子學數數,從“一萬到九萬”開始學而已。
急診室內。
兩名年輕人正互相偎依著,小聲的咬耳朵,不注意看的話,幾乎就像是在親吻似的。
幾只急診科的單身狗羨慕的看著二人,以至于寧愿自己忍受闌尾炎的痛苦。
“就是這兩個人嗎?”凌然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周醫生的身后,看著并排躺在病床上,還不管不顧的咬耳朵的兩個人。
周醫生被嚇的“呵”的一聲,拍著胸脯道:“咱們醫生可容易猝死啊,關注一下我的心臟健康好不好。”
“你心臟不好嗎?”凌然好奇的看著周醫生的胸部,心里琢磨著,照目前的進度,趕在周醫生心梗之前,自己應該有機會學到心臟方面的技術了,到時候,說不定還可以幫周醫生開個胸什么的。
“你的眼神有點銳利哦。”周醫生看著凌然的表情一陣心悸,連忙道:“就是喂狗糧的兩個人。”
凌然點點頭:“在輸液了?應該直接進手術室吧。”
周醫生呵呵一笑,道:“人家是有情飲水飽,給你看看撒狗糧的的高級形態。”
說著,周醫生提高聲量,道:“兩位,你們商量好了沒?凌醫生已經來了。”
兩名年輕人的聲音也是大了起來:
“你去做手術吧。”
“不,你先做。”
“你先做,你做了我再做。”
“不要,等你做完了,我再做!”
兩名年輕的討論,激的周圍的醫生渾身戰栗。
“他們還在討論前后的問題?”
“我們有兩個手術室吧。”
“故意的吧?”
周醫生向凌然攤攤手,道:“這個就是現在的情況,倆人還在為誰先做手術商量呢。知情同意書都沒簽呢。”
“哪個更重一些?”凌然問。
“女性吧。”周醫生看看表情更為鎮定的女孩子,又道:“這個女的很能忍痛的,她的闌尾是必須切了,男的理論上可以選擇保守治療。”
凌然皺皺眉,稍微有點舍不得的問:“你要不要做一臺手術?兩臺一起進行。”
“我給他們說了,他們要求同一個醫生做手術的。”周醫生停頓了一下,道:“你想知道理由不?”
“什么理由?”
“他們認為同一個醫生做的手術的刀口,還有縫合應該是相同的。所以,他們想要同一個醫生做闌尾切除,好得到‘情侶刀口’。”周醫生說話都覺得嘴里膩的慌。
凌然松了一口氣:“明白了,那由我來做手術,保證給他們倆一模一樣的刀口。”
說完,凌然就上前去,道:“兩位,我是凌然,一會給你們開刀。我先做個檢查。”
將兩名小年輕分開,凌然再分別給他們做了體格檢查,并在麥氏點確認了反跳痛,頓時放心下來。
在沒有影像設備的年代,確認麥氏點的局部壓痛和反跳痛,都可以確認是闌尾炎了。
“你想開小刀口還是腹腔鏡?”凌然繼續做體格檢查,以確認沒有其他的合并癥狀,同時在口中問詢。
凌然具有大師級的闌尾炎切除術。作為一本初級寶箱中開出的技能書,它的技能范圍相對狹窄,只能針對小小的闌尾炎發揮作用。
但是,同樣是闌尾炎切除術,凌然卻擁有多種方案可供掌握。
當然,一些方案太過于陳舊,已經沒有意義了,例如大開口的闌尾炎切除術,現在基本沒有人會選擇使用了。
男生看看女生,道:“你選吧。”
“你選吧。”
“這次給你選了。我是男人,什么樣的刀口都無所謂的。”
“我…”女生猶豫片刻,道:“有什么區別?”
“我來解說吧。”周醫生知道凌然不喜歡和患者直接打交道,上前來,道:“凌然你先去準備吧。”
無論是小刀口還是腹腔鏡手術,對云醫這樣的醫院來說,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手術了,并不需要過多的術前指導。
凌然問:“你和我一起進手術室嗎?”
“是啊。我肯定得進去啊。”周醫生嘆口氣,跟著對兩名患者說明起了手術的區別。
凌然心里亦是安穩了一些。
闌尾炎切除術的技能,他雖然是得到了,可并沒有用過。另一方面,相比于四肢部分的手術,腹腔手術的危險性顯然是大大提升了。
凌然本身只懂得闌尾炎切除術,還真的是需要一名有技術的醫生來保駕護航。
周醫生雖然人懶心懶真的懶,急救技術還是很可以的。
凌然轉身回到手術區,沐浴更衣換洗手服。
再進到了手術室里,稍作等待,女病人就被推了進來。
“小切口,女的先做。”周醫生向凌然說了一句,又看看手里的單子,問:“你的名字?”
“梅巧青。”女生捂著腹部,有些痛苦的樣子。
周醫生“恩”的一聲,再看向凌然。
“先麻醉吧。”凌然扎著手,在旁邊等著。
麻醉醫生采用了常規的硬膜外麻醉,也就是俗稱的腰麻。
凌然則以好奇的心態,看著周醫生和護士們完成了鋪巾的工作。
兩分鐘后,凌然面對暴露出的麥氏點,面帶虔誠。
如果說,闌尾是人體內的一塊無用組織的話,那么,闌尾炎對現代醫學來說,就是啟航的碼頭,通往新世界的橋梁,展露出外科的大門。
“刀。”凌然的聲音穩定而清晰。
刀落入手中的聲音,稍稍的大了一些,是器械護士的心情略微緊張的緣故。
凌然的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手術刀順著腹部麥氏點的劃線,就以持弓式壓了下去。
原本就很放心凌然的周醫生,看到這一刀就徹底放心了,笑容盈盈的開啟了聊天模式:“小姑娘,外面等著的是你男朋友?”
“是…”病人的聲音虛弱。
“第一次開刀?”
“是…”
“沒事兒,以后生孩子什么的,隨時可能要剖腹產,這次有了經驗,下次就更簡單了。”
病人表示沉默。
周醫生知道凌然是不聊天的,就只能逮著病人拼命聊天:“你們昨天吃了自助?吃了些什么?”
病人躺在病床上,又不知道醫生問問題的意思何在,只能勉力回答:“吃了基圍蝦、扇貝、鮑魚,還有三文魚刺身。”
“還吃了刺身?你們吃的自助餐不便宜啊。”
“299一位。”女孩心痛點頭。
“299塊錢?那不能就吃這么點吧。”
“還有小龍蝦、烤牛肉、烤豬排和炸雞。”
“再呢?”
“海膽、生蠔、啤酒、螃蟹、大的紅蝦…”女孩子慢慢的說的順了,像是念咒語似的,進入了回憶模式:“烤牛舌,煮毛豆,皮皮蝦,藕片,奶凍,豆腐,金針菇,洋蔥圈,花甲,田螺,巧克力蛋糕,奶油蛋糕…”
周醫生聽她說了兩分鐘,嘆口氣,道:“不冤。”
“啊?”女生沒聽清楚。
周醫生咳咳兩聲,問:“哪家自助餐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