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憶和蘇適兩個奸臣都奸到國際上去了的事情,蔡京和蘇轍是不知道的——蘇轍真是教子無方啊!兒子走了邪路他也不知道!
而且他們倆也沒這個心思去想日本國和高麗國的事情。因為趙佶下達的制定擴建新軍之法的旨意,已經讓他們焦頭爛額了。
兩人懂什么軍事啊?蘇轍整個一和平主義者。
而蔡京則是新黨里面少有的和軍事基本不沾邊的重臣。不過還好,他手上總算還有幾個人物,比如正在開封府守選的鐘傅就是個知兵的…雖然他在之前的宋夏戰爭中表現糟糕,戰后直接丟了官職,一直在開封府守選。
于是蔡京就讓兒子蔡攸把鐘傅請到家里,又讓蔡卞帶上了從樞密院拿來的騎士學院教材《步兵學》、《騎兵學》、《戰術論》一起到相府里面,大家一塊兒研究研究。
研究了幾天,蔡京和蔡卞還是一頭霧水。他們倆都是智商至少130的天才,《武經七書》那是能倒背如流的,而且還能解釋的頭頭是道。但是《步兵學》、《騎兵學》和《戰術論》這三本書他們卻看不大懂…因為這三本書必須配合《算學》、《形學》、《地理學》和《繪圖論》等書籍一起學,而且還必須有一定的武藝和戰術素養,才能通透的。另外,在這些書籍中,武好古還引入了阿拉伯數字和標點符號,這就更讓蔡京、蔡卞兩個大才子看得費勁兒了。
但是鐘傅卻多少能理解一些書上的東西,看得連聲嘆息。
蔡卞看到鐘傅在搖頭嘆息,于是便問:“怎么?弱翁,這書上的東西不對嗎?”
聽到蔡卞的提問,鐘傅卻又是一聲嘆息:“蔡學士,這書太對了!下官若是早幾年看到此書,如何會蹉跎至今?”
蔡卞點點頭,心想:你當初別擋著高俅、童貫去突襲喀羅川,現在早當上同知樞密院事了,和看不看這本書有何關聯?
鐘傅接著又說:“下官也算是熟讀兵書了,《武經七書》都能倒背,其它兵書也看了不下二十本。可是這些書卻沒有一本如《步兵學》這樣詳盡、仔細、嚴謹…學士您看第一百零九頁到一百十九頁,都是關于行軍隊型的。一隊官兵百人以何種隊形行軍時應有的長度、寬度,都有嚴格的規定!士兵之間的間隔,行軍時先邁哪只腳,后邁哪只腳,每一百尺要走多少步數,也都有嚴格規定!而且還要求軍官通過每日的隊列訓練,讓士兵們完全掌握。”
“真是太過繁瑣了,”蔡京搖搖頭,“通篇都是這樣的內容,文字也干巴巴的毫無文采,又特別嘮叨,還有奇奇怪怪的圖形,看得人眼花。”
其實最早由慕容忘憂主筆的版本并不是這樣“沒看頭”的,慕容老頭怎么都是遼國進士,文采還是有的,而且那時他也不懂形學。不過后來武好古和許多云臺學宮通才科、博士科畢業的生員,以及從前線返回的軍事機宜也加入了軍事教材的修訂。結果就是文采越來越少,內容越來越細,運用到的數學知識越來越多,各種規定也越來越嚴格,對于陣型更是越來越注重——因為趙鐘哥等軍事機宜在實戰中發現,無論是步兵還是騎兵,以嚴密陣形發起進攻的一方總是能取得優勢!所以教給樞密院編修司的最新版教材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相公,”鐘傅笑著道,“武好古一介吏商,他的書能有甚文采?再說了,這書是給粗鄙武人看的,寫成白話最合適了。另外,那種小點兒應該是斷句的符號,這樣不容易誤讀。這的確是個好辦法,軍令還是應該避免歧義,務求精準。至于那些古里古怪的字符應該是一種計數的符號,下官在云臺學宮的算學書上看過。
雖然這書寫得沒有一分文采,但是書上所說的練兵打仗的辦法,卻是很好的。如果照此行事,應該可以一年之內把一個農夫給調教出來。”
“一年就夠了?”
蔡卞不大相信,他雖然不懂軍事,但是卻當過一段時間的知樞密院事,還是知道朝廷挑選禁軍的要求不低。就是為了選擇有一定武藝的壯丁入武,以方便訓練。
“足夠了!武好古、高俅能行,下官也一定能做到!”鐘傅突然站起身,沖著蔡京和蔡卞躬身一禮,“如果相公和學士覺得下官還堪使用,下官愿意為相公和學士練兵…哪怕要轉個武資也行。”
高級文官轉武資在大宋一朝歷史上可不多見,而且大多是有將門背景的高級文官。譬如那位在好水川之戰中被俘的鄜延路副總官兼鄜延、環慶路同安撫使劉平就是將門之后,進士出身,文官做到監察御史后改武資的。
而鐘傅雖然不是將門出身,但他也不是進士出身,而是李憲的幕僚出身,靠著軍功一步步往上爬,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可惜在宋夏大戰的收尾之戰中表現拙劣,失去了官家的信任。如果不行一點險招,只怕很快就要提舉宮觀了。
所以他也顧不得文官尊貴,武官卑微了,提出了轉武資的請求。實際上就是看準了蔡京、蔡卞兩兄弟夾帶里面沒有能練新府兵的武官——他們麾下能當閫帥的文官不少,可是能當兵馬總管的武官卻沒有一個。
如果蔡京、蔡卞想要在來日的北伐大業中占主導,光靠一堆只能搖筆桿子,耍嘴皮子的閫臣是無論如何都不夠的。
蔡京笑道:“著啊!弱翁可是文官里面最知兵的。如果轉了武資,那么訓練新府兵的差遣就非弱翁莫屬了。只是弱翁你能拿出一個通盤方略嗎?”
蔡京、蔡卞要交給鐘傅的可是建軍加練兵的活兒!
兵怎么練,《步兵學》、《騎兵學》上說了。可是新軍怎么組建,《步兵學》、《騎兵學》上可沒有。
鐘傅一時也不知該怎么回答,這時就聽見書房外面傳來了相府仆役低低通傳的聲音:“章大教諭到了,老爺見不見他?”
“章大教諭?”蔡京一怔,“他怎么來了?”
鐘傅不大知道大教化團的事情,于是就插了一句:“大教諭是個甚官職?”
蔡卞解釋道:“就是大教化團主官,一共有七個,以章子厚的四子章致平為首。
大哥兒,咱們見不見他?”
蔡京站起身,整了整衣衫,“當然要見!章子厚的兒子能不見嗎?就在中堂相見吧。”
章惇再怎么落魄,都是蔡京、蔡卞曾經的靠山。而且現在也沒“元祐黨人碑”,章惇也不是死老虎一只——人家手里有京東商市,隨隨便便就能砸出幾百萬!什么時候武好古失了圣眷,官家就得去向章家的人要錢花了。
“元度,和我一起去見章致平吧。”蔡京又看了看鐘傅,“弱翁,你稍等片刻,待應付了章致平,再和你說建新軍的事情。”
說完,蔡京、蔡卞就大步向書房之外走去。
章援一身風塵仆仆的,看起來剛剛才入了開封城,來不及去自家新買的宅子里面休息,就直接來了蔡京的府邸。
他可不是空手來的,還給蔡京、蔡卞帶來了一份厚禮。當然不是錢財了,而是一份組建新軍和訓練新軍的“解決方案”——正是蔡京、蔡卞當下最需要的東西。
而制定這份方案的,當然不是章援了。“軍事家補習班”可沒那么高的水準,章援現在也就是似懂非懂的水平。
制定這份方案的,正是武好古的軍事機宜指揮和騎士學院的教授團,包括趙鐘哥、馬政(他現在是騎士學院的副司業)、慕容鵡、慕容忘憂,還有武好古本人都參與其中。
不過即便有他們這些人參與,這份方案仍然是一個非常粗淺的方案,并沒有做到事無巨細,也談不上有多縝密。要不然章援是不可能一個人帶著整套方案來見蔡京的,至少得推上一輛獨輪車。
在蔡府的中堂之內,正在琢磨著要怎么把這個包含著“毒丸”的建軍之策獻給蔡京的時候,蔡京、蔡卞已經一前一后,笑呵呵的走了進來。
章援連忙起身,笑著行了一禮:“下官章援,見過蔡相公,蔡學士。”
蔡卞現在有個翰林學士的差遣,所以章援稱他一聲“蔡學士”。蔡京、蔡卞對章援也是客氣,笑著還禮,然后又分賓主落座。
寒暄了幾句,蔡京就問:“致平,這些日子都沒見著你,可是在籌備大教化團嗎?”
章援笑道:“非也,蔡相公、蔡學士,下官這些日子被家父派去界河的云臺學宮向慕容先生請教軍學了。”
這個牛吹得還是很真的,蔡京、蔡卞在界河商市有耳目,只要調查一下就能知道章援在云臺學宮下屬的騎士學院呆了些日子。而且誰都知道章惇對慕容老頭有知遇之恩,教導一下章援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章援接著就抬手指著眼前案幾上擺放的幾本書冊,笑著說:“蔡相公,蔡學士,這是下官在云臺學宮向慕容先生,還有慕容先生的幾位得意門生請教之后,寫的一些關于新府兵的建言,雖然都是些粗淺之見,但還是想請二位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