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合適擔任模范軍管軍大將的,的確就是武好古!
武好古不是將門子,也不是舊禁軍系統的,他實際上就是新府軍運用的第一人,軍事機宜制度也是他創立的。而且他的官階也夠了,現在是正任官的防御使,足夠擔當任何武職了,最后他也上過戰場。的確符合蔡京列出的所有條件…
只是武好古自己肯往這個坑里跳嗎?
如果他跳了,等待來年天下士子公車上書的時候,他這個光桿管軍(模范軍成立有個過程,不可能馬上變成武好古的實力)也只能灰溜溜下臺。
相比之下,他還是呆在界河商市比較安全。天高皇帝遠,手里還有點實力,任誰也拿他沒辦法。就算趙佶廢了右榜進士,禁了實證偽學,也不會去動武好古最后的根本。不僅不能動他,反而要好生安撫,免得他帶著界河商市和云臺學宮一塊兒投了大遼國…
所以蔡京算準了武好古在天下士子反對實證偽學的呼聲大漲的時候,是不肯輕易離開界河商市的,所以才照著武好古的條件劃了條線。
武好古不敢來,高俅一樣也不能來——高俅是西北三路宣帥,宰執級別的官員,入京也是當樞密,怎么可能去做新軍管軍?至于童貫這樣的宦官,也不可能當駐京軍隊的管軍的,這可是祖制!
武好古、高俅、童貫都不干,其他的高級武官當然也不會來干了。這不是一般得罪人啊!而且他們也干不了。
趙佶大概也知道武好古不大可能丟了沿海市舶制置司的肥缺,到開封府來當這個得罪人的管軍。想了想又問:“如果他不肯來做模范軍的管軍,還有誰可以接任?”
“這個…”蔡京露出沉思的表情,想了老半天也沒給出答案。倒是他的弟弟蔡卞出了個主意,“陛下,要當模范軍的管軍不僅要上過戰場,還要有一定的官階,而且最要緊的是必須精通《步兵學》、《騎兵學》、《輜重學》、《戰術論》這幾部云臺學宮編纂的兵書。
上過戰場和官階夠高的臣子或許有不少,可是精通這幾部新兵書的高官卻是不多的。所以臣提議讓有意學習新兵書的在京官員去速成武學念書,這樣陛下就能從中選出合適的管軍了。”
這是在為鐘傅量身定制條件了。在京的,又夠級別官員當管軍的,吃撐了才去速成武學念書呢!
在京的可以當管軍的武官都和潘孝庵差不多,不是大資本家就是大藝術家,打仗什么的是不會的,而且也不想學…很有可能,最后只有鐘傅一個忠君愛國的大忠良報名,最后再自告奮勇提出轉武資。
這樣趙佶也就沒得選擇,只得讓鐘傅去當模范軍的管軍了。
“好!”趙佶點了點頭,“就依蔡卿所言。
待速成武學組建完畢,就下詔讓在京官員報名入學。”
就在蔡京、蔡卞兩兄弟一步步踏入武好古和章惇聯手布下的陷阱而不知的時候。作為陷害忠良的國際奸臣,武好古這個時候正在忙著幫助日本人民進步的大事兒。
很久都沒有見過主公的武藤親一,終于被招到了界河云臺學宮內的博士團大樓四層的大團長公廳,見到了主公武好古。
“臣下親一,參見主公!”
在大團長公廳的覲見室內,已經換上了一身儒服,發型也改成漢式發髻的武藤親一,正跪坐在一張蒲團上,大禮參拜同樣跪坐在上首的武好古。
“親一,”武好古看著下方這位很久沒見過,都快認不出的家臣,溫言道,“就在數日前,高麗國的2000大軍攻占了對馬島。”
“納尼?”武藤親一一怔,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這些該死的韓寇!主公,阿比留家是不是…滅亡了?”
武好古道:“據蘇仲南從剝奪派來的使者說,阿比留家在交出了島上的莊園后,舉族乘船撤往了博多,傷亡并不是很大。”
阿比留家當然不會像后來的日本武士一樣隨隨便便就為主上殉死了。因為他們還不是真正的武士,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可以效死的主君。
如今的日本國還沒有建立起武家體制,尚處于公卿政治的末期。所謂的“武士”,一部分是朝廷的武官(高級武士),譬如直屬于白河法皇的北面武士就是這一類高級武士。不過大部分武士,都來源于寄進式莊園的莊頭家族。
所謂寄進式莊園,就是日本各地方的土豪,為了規避朝廷的賦稅、徭役和兵役,將自己的土地和農民“獻給”權貴、寺院、神社,以換取“不輸不入”的特權。換言之,就是土豪們向權貴交錢換取庇護,而不是權貴賜下土地換取武士的效忠。
在這種制度下,指望阿比留家為了上一級的權貴效死是不現實的——如果這些地方土豪都肯為了他們名義上的主人(通常是公卿)殉死,那也就不會有后來的武家時代了。
所以在面對壓倒性優勢的敵人時,阿比留家族選擇逃亡也是無可厚非的。
武好古看著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武藤親一,“親一,高麗國的軍隊,是乘坐著沿海市舶制置司提供的戰船去往對馬島的!”
武藤親一又是一愣,“主公,這是為何?”
“自然是為了促使日本開國!”武好古提高了嗓音,義正詞嚴地說,“日本自閉國門已經200年了,在這200年中,日本不僅妄自尊大,自以為天朝上國,而且拒絕接受儒家天理教化,自絕華夏,甘為蠻夷。對于博士團的好言勸解,日本國的權貴則當成了耳畔之風,甚至拒絕博士團的使者去平安京面見法皇。
如此愚頑之輩,難道不應該敲打震懾一二嗎?”
“主公所言甚是!”武藤親一可不敢頂撞武好古這個主公,連忙拜伏稱是。
武好古點了點頭,注視著武藤,“親一,既然你也同意我的看法,那么你愿意作為一名布道博士,去博多開設書院,招收弟子吧?”
“臣下愿意。”武藤道,“只是太宰府會同意我們在九州傳播儒家天理嗎?”
武好古冷笑:“韓寇大至,難道還敢堅拒大宋天朝嗎?想那白河法皇還不至于昏庸如此吧?”
他頓了頓,“而且日本國并不知道韓人是乘坐大宋的戰船前往對馬島的!你去了日本之后,也不得泄露此事。”
“喏!”
武好古又點了下頭,“好,那么明天就為你舉行學成之禮和入團之禮,從明天起,你不僅是我的家臣,還是一名博士團的布道博士,當要牢記使命,以傳播天理于四方為己命。”
武藤親一再一次拜伏于地,大聲道:“臣下自當為博士團效死!”
今日要參見武好古這個博士團大團長的還不止武藤親一,在武誠久帶著他離開大團長公廳后,早就成為博士的耶律大石、蕭鐵牛和韓大狗三人,走進了覲見室。
“學生耶律大石,拜見恩師。”
“博士蕭鐵牛,拜見大團長。”
“博士韓大狗,拜見大團長。
三人行禮完畢,就一字排開跪坐在武好古跟前,其中耶律大石坐在中間。武好古看著這個已經生得高大魁梧,五官棱角分明的青年博士,“大石,聽說你想回遼國去考進士?”
“學生確有這個想法,”耶律大石回答道,“學生畢竟是大遼太祖皇帝的八世孫,同時學生也想趁機將恩師的大道布之于大遼。”
武好古的“道”其實已經在大遼傳播了,不過卻主要在鄰近界河商市的南京道傳播,在大遼其他地方,并沒有多少人知道儒家實證派。
之所以這樣,一方面是因為武好古并不熱衷于在遼國境內“布道”;另一方面也和實證派的學問主要是為工商服務的,對于游牧、半游牧之民,以及中小地主的吸引力不大。
此外,在遼國勢力龐大的佛教,也成為了實證派儒學傳播的障礙。
而在武好古的《實證論》、《理性論》無法在遼國廣泛傳播的同時,云臺學宮的兵法同樣不被遼國重視。這才是耶律大石真正憂心的——大遼對于自己的武力太過自信了,根本看不到正在宋朝發生的“軍事革命”。長此以往,大遼的國運恐怕就要終結了。
“布大道于遼的想法不錯,”武好古笑道,“但是你還不到20歲,即便中了進士,得了官職,又能有多大的權力?而且布道之事,靠得也不是權力,而是名望。如果你能擁有聲振草原大漠的威名,自然可以引起大遼皇帝的矚目。現在就有一個讓你揚名天下的機會,你想不想要?”
“恩師是想讓弟子參加安西大教化團?”耶律大石不太確定地問。
“對!”武好古道,“你真正擅長的是軍學,如果你去安西,一定可以打出威名,成為一代名將。到了那時,大遼皇帝就會以國士之禮聘你入朝,還愁不能一展所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