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吉村右太正在門口掃地,看見寧志恒出去,以為他要出去吃飯,就趕緊說道:“藤原君,如果不愿意自己開火做飯,就到我家里來搭伙吃就可以,不收飯錢!”
寧志恒一愣,沒有想到這個吉村右太竟然還是這么熱情,不過他的本意是不太愿意與人接觸,言談之間生怕露出破綻,于是他笑著推辭道:“非常感謝,但是我想多出去看看,隨便找個工作!”
“藤原君這么年紀輕輕,就知道自立,真是不錯!”吉村右太笑著贊嘆道,他停下手中的掃帚,“現在工作不好找,有什么需要請不要客氣。”
“多謝了!”寧志恒輕輕點了點頭,就轉身離去。
吉村右太看著寧志恒的背影,越看越是滿意,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你這個老吝嗇鬼,怎么突然白請租客吃飯了,打的什么鬼主意?”一個老婦人從屋子里面走了出來,手里拿著端著一盆衣服,準備晾曬,她看著自己的丈夫奇怪的問道。
“你一個老婆子知道什么,這個小伙子人很不錯,我想著和他好好處一處,也許可以給我們的久美子找個好男人!”吉村右太嘿嘿的笑著說道。
聽到丈夫這么說,老婦人一下子就有了興致,自己最小的女兒久美子留在身邊,也一直在找合適的人選,她趕緊問道:“這個小伙子倒是長得不錯,就是不知道具體什么情況,看著歲數倒是相當。”
吉村右太得意的笑了笑,開口說道:“我活了大半輩子,看人的眼光是不會錯的,他身體健壯高大,臉色紅潤,一看就沒餓過肚子,看房子的時候很注意衛生環境,說明他以前的住房條件也不會差,交房租拿錢的時候,那公文包里鼓鼓的,尤其是開口就是純正的京都口音,還是姓藤原的,我跟你說,這個人的家世不會錯的,再說這個小伙子長得好看,久美子一定會喜歡的。”
寧志恒的身高在這個時代確實算的上挺拔高大,尤其是對日本人而言。
再加上他選中的這個日本姓氏很湊巧正是關西老牌貴族的姓氏,這個藤原家族開枝散葉,人口眾多,在京都地區勢力很大,也是名聲在外,在日本社會很有影響力。
聽到吉村右太這么說,老婦人一下子就精神起來,她趕緊說道:“這倒是個好機會,是可以好好試一試,這可不是在國內,也許我們家久美子真的就有這個好運氣呢!”
在日本社會階層分明,貴族的子弟是不可能和平民通婚的,可是到了近代,日本人口急劇增加,各種社會問題也隨之而來,這才引起大的變革,有很多觀念都融入了西方理念,這條慣例就不像以前那么嚴格了,尤其是這里不是日本國內,相對來說就寬松了很多。
就在他們在這里悄悄地打著自己算盤的時候,寧志恒在來到虹口最繁華的街區,找到了那家夢緣大戲院。
這家大戲院看起來很氣派,里面聽戲的人不少,門口有不少的商販叫賣著很是熱鬧,戲院門口放著水牌,他靠近看了看水牌,卻沒有發現聞琦玉的名字。
因為大戲院主要是中國人進入看戲,懂得欣賞中國戲曲的日本人并不多,所以寧志恒沒有貿然進去打聽,這種消息還是讓季宏義他們來探聽更合適。
于是他轉身離開,開始順著蘇州河沿岸走去,一路上還有一個警察前來查看他的身份,他掏出證明,用簡短但是純正的日語遮掩了過去。
從蘇州河撤離,這是他預想準備好的撤退路線,一旦刺殺結束,為了不給日本人以口實,人員絕不能向中方占領區撤退,如果被日本人發現,并以此為借口挑起事端,會給中方帶來很大的麻煩,再說那里的防備力量太強大,自己很難通過。
所以撤離路線他選擇了向公共租界撤離,而且這個方向日本人的防備力量相對薄弱很多,只有一小部分駐軍守衛橋梁,蘇州河很多橋梁已經限制通行,但是可以開通的還有五個。
寧志恒將這五座橋梁的情況都仔細觀察了一下,不禁暗自搖了搖頭,每一處橋梁關卡都最少有幾十名駐軍,這些駐軍都是長槍在手,還有部分輕機槍,一旦被這些駐軍發現行跡,發生交火,就憑著手持手持短槍的行動隊員想突出去,就算是槍法再好,也都是白白送死。
寧志恒只好打消了從橋梁上撤離的可能,不過蘇州河的河面并不是很寬,平均也就是在七十米左右,這個距離用木船很快就可以渡過去,可是用木船的動靜太大了,很容易驚動日本人的巡邏船。
寧志恒想了想,蘇州河的河面并不是很寬,他還是決定悄悄地潛游過去,這樣悄無聲息,在黑暗中很難發現,安全性很高,不過這樣就需要行動隊員們有不錯的水性,自己事先并不知道手下的這十名行動隊員到底有多少人會游泳,必須馬上統計一下,行動人員的多少也直接地影響著刺殺計劃的制定。
接下來就需要尋找一個隱蔽的入水點,寧志恒尋找了很長時間,終于找到一個很適合的地點。
他發現就在一處河流的拐彎兒處,這個地點的河面最窄,大概不到六十米,而且就在河邊有一棟二層樓的建筑,可以很好的遮掩住這個地點,所以在這個地點下水非常的隱蔽,而且和左右的橋梁都有很遠的距離,寧志恒暗自記下了地點的位置。
他又來到了這棟二層樓建筑的門前,一看門牌上用日文寫著“南屋書館”,原來竟然是一處書館,看招牌應該是日本人開的,而且來往進出的人都是日本人,里面有不少人在閱覽圖書。
這是一處整體西式風格的精致建筑,看得出來建筑的時間不長,但是建筑面積不小。
寧志恒想了想,自己這一次的任務時間不會短,如果總是沒有一份職業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最好還是要找一份工作作為掩護,這樣才能徹底打消其他人的懷疑,而且這個南屋書館正好處于撤離路線的最佳位置,應該可以考慮一下。
想到這里,他便邁步進入了書館,寧志恒看了看四下的環境,書館的面積很大,在東半邊是一層一層的書架,在西半邊是很多布置整齊的座椅,以供顧客閱讀。
整個書館非常安靜,很多顧客靜靜地閱覽,不時有顧客將挑選好的書籍拿到柜臺,然后付錢交款離開。
寧志恒進入書架中做出挑選書籍的樣子,靜靜地觀察四周,他發現在書館的一處角落里有一處洗手間。
寧志恒很自然的走了過去,進入洗手間,洗手間不大但很干凈,窗戶外面一股清風吹進來。
寧志恒走到窗戶前,一眼望去,不遠處正是蘇州河面,從這個窗口出去,只需要快走一小段距離就可以入河。
寧志恒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位置不錯,只要撤離時從這個窗口出去,隱蔽性和安全性是很高的。
寧志恒正在觀察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不由得一怔,趕緊邁步出了洗手間。
就看見在柜臺旁邊聚攏了一些人,在靜靜地圍觀著,而柜臺處的兩個青年男子正在高聲的爭吵著。
“我再說一遍,你不是日本人,不能夠購買這里的任何書籍。”一個青年厲聲說道,很明顯這是一位書館的管理人員。
在他對面的青年怒目而視,他也是用極為流利的日語說道:“我有移民證明,我的日本名字叫竹下慎也,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買書?”
對面的青年冷冷的說道:“因為你是臺灣人,我們這里是不允許中國人進入的,我勸你放聰明些,不然我就叫警察來解決了,你知道后果會很嚴重的,如果你不想被關進去的話,現在就離開。”
這句話一說出口,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原先周圍看熱鬧的人也以一種鄙視的目光看向那位青年。
那個青年看到眼前的場景,盡管胸中燃起滔天的怒火,可是他知道如果真的報警,警察一定不會站在他這一邊的。
盡管這個時候臺灣還在日本人的統治之下,可是日本人一直把他們當做中國人對待,從心底里就沒有認同他們。
而且周圍的日本人都射出敵視的目光,這位青年只好將手中的書籍放在柜臺上,憤恨的轉身離去。
這個時候從二層樓上傳來了一個聲音:“深谷,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個身穿和服的中年男子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他容貌清瘦儒雅,平頭短須,一副知識學者的模樣。
“黒木先生,沒有什么大事情,只是一個臺灣人混了進來,讓我給趕走了。”書館的工作人員深谷敬太趕緊躬身解釋道。
“好吧,做好自己的工作,諸位也請不要大聲喧嘩,這里是書館!”黑木岳一沉聲說道。
顯然黑木岳一的地位和威望很高,他的話一出口,所有的人都躬身一禮,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