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開封府城和無定河前線路途遙遙,臘月中旬就完全結束的銀州之戰和塞門寨—安塞堡之戰的捷報,直到年關前的幾日,才露布飛報,送到了大宋首善之地的開封府。{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這可真是最好的新年禮物了,而且還出人意料。本來冬季是西北戰場上罷兵休戰的日子,雖然陜北高原比較干旱,不會有大雪封山封路的情況出現。可是氣候畢竟嚴寒,對交戰雙方都沒好處。
可是這一屆的開封禁軍在天可汗趙佶的圣名領導下明顯耐得苦寒,竟然在冬季打下了銀州全境,拔掉了銀州、石州和彌陀洞三座堅城,斬首和生俘將近六千!而且還掃蕩了位于夏州以北的安慶澤綠洲,消滅了盤踞在那里不知道多少年的黨項頗超部!
另外,在橫山以南的延安戰場上,太尉高俅依舊表現搶眼。在安塞堡、塞門寨兩戰兩捷,僅以兩萬西軍就擊退數萬黨項大軍,斬首兩千幾百。如果不是高俅大手大腳把獎金花光了,斬首的數字至少能再翻一倍!
消息傳到開封府,頓時就讓朝野內外沉浸在一片興奮當中。
從浩亹河大戰開始,西賊明顯變弱了,砍殺、生俘加投降,已經沒了三萬多,而給宋軍造成的損失還沒有三千。十比一的交換啊!
對于人口只有幾百萬,國族(黨項)最多一百萬的西賊而言,這樣的交換比絕對是沒有辦法承受的。
也就是說,滅亡西賊的時機,肯定已經成熟了。
崇政殿上,力主用兵的左相蔡京得意洋洋的在述說著他的兩路攻夏之計。
“…從銀州之戰的情況看,根本用不著河西軍進攻卓羅城、秦王川以分西賊兵力,以鄜延、環慶、河東三軍加上殿前三直的兵馬,就足夠奪取夏、宥、鹽三州之地。所以臣建議改變計劃,在東路諸軍奪取夏、宥、鹽三州后,再和東路軍同時對進。由東路軍自鹽州西進靈州,西路軍則進逼秦王川。兩路大軍只要有一路得手,西賊覆亡之日就可待了。”
趙佶笑瞇瞇的點頭,又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杌子上精神萎靡的右相蘇東坡。蘇東坡似乎想要起身,趙佶笑著道:“蘇卿坐著說話吧。”
蘇東坡也沒有逞強,便咳嗽了幾聲,用沙啞的嗓音說:“陛下,西北軍事之事,應當等呂惠卿、陶節夫、鐘傅等帥臣入朝后再商議決斷。而且也不能只考慮西賊,不考慮契丹。若西賊滅亡在即,契丹會不會南下攻打河北、河東?”
趙佶又看了看知樞密院事蔡卞,蔡卞說:“河東防務素來嚴密,陛下只需要派遣知兵之臣往鎮,就不必擔心契丹了。河北兩路的防務有些疏忽,應當進行整頓。”
“那么誰是可以鎮守河東的知兵之臣?”
蔡卞道:“判大名府事韓忠彥素來知兵,可以出鎮河東。”
蔡卞推薦韓忠彥擔任河東路經略安撫使當然是沒安好心了,現在蘇東坡隨時可能倒下,他的繼任人選自然是新舊兩黨斗爭的重點了。
用河東路牽住韓忠彥,再讓呂惠卿困在西北軍務之中,然后推趙挺之宣麻就是蔡京、蔡卞的路數了。
趙佶又看看蘇東坡,蘇東坡道:“韓忠彥是相州人,且相州韓氏在河北頗具人望聲名,既然蔡卞認為韓忠彥知兵,何不讓他擔任河北兩路經略安撫使?”
趙佶也覺得蘇東坡的話有道理,韓家是相州名門,在河北地方上勢力很大盤根錯節。用韓忠彥鎮河北兩路,絕對可以動員出河北豪門的人力物力,河北的府兵征募和訓練也可以比較順利的進行。
“韓忠彥倒是可以安撫河北,”趙佶又問。“那么河東路誰去?”
“范純粹可以安撫河東。”蘇東坡推舉了舊黨內部少有的知兵之人范純粹。..
范純粹現在是永興軍路安撫使,雖然也在陜西前沿,但是卻沾不到軍功。蘇東坡把他推上河東路,就是為了讓他能立點功勞,將來就能尋機再入中樞了。
趙佶想了想,又問:“范純粹去河東,韓忠彥去河北,那么現任的河北兩路撫臣蘇轍應該改任何職?”
這個問題蘇東坡就不大好說了,他是蘇轍的兄長,應該回避的。蔡京道:“臣建議讓蘇轍以禮部尚書使遼。”
又是個坑了!
現在使遼談什么?還不是爭取遼國在宋夏之戰中中立?可能嗎?就算可能,也少不了加歲幣割土地。等到西夏打敗了,這可都是罪過。
趙佶卻點了點頭,“契丹那里倒是要有人去交涉,蘇轍的確最為合適。”
“陛下,”蘇東坡的弟子李格非這時上奏道,“臣建議派遣起居舍人、翰林學士林攄為副使陪同蘇轍一起使遼。”
林攄是蔡京提拔起來的官員,在擔任屯田員外郎時曾經去河北視察,提出了“大府宜擇帥、邊州宜擇守、驕兵宜更戍”的三點建言,得到了趙佶的看重,即賜進士及第,擢升超遷提拔到了如今的地位。
“那就擇機讓蘇轍、林攄使遼吧。”趙佶拍了板,然后又將話題扯到了論功行賞上了,“銀州得以恢復,全賴將士用命,朕當不吝重賞,諸卿以為如何?”
“陛下圣明。”
殿中的重臣齊聲應答。
然后才是知樞密院事蔡卞單獨上奏:“稟陛下,銀州之戰全賴三直都虞侯武好古調度有方,指揮若定,當居首功,請陛下超遷重賞武好古,以激烈三軍將士。”
左相蘇東坡也上奏道:“稟陛下,武好古并不知兵,得以建立功勛,完全是因為殿前騎士和御龍猛士善戰勇猛,此乃陛下之功,高俅之勞。而且銀州之戰時,高俅也在三直軍中,武好古多半是坐享其成,所以不應該超遷。”
趙佶愣了又愣,心想:你們倆位是不是拿錯笏板(用來記錄上奏話語的手板)了?
其實他哪里知道,武好古現在不能太出風頭!武好古已經是“界河城主”,大宋首富,實學大儒,可以說是有地盤,有財富,有學問,如果再是用兵如神就牛逼大發了。
因此蘇東坡一派就得捧高俅,抑武好古。而蔡京一派就要捧殺武好古了——武好古越牛逼死得就越快!武好古一完蛋,他的“遺產”可就都姓蔡了。
看到趙佶遲疑,尚書右丞李格非連忙奏道:“武好古即將入朝述職,陛下可以當面詢問他到底誰在指揮作戰。”
趙佶其實也不相信武好古有什么軍事才能,他點點頭道:“就算有高俅相助,武好古的功勞還是頗大的,就給個西上閤門使加海州刺史,再許蔭二子為官吧。”
正六品的西上閤門使是橫行正使中最小的,而刺史又是遙郡之中最小的。不過相對武好古過了除夕才27歲的年齡,這樣的官職實在不小了。
趙佶接著又道:“高俅看來真是用兵打仗的奇才,這一次銀州克復也有他一份功勞,在安塞堡、塞門寨又立了大功,就讓他做東上閤門使加霸州團練使,調往河東路任兵馬副總官,率河東軍出銀州。
另外,武好古和高俅還聯名舉薦蘇遲知銀州事兼銀州屯田使。諸卿以為如何?”
蘇遲也參與了銀州之戰,自然有他一份功勞,轉兩官是肯定的。而且他是銀州前線唯一的文官朝臣,又是老資格的地方官,知州事肯定給他做了。就連蔡京、蔡卞,也提不出什么反對意見,只能捏著鼻子看著蘇家的子弟離著政事堂又近一步了。
朝中明爭暗斗的時候,武好古已經住進了相州城外的一所豪華莊園。這是韓忠彥在相州的產業,現在給女兒和女婿武好文居住。而借道河東入京的武好古一行,也特意路過相州,和兄弟武好文以及武好文的大舅子韓治見面。
“大哥,銀州之戰是怎么回事兒?真是你指揮的?”
兄弟倆見面聊了沒幾句,武好文就向風塵仆仆趕來的武好古問起了銀州之戰的真相。
“唉,”武好古一揮手,“我哪兒會啊,都是…都是高大哥的功勞。”
他本來想說都是趙鐘哥和慕容鵡在幫忙,但是一想不對,這兩人都是武家班的人才!可不能讓他們被朝廷劃拉過去,要不然自己往后還這么上戰場?靠誰去收復燕云?
而且…他們知道的也太多了!如果不能留在界河商市,商市和假子軍團的那些秘密,就都有可能會外泄。
所以銀州之戰的風頭必須是高俅的!
“高大哥?是那個會蹴鞠的高俅嗎?”
問話的是韓治,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文士,曾經在開封府做官,認得蹴鞠高手高俅。
“對,對。”武好古連連點頭,笑著說,“他可不僅會蹴鞠,而且還善于用兵,是難得的將才啊!”
韓治摸著自己保養得很好的胡子,蹙眉道:“真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將才…若是我相州也有這樣的將才就好了。”
什么意思武好古一愣,相州韓家也想要抓武裝了?那岳飛就是你們家的大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