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ng法縫合,又名多組腱內縫合法,顧名思義,是采用多組,通常是三組全套尼龍線來縫合肌腱。采用這種方式縫合的肌腱,耐拉伸的強度遠超Kessler法和雙津下縫合法,而且不會破壞肌腱背側的血循環。
不過,相比其他肌腱縫合法,一根細小的肌腱就采取三組全套尼龍線來縫合,難度是顯而易見的。
凌然說不能停下也是這個緣故,他都做了三分之一了,此時若是停手的話,過后再想套另兩組,難度就更大了,采用其他縫合法,也可能都不適用了。
同樣,趙樂意無法接手的原因也在于此。
勉強來說,他也是能縫肌腱的,但是,他此前根本沒有接觸過tang法縫合。
與間斷縫合法這種大路貨不同,tang法縫合既是一種縫合方法,也是一種術式,是僅僅用于手部II區屈肌腱的縫合法,應用范圍極其狹窄,僅僅作用于一個人手部面積的五分之一,偏偏難度極大,效果極突出。
而急診科的培養策略更傾向于全科醫生,主治趙樂意連tang法接觸都沒接觸過,只是聽說過罷了。
這時候,凌然說做了一半不能停下來,他還真說不出反駁的意見來。
說什么呢?強行命令停止嗎?
趙樂意看看四周,手術室可不是法外之地,主刀雖然在手術室內具有至高權力,但在做出決定的同時,是要承擔責任的。
他可以強令凌然停止,然后呢?
病人若是因為接受急診科的手術,日后手部功能不能恢復,打起官司來怎么辦。
到時候,凌然固然要受掛落,他也免不了受處分。
他心里不免埋怨,實習生不分輕重。
趙樂意想了一圈,最終還是決定…去找手外科,求大佬來救場。
手術室里,寂靜非常。
眾人雖然內心八卦狂燃,但是面上都安靜了許多。
“皮膚拉鉤。”
“眼鏡。”
“鉗子。”
凌然重新戴上顯微眼鏡,依舊用準確而非常規的方式,喊出每一樣東西。
趙樂意再也按捺不住了,扭頭道:“請霍主任到手術室來。”
首先還是找本科室的大佬來,這個也算是救場基本法,或者職場基本法了。
與此同時,看手術并看的興高采烈的普外科醫生,后退兩步,踩了一腳門右側下方的開鎖框,不等氣密門徹底打開,就溜了出去。
“侯康,你會tang法縫合嗎?”普外科派到急診科來的資深住院擠眉弄眼的。
普外手外本是一家,只是手外分類的更細罷了,住院醫們之間都頗為熟悉。
侯康奇怪的抬抬頭,道:“怎么問起這個了?”
急診科每天都可能有緊急會診的申請,有時候一天兩三次,若是每次都派出主治或者更好的副主任醫師,其他科室也就不用做別的事了,每天光等急診科的通知就行了。
大部分時間,接到急診科的會診申請,各科室都是先派出住院醫去看情況,能當場處理的就當場處理,不能當場處理的,通常是推回自家科室的手術室處理,否則,急診室備多少儀器設備都是不夠用的。
而就今天的手術來說,普外是很快就得上陣的急診手術,而手外則是可以等待一陣子的限期手術。所以,兩人一個等在門內,一個等在門外。
普外的住院醫笑嘻嘻的道:“里面在用tang法縫合呢。”
“不可能,潘主任去RB進修去了。”侯康立即搖頭。
普外的住院醫立即抓住了重點,問:“你們手外只有潘主任會做tang法?”
侯康糾正道:“是只有潘主任會去做tang法。”
外科醫學發展到今天,面對同一個目標,早就有無數種的方案了。無人區最初固然是tang法攻破的,但在它被攻破以后的近20年,還是有其他的技術發展了起來,至于哪種方案更具有優勢,就要看病人的狀況了 按照普通人的想法,醫生們應當會博采眾長,學習多種方案,然而,現實是,醫生們通常會了解多種方案,但只會集中全力,主攻一種方案。
這就好像學生們讀書做題,雞兔同籠問題有多種解法,學生們更多的只是知道一二,然后,就會持續的、不斷的、多年不改的用自己習慣的解法來解題。
對醫生們來說,他們要練習一種新技術的成本更高,很少有人會去學習幾種并行的技術。
而當病人確實需要某種術式才能治療的時候,他們通常會請“飛刀”,或者干脆就將病人介紹過去。
云華醫院手外科,擅長并經常使用tang法縫合的,就是潘副主任一位了。
普外的住院醫嘿嘿的笑兩聲,道:“你進去看看吧,以后咱們云醫,就不止有潘主任一位做tang法的了。”
侯康收好東西,疑竇叢生的踩開了手術室的氣密門。
作為一名外科室的住院醫,侯康乖覺的站到了角落里,伸著腦袋往里看。
無影燈照射下的術野很清晰,可以看到病人的手部II區正在接受手術。
侯康很自然的在腦海中,回憶“tang法”縫合的種種細節,接著涌起了一系列的念頭: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一身綠色洗手服的霍從軍,走進了手術室。
“什么情況?”霍從軍是已經收到了消息的,聲音低沉。
“凌然未經允許,超范圍進行手術。”趙樂意第一時間告狀。
“是這樣嗎?”霍從軍看向凌然。
凌然低著頭,一邊操作,一邊道:“是的。”
趙樂意的眉頭一挑,他沒想到凌然立即就承認了,沒有糾纏整條不整條的事情。
霍從軍也有些意外,低頭先看患者的手部。
只見剖開的左手II區,一根肌腱斷裂的兩端,已被清理干凈,套上了線圈,緊緊的拉到了一起,邊緣嚴絲合縫…
霍從軍暗贊一聲,又咳咳兩聲,轉作嚴肅的表情,道:“在手術室里,主刀是絕對的權威。你不僅要依照主刀醫生的要求來進行操作,而且,你的操作,尤其是非常規操作,都必須告知主刀醫生,并得到允許,明白嗎?”
“明白。”凌然是認同程序的。
“以后再到手術室,你知道該怎么辦嗎?”霍從軍背著手盯著凌然,硬邦邦的問道。
凌然認真的思考了幾秒鐘,道:“做主刀?”
“讓手外科的人來接手吧。”趙樂意感覺自己要原地爆炸了,掃了一眼吃瓜醫生們,問:“手外科的人在嗎?”
“我在。”侯康站了出來,再小聲道:“但我們潘主任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