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的內心是崩潰的。
他自認自己好歹也是一條漢子,而且是一條有實力的漢子。
野心勃勃,本事自也是有的。
否則…如何做得這驚天動地的大事。
是非成敗,甚至他都不放在心上。
畢竟到了似他這等瘋狂的人,既然決心干到底,那么…就已有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
自己會敗得如此之慘。
怎么不慘呢?這勝敗,只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便已決定。
那鎮守邊鎮,堪稱精銳的蔚州衛,在一群被他們極端看不起的新兵跟前,竟猶如紙扎的一般,如此的不堪一擊。
現在,落入了眼前這太子殿下之手,幾個耳光下來,江彬所自認為的英雄氣,驟然被打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既有絕望,更有一種無以倫比的羞恥感。
朱厚照自是不帶一絲心慈手軟,接下來直接將他按倒在地,隨即拳打腳踢,一邊狠揍,一邊痛罵。
呃,說實話…太子殿下…實在不是一個有素質的人。
方繼藩見大勝,早已將他的鐵喇叭拋了,興沖沖的下令飛球緊急迫降。
轟的一聲,飛球幾乎是摔下,藤筐緩沖了沖擊力,方繼藩解下了安全繩,便帶著十個八個護衛,興沖沖的與朱厚照會合。
可憐那張元錫一臉懵逼,沒見過這樣的操作啊,他的腿一瘸一拐,自是追之不及,只好留在原地,彎弓引箭,免得遭遇混亂的敗兵。
方繼藩沖到朱厚照面前的時候,朱厚照還在拳打腳踢,方繼藩一把將朱厚照抱住,道:“殿下,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朱厚照這才收了手,還是不免唧唧哼哼:“這狗東西,沒有本事也敢反,我最見不得的便是這等人…”
方繼藩苦口婆心的道:“殿下,他畢竟只是第一次嘛,經驗不足,也是可以體諒的,比起許多人,已堪稱大勇了。”
朱厚照想了想,覺得挺有道理,于是一個念頭冒出來,盯著江彬就問:“你還敢反嗎?”
江彬的勇氣早已俱無,只是萬念俱灰,如爛泥一般,下意識的搖頭道:“不…不敢。”
朱厚照便又大怒起來,揮著拳頭又要動手:“狗東西,這般沒有志氣。”
方繼藩又連忙攔住他:“殿下,別打了,陛下受驚了,先去見駕,到時再想辦法。”
朱厚照這才神氣活現的收了手,卻是覺得人生之中,終有遺憾,卻不敢遲疑,便要拉著方繼藩至高臺而去。
只是…
突然,朱厚照又想起什么:“且慢。”
方繼藩狐疑的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從腰間取出一柄匕首,塞在方繼藩的手里:“老方,砍他一刀。”
“呀。”方繼藩驚慌失措,他可是一個善良的人,殺雞都有些害怕的。
“趕緊,給他來一下,你便也算是首功了。”朱厚照不耐煩的抓著方繼藩的手,手上用力,匕首嗤的一下,直接刺入了江彬的股間,江彬啊呀一聲,鮮血泊泊而出,隨即,匕首也懶得取出來,朱厚照便哈哈大笑:“齊國公好樣的,擒拿賊首,天下第一。”
眾護衛將方繼藩圍的水泄不通,一個個用神奇的目光看著太子殿下的騷操作,眼里都放出光來,只可惜,這首功已是沒了,如若不然,是兄弟的,少不得要拔出刀來將江彬砍成肉泥,也分一杯羹。
于是眾護衛只好跟著一齊喊道:“齊國公擒了賊首,大功一件,天下第一。”
方繼藩還沒回過味來,心里琢磨著,這個時候是不是該有一個某某某手機,拍人更美,記錄下這美好的瞬間。
朱厚照卻已扯著方繼藩,朝高臺狂奔而去。
護衛們一吼,這戰場上,便有人默契的此起彼伏大吼:“齊國公擒拿賊首,大功一件!”
第一軍的弟兄,還是很有道德的,他們知道吃了誰家的肉,這令方繼藩踉蹌的跟著朱厚照疾奔之余,心里暖呼呼的,回去給這些狗東西加伙食。
這一戰,來的快,去的也快。
方才還見叛軍們氣勢如虹的沖陣,轉眼之間,便見叛軍們丟盔棄甲,鬼哭神嚎,惶惶如喪家之犬。
高臺之下,禁衛們趁著叛軍混亂的功夫,一鼓作氣,重新結陣,將高臺圍了個水泄不通。
高臺之上,侍駕群臣打起了精神,此刻,只有劫后余生的感覺。
眼見高臺下亂哄哄的局面,弘治皇帝的心…轉眼定了。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叛軍兵敗如山倒,又見那浩浩蕩蕩的第一軍開始追擊,無數的叛賊,隨即斬殺,竟是摧枯拉朽,那第一軍所帶來的壓迫,讓弘治皇帝也為之心懾,他努力的搜尋太子的蹤跡,可混亂之中,也尋覓不見。
只是…此戰給予他的震撼,卻令他心頭一震。
蔚州衛,可是身經百戰,是一群老卒啊。
可第一軍,不過操練兩個月不到,戰斗力之強,實屬罕見。
這還是沒有裝備火器的情況之下,便可以一敵十,如此說來,這天下,若是二三十萬新軍,莫不是比天下百萬衛所軍馬更強?
弘治皇帝實在無法理解這些事。
他所見到的,不過是新軍用最簡單的方法制勝。
他們的戰法,最簡單不過,不過是最簡單的動作而已。
可一旁的張懋,眼珠子卻是圓了,不禁嘖嘖稱贊:“厲害,厲害…陛下,這才是真正的精兵啊。想不到太子殿下和齊國公,轉瞬之間,竟是…竟練出如此精兵,臣…臣服了。”
弘治皇帝皺眉:“何以見得?”
他不懂。
好在弘治皇帝比起之許多人,有一個極大的優點,弘治皇帝不懂不會亂噴,會不恥下問。
張懋是武將,對軍事自是有見解,面對陛下的問話,他正色道:“陛下,第一軍作戰的陣法雖是簡單,卻也是最難的,何也?一個兵丁,若要做出這簡單的操作,自是容易,可若是十個人,一百個人呢?十個人,一百個人,到了戰場之上,情緒會起伏不定,不同的人,有各自的想法,有人激動,有人膽怯,有人茫然失措,因而…想要整齊劃一,便是難上加難,不需交戰,陣型就會凌亂。可倘若這樣的人數,增加到了數千人時,這數千人…每一個人念頭不同,心思不同,在這混亂的環境之下,要讓他們隨時結陣,整齊劃一,隨時變陣,彼此之間,相互呼應,這…便是難上加難了,令數千人揮如臂使,將他們擰成一根繩子,這…老臣聞所未聞。能做到這樣的軍馬,進退有方,臨危能不亂,勝之而不輕功冒進,這…才是真正的精銳。想不到…只短短兩個月,第一軍便能這番模樣,世所罕見。”
弘治皇帝聽之,這才知道此中原理,卻見那方才還看似強大的叛軍,風聲鶴唳,竟已如死狗一般。
這高臺之下,似乎都彌漫著血腥氣,周遭此起彼伏,傳出聲音:“齊國公擒賊首,天下第一。”
弘治皇帝呼出了一口氣。
不禁為之震撼。
繼藩平日懶散,見了難處,便畏畏縮縮的,可是…今日為了救駕,居然勇悍至此,這個家伙…
弘治皇帝不在乎誰是首功,對于天子而言,所謂的首功,更多的只是象征意義,因為…這第一軍上下,每一個人都是勇悍無比,都是居功至偉,能得首功者,固然是勇冠三軍,可其中,只怕運氣的成分,卻是更多一些。
可是…令弘治皇帝所感觸的,卻是方繼藩平時的性子,本就懶散,誰料今日…
“這個小子…”弘治皇帝似想罵一句這個小子如此冒險,理應想一想他的妻兒,可隨即,眼眶便又忍不住的紅了。
卻見此時…朱厚照和方繼藩已腳步的趕到了高臺之下。
高臺下的禁衛,全力戒備著敗退的叛軍,一見到太子和齊國公來,立時大呼:“見過殿下,見過齊國公。”
說罷,禁軍紛紛讓出道路,朱厚照理也不理,只和方繼藩拾階而上,登上了高臺。
高臺之上,侍駕群臣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盯著二人,目光復雜。
朱厚照站定,此時豪邁萬千,卻見方繼藩已先拜下,正色道:“臣方繼藩,救駕來遲,懇請陛下恕罪。”
朱厚照這才后知后覺,亦連忙拜倒道:“兒臣救駕來遲,萬死。”
弘治皇帝細細打量著二人,見二人身上都是血污,也不知身上是否帶傷,此刻,也不禁心潮澎湃,連忙上前,先將方繼藩攙扶起來:“身上傷著了嗎?”
方繼藩想了想:“腦殼有些疼。”
這理應…算是工傷了吧。
諸臣此刻:“…”
可方繼藩說的極認真,雖然腦殼這等事,難辨真偽,可是…你不得不信呀!
弘治皇帝露出微笑,不禁摸了摸方繼藩的腦殼:“朕這女婿,腦殼可值百萬金…”
后頭的話…連弘治皇帝也不知該說點啥了。
碼字腦殼疼,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