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綠色的治療巾上,擺好病人。
淡藍色的大無菌單,覆蓋了病人,只暴露出膝蓋部位。
病人雖然是清醒的,此時也是被遮蓋在了無菌單的下面,只能無聊的看著無菌單,聽著手術室里的音樂,極其無聊。
“還不如全麻吧。”左慈典知道凌然不喜歡與病人聊天,就主動的接過了這項任務,當然,也是因為他喜歡聊天而怕無聊。
今天的病人是個62歲的老人了,緊張而堅持的在無菌單后面搖頭,道:“不能全麻,我們有認識的人,全麻以后,就沒醒過來,死掉了。”
“麻醉致死?那可不常見。”左慈典訝然。
“醫院說是心臟病死的,還不賠錢,老劉我們都知道的,那雖然是有點高血壓心臟病的,不到死的程度。”老頭稍停,用確定的語氣,道:“全麻給人傷害太大了。”
左慈典看看凌然,突然覺得,和病人聊天不是個好主意了。
“止血帶充氣檢查一下。”凌然畫著膝蓋,對余媛說話。
膝關節鏡下的半月板成形術,原本只需要一名助手即可。但諸城市醫院的醫生不能放著他一個人操作,原來的主治張鵬義就充當了一助,余媛充當了二助,左慈典本來就處于觀摩狀態,就站在一邊看著。
“膝前髕韌帶兩側旁入路。”凌然等于是給助手們說明,接著觀察一下位置,就伸手道:“刀。”
精神高度緊張的器械護士,立即將一把手術刀砸入凌然的手中,轉瞬更緊張了。
凌然抬頭看她一眼,卻是露出一個微笑,然后扭頭在記號筆畫好的位置。開了一個0.5厘米大的切口。
器械護士渾身繃緊,腦海中開始了無盡的想象。
“穿刺錐。”凌然又提醒了一句。
器械護士用盡終身所學,以最佳速度,最準確的角度,最合適的力度,將穿刺錐,放入了凌然的手中,快落手的時候,她甚至有一個微不可查的收力。
對外科醫生來說,這就是最好的配合了。
凌然再次給予一個微笑,轉瞬低頭,將穿刺錐穩定的戳入了膝關節。
接著,凌然置入了關節鏡,再命令道:“加鹽水。”
松了一口氣的張鵬義立刻開始加注生理鹽水。
他剛才還有點擔心凌然的操作出瑕疵。
雖然嘴上對院外專家褒獎有加,但在醫學行業里,隔行如隔山是必然的,哪怕是國際知名的心臟專家,也不見就能對膝關節了如指掌。
像是給日本天皇做心臟搭橋的天野篤,他為人所稱道的就是主刀完成了6000臺的心臟搭橋手術,再加指導完成10000臺心臟搭橋手術,平均每年500臺手術,是正常的日本醫生的近10倍,中國醫生的五倍。
但是除此以外,天野篤是什么手術都不做的,他也不需要了解膝關節鏡,或者踝關節鏡什么的。基本的解剖結構或許是清楚的,但也就僅止于此了。
張鵬義是看凌然有操作關節鏡的經驗,加上是重金聘請來的外院專家,這才乖乖的讓出位置的,但手術單子上寫的可是他的名字,要說沒有一點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現在看凌然如此熟練,張鵬義也就放下心來。
別看就是一個穿刺錐的操作,小小的動作,需要的反而是大量的練習和個人悟性。穿刺錐就像是一個超大號的針頭,刺入膝蓋的深度要控制住,力度又要足夠,免得多次嘗試造成預后不好。
看一個護士的水平怎么樣,看她扎針的水平就能猜度一二。看一名醫生做關節鏡做的怎么樣,穿刺錐也是個不錯的判斷標準。
張鵬義確信凌然的水平不錯,就安心的配合起來。
關節鏡進入了膝關節,手術臺上方的42寸屏,就實時顯示出了視頻里的內容,比起X光乃至于核磁共振,都要直觀和清晰的多。
理論上,關節鏡下的診斷,尤其是半月板損傷之類的診斷,是可以達到98的正確率的。就醫學診斷來說,這個數字是非常高了。尤其是西醫的診斷,它是要給出疾病分類的,不像是傳統醫學,只要指出某處有問題即可。
當然,誤診的概率依舊是存在的,百分百的肯定,只能說明自負,而不能說明自信。
凌然多用了幾分鐘來檢查半月板的損傷,接著開口道:“預計可以保留7毫米左右的半月板…”
張鵬義還在看屏幕,聽到凌然的話,一時間沒有回答,以他的經驗來說,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思考和做判斷。
凌然已是自顧自的操作了起來。
半月板成形術的核心,就是將半月板損傷的患者的半月板,修復到正常狀態或接近正常狀態。
這里面,多出來的要用藍鉗咬斷,邊緣不齊的要整理齊了,磨損的要削平…凌然眼下遇到的就是一名長期保守治療,最終半月板磨損嚴重的患者。
“半月板都凹凸不平了。”張鵬義終于回過神來,看著屏幕里的半月板,嘆了起來。
病人不由叫了起來:“凹凸不平是不好的意思嗎?”
“不好。”張鵬義道:“你保守治療的結果,就是半月板不斷的被磨,現在就比較難處理了。”
“我保守治療也是醫生要求的。”
“你沒有定期復查吧。”
“唉,誰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還復查什么。”病人躺在病床上,也不敢亂動,又死鴨子嘴硬。
張鵬義閉嘴了。
凌然一口氣將這一例關節鏡手術完成,最后看看時間,僅15分鐘而已。
“下一場?”凌然脫下手套,就出了手術室。
“怎么樣?”主任等一票醫生都圍了上來。
“比我厲害。”張鵬義呵呵的笑兩聲,沒什么好掩飾的。
“比你厲害?”主任重復了他的話,又微微點頭。
他們也是剛剛開始做關節鏡手術,對專家的需求遠比以前大。
因為關節鏡手術的效果好,創傷小,愿意做手術的病人也在增加,而諸城市醫院并沒有培養出足夠的關節鏡醫生。
尤豐裕找了個機會,單獨問左慈典:“你們凌醫生一場關節鏡的費用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