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劉京一道來的,還有幾個大臣,都是關心股價的。
事實上…關心的人還不少,這銀子放在家里,日漸貶值,生意又不會做,若是買宅子,這宅子的價格又貴,手里這點小錢,實在不敢貿然出手,至于以往的官宦人家,但凡有了余錢,便愛購置土地,這條路,隨著西山錢莊的土地免租,現在也斷了念想,誰還買地呀,人家的地,是免租的,你的地,租出去還妄圖收租金,這…不是找死嗎?
思來想去,唯一能理財的,也只有股票了。
這玩意操作簡單,買賣也容易。
這些人,平日也清閑,也開始瞎琢磨起了生財之道,拿著各種股經研究,自學成才,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看著大家狐疑的樣子。
王不仕倒是顯得很冷靜。
事實上…他不喜歡炫耀。
到了他這個地步,也懶得和一群窮鬼來炫耀,他只低頭呷了口茶,而后道:“這是大資金,能動用這大資金的人,大家心里想必有數吧。”
“您是說…皇上?”劉京皺眉。
王不仕:“........”
深吸一口氣,王不仕道:“內帑關系國本,陛下行事,歷來穩重,不會輕易調動這么多金銀。”
“那么…是齊國公?”
總算開竅了。
一下子,劉京等人警惕起來。
姓方的這狗東西,是個禍害啊,這狗東西活著一天,大家就倒霉一天,沒一日安生日子過。
他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所以,王學士的意思是…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拋了股票,這齊國公突然有所作為,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王不仕奇怪的看著劉京人等:“齊國公入場,自然有他的道理,何以要趕緊拋了股票?我看,現在…或許是牟利的最好時機。”
“這…”劉京沉默了一下,隨即還是道:“這齊國公,最是貪婪無度,現在根本沒有利好,就算有利好,現在盤子這么大,帶動的影響,也是有限。這個時候,突然灌入如此多的資金,瘋狂收購股票,這顯然……是一個陰謀,齊國公此人,老夫不客氣的說,此人打著腦殘的名義,坑害了多少忠良哪,這個人…他狼心狗肺,他…哎…”
一說到這個,劉京便痛心疾首。
想當初,他也曾是士紳人家,現在怎么樣,欠著房貸,日子過的緊巴巴的,跟一群商賈們玩股票,若不是實在沒有其他出入,他才不愿受此奇恥大辱呢。
眾人紛紛點頭。
“所以,既然王學士認為這是齊國公在幕后操縱,那么…這勢必…有陰謀,這…是不是刻意做高股價,而后…”劉京將手掌狠狠的切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作殺人狀:“糊弄我們這些人入場,而后…一劍封喉,這樣的事,齊國公是做得出的,別人老夫不敢擔保,這齊國公…老夫是看透了。”
眾人嘩然。
劉寺卿真是真知灼見啊。
還真是…
好端端的,突然推高股價,這不是故意吸引其他人入場,而后一起將股價不斷做高,最后…這方狗惡意拋售,高價砸盤嗎?
倘若如此,這太可怕了,這姓方的,這…這是要絕戶啊。
王不仕:“...........”
人的成見,真的是銘刻到了骨子里。
“齊國公,理當不至靠此牟利吧。
”他做的出來。“一個翰林道:”劉公說的有道理,這齊國公作的狗屁倒灶的事還少嗎?我想…會不會是…太子要設常備軍,那齊國公借機收割我等,籌措軍資。”
這么一說,又是嘩然。
許多人還惦記著自己手里頭的股票呢。
“現在根本沒有大的利好,完全是靠資金不斷的輸入,才將價格推高,我看,這是十之了。”劉京信誓旦旦道:“年初的時候,有一個作坊的股票,也是這樣的,是幾個無良商賈聯合,惡意推高。這齊國公,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只是這一次…是來勢洶洶,齊國公的能量,太大了,諸位,諸位,切切不可大意啊,根據老夫數年如一日,研究股經的經驗,我等看似是掙了一點銀子,可實際上,卻是險象環生,一不留神,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到時,欲哭無淚,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生不如死!”
聽了這話,許多人起了雞皮疙瘩。
王不仕已經無語了。
他無法理解,這些人為何,對齊國公有如此刻骨銘心的成見。
齊國公挖了他們家祖墳?
王不仕突然心頭一震,聽說還真挖過…這里頭一個翰林,家中就在江浙,聽說一家老小,都被塞去了黃金洲,墳都差點挖了,要一并打包送去。
到了此時,見大家咬牙切齒,王不仕也懶得再說什么了。
他只是微笑。
眾人議論的越發的洶洶,似乎不少人都同意劉京的論斷。
劉京心里充實起來,似乎也對自己的判斷有了信心,他看了王不仕一眼,正色道:“”王學士難道不認同老夫的話嗎?”
王不仕不忍心讓他們繼續陰謀論下去,嘆了口氣:“”諸公研讀的乃是股經,須知這股經,不過是小數,著眼點,不過是一些股票的漲跌,看似有理,可實則,卻缺乏大局。老夫所讀的,乃是國富論,國富論講的乃是國計民生,講的是市場和經濟的原理,了解這些,方可撥開眼前的迷霧,明白真相,諸公所言,每一句話都有道理,可是…諸公有沒有想過,齊國公倘若是惡意操縱,將帶來的是什么?這影響,勢必要影響到生產,影響到民生,而齊國公…掌握的了建業和錢莊,他何苦,要拆自己的臺呢?齊國公若是行的是這等小術,那他的格局,就太低了,甚至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表面上是借此牟利,可給他帶來的損失,亦是不小。諸公如此言之鑿鑿,不覺得可笑嗎?”
這是善意的提醒。
自己發家致富了,實在不忍心這些同朝為官的人,因為堅信這等所謂陰謀,因此而錯過發財的時機。
可這番話,實是不客氣。
很是刺耳。
王不仕畢竟發了家,這在許多人看來,王不仕這個狗東西,有了銀子,眼高于頂,看不起人了,你是進士出身,我也是進士出身,你憑啥就說我等目光短淺,缺乏大局,我們看股經,怎么就及不上你看那什么國富論?
劉京的老臉,青一塊白一塊,覺得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引以為傲的小金鏈子,眼里噴出怒火:“道不同,不相為謀!”
其他人有人聽了王不仕的話,陷入了疑慮,有的人也是憤怒了,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劉京繼續道:“哼,我倒要看看,他齊國公,能有什么大局觀,他若有大局,怎會這般的害人?我…我…我看,我等應該多儲金銀…以備不時之需。”
多儲金銀…
王不仕一愣。
臥槽…他們瘋了。
事實上…當人們對市場不看好時,會更傾向于多儲備一些貴金屬,因為貴金屬有保值的作用,比如說,拿著寶鈔去兌換成真金白銀,儲藏在家里。
一旦市場大好的時候,因為大量的資金進入市場,金銀會快速的貶值。
可一旦市場出現了低迷,甚至出現了巨大的影響,那么…這些金銀,因為大量人開始囤積資金開始過冬,這真金白銀,尤其是黃金的價格,會暴漲。
這個時候…囤積貴金屬,就形同于是做空啊。
等于是和西山對賭。
王不仕懵了。
竟是無言以對。
他笑了,恢復了傲然之色:“那么…請自便吧。”
劉京冷哼一聲,一副豎子不相為謀之狀,拂袖走了。
其他人顯得猶豫。
某種程度而言,這一次…對于許多人而言,更像是一次對方繼藩人品好壞的投票。
是賭方繼藩當真察覺到了利好,所以投入了家底呢。
還是賭方繼藩這狗東西喪盡天良,又想坑人銀子呢?
似乎…每一個人心中自有一桿秤。
他們的心里,已有了評價。
方繼藩很無法理解…
他看著王金元送來的交易所時價腦子發懵。
臥槽…居然有很多人拋售。
拋售的…有些居然是大資金。
其中一個商賈拋售了很多。
而這個人…方繼藩是很有印象的。
此人雖是一個商賈,可實際上…卻和朝中某些人有不小的關聯。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
并非是每一個商賈都是白手起家,也有一些人,投靠了朝中的某個大臣,利用了此人的影響,或者說手中的某些東西,得來了富貴。
這是一個根本無法杜絕的問題。
在從前的時候,某些大臣雖是對商業帶著鄙夷的態度,可暗地里,卻往往有一些他的遠親,從事某些買賣,卻又因為這些買賣得到了庇護,自然而然,生意興隆。
這樣的商家不在少數。
可問題就在于…
他們這個時候拋售…據說還拿著大量換來的資金,去兌換黃金,這…這是鬧哪般,他們沒看到,股價已經開始上揚了嘛?
方繼藩覺得自己腦袋想破了,也想不明白。
他抬頭,看了王金元一眼:“這是啥操作?”
王金元也是發懵,他自覺地自己也算是一個人才啊,可咋想也想不明白,這個時候有人來做空,這不是腦殘嗎?
一想到腦殘,王金元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方繼藩,心里忙說,罪過,罪過,腦殘二字,切切不可在自己的念頭里生出來,自己還是太不謹慎了。
他搖頭:“小人…小人拿著這數據,也琢磨了一兩個時辰,楞是想不明白他們到底咋想的。這是中了哪門子邪啊!”
這么晚才送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