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中丞大人的性格,還真是最有可能干出這樣事情的人。剛好他的得力手下,劉國能的軍隊是北方帶過來的,而且還都是流賊出身,對于官吏有天然地敵意。由他們去稽查走私,還真不會手軟!
而剛才中丞大人愣神發呆了那會,搞不好是在和京師的皇上溝通,之所以回過神來后就態度如此堅決地發下這個命令,很可能是得到了皇帝的首肯。有皇上為其撐腰,應該能扛住閩粵兩地官紳的反撲吧?只是時間久了,怕就難說了。
鄭芝龍腦中想著這些事情,但表面上卻并無任何表示。
而孫傳庭才不會在意底下人怎么想,一道道命令下去,讓他的手下立刻行動起來。
此時的他,只在意皇上的意思,在意自己能否出色完成巡撫的任務,進而有足夠的功勞去接替年事已高的三省總督職務。其實,在來南方之前,他在京師殿辭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來南方,最終要做到什么樣子才能得到皇帝的肯定。
孫傳庭身為文官中的一員,自然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情,會在同僚中帶來什么樣的反應。可是,既然要往上爬,那就別無選擇。也唯有做好一個孤臣,能讓皇上滿意的孤臣,才能順利升官。
煮酒論英雄,那一天的場景,孫傳庭至死都不會忘。不過當時所提及的人中,不管是盧象升,還是洪承疇,都比眼下的自己要好。再不努力,這輩子怕是趕不上他們,更不要說超過了。機會,也就只在這里!
當然,一味蠻干的事情,那也只有武夫才會,至少孫傳庭認為自己可不是武夫。他心中已有計劃,退堂之后便又招來劉國能,低聲吩咐了他一些事情。
福建,有一條閩江,從西北流往東南到福州后入海。可以說,內地如果想要到達大明市舶司所在的福州,而后到太平港出海的話,坐船沿閩江南下是最好不過的交通方式。
這不,閩江上船來船往,好不熱鬧。
在快到福州的江道變窄,不知什么原因,這里竟然如同陸路交通阻塞一樣停了很長的船隊,在排前不遠的一艏大船上,有一仆人匆匆進入船艙,向一名中年人稟告道:“老爺,前面有兵卒攔江巡查,還說…還說…”
那中年人一聽,眉頭一皺喝道:“吞吞吐吐地,有什么事情快說,沒見老爺我和吳兄正在說事么?”
那家仆一聽,便連忙回答道:“老爺,那些兵卒說中丞大人有命,要嚴查過往船只,凡又多夾帶私物者,必按律嚴懲!”
一聽這話,他家老爺和邊上的那吳兄不由得都楞了一下。不過他們馬上回過神來,那個吳兄很是擔心地問主人道:“廖老爺,這一船瓷器…”
“無妨無妨,我廖天佑乃是舉人出身,有何要緊?”廖天佑毫不猶豫地答復道。要是半途而廢,不幫吳奎達送這船瓷器的話,一百兩銀子的好處費就沒了,這都馬上到地頭了,他又怎能甘心!
不過他似乎稍微猶豫了一會,就又問自家的奴仆道:“前面可有船只被懲處?”
他就不信了,前面的船會沒有夾帶私物。有前面的例子在,他也能酌情處理。
“這個倒沒有!”那家仆聽了,馬上回答自家老爺道,“好像只是說說而已,只是不知道有沒有給錢,反正沒看到有船鬧事,就放行了,只是放行的速度很慢!”
一聽這話,廖天佑的腰桿便直了,露出鄙夷之色道:“一群北地來的武夫,就想著借機摟錢罷了!”
他用腳板底想想都知道,朝廷開海之后,海貿通道打開,各家貨物都運來福州交易,貨來錢往的,簡直不知道比以前熱鬧多少倍!這種情況下,那些北地來的人不眼紅才怪了,肯定是找了借口想發財!
他的這個想法,也恰恰是吳奎達的想法。不過事關一船貨物,吳奎達還是有點擔心,便對廖舉人說道:“聽說那中丞大人似乎是個冷血無情的角色,那些山賊海盜,死在他手中不知道有多少了!他既然出了告示,會不會來真…”
“呵呵,吳兄盡管放心好了!”廖舉人聽了,當即笑著搖頭道,“你且看,他辣手無情地那些,只是一些賊子而已。我有舉人功名,豈能于那些賊子相提并論?”
吳奎達一聽,想想確實是這個理,便點頭附和,恭維著廖舉人。他之所以要額外花錢請廖舉人“護駕”,不就是看中他的舉人功名么!
廖舉人聽著他的那些馬屁話,自然也高興,就把這事拋之腦后了。
如果他知道孫傳庭在大年三十的時候,把參政參將之類的高官武將都派去海賊老巢冒險的話,估計就不會這樣認為了。只是外面的人,基本不知道真正的內情,還以為孫傳庭是早就有謀算,因此,才迎面擊敗襲擊縣城的許香主力,同時又把許香老巢給鬧了個底朝天。
船只放行的很慢,半天才放走一只船!好不容易等到廖舉人這艏船的時候,他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對此,對于上船檢查的兵丁很不耐煩,就想仗著自己是舉人老爺的身份,找為首的兵卒頭目喝斥一番。
說來也奇怪,其他船只放行得都很慢,那是檢查地如同蝸牛一般。可這邊舉人老爺的身份一亮,頓時,這些檢查的兵卒再強調了中丞大人的告示之后,便很快放行了。這個放行速度之快,讓廖舉人都有點意外。
看著檢查關卡落到了船只的后面,吳奎達由衷地感覺到,真不愧是廖舉人,果然待遇和別人不一樣,這錢給得也值了。
于是,他又是一頓馬屁,拍得廖老爺的心情很是舒暢!
這邊的關口離福州其實很近了,沒多久的功夫,船只順流而下,就到了福州港口。
他們兩人出了船艙,抬頭看向碼頭時,忽然發現這里和平時有些不同,軍卒之多,是以前見到的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