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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奇書

熊貓書庫    明朝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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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健這么突兀的一問,讓蕭敬一時愣住了。

  這修的書,裝在盒子里,他哪里敢看?

  稿子是不是拿錯了?

  蕭敬立即道:“這是奴婢親自從齊國公的手里接過的,這一路更是不敢怠慢,盒子從未打開,也沒有經過其他人的事,劉公…莫要玩笑。”

  這當然不是開玩笑的事。

  這是齊國公的稿子,萬眾期待,劉公雖是口里說稿子是不是拿錯了,可言外之意,又豈不是說,有沒有可能是他蕭敬辦事糊涂?

  這個干系,他蕭敬可擔不起的!

  劉健抬頭看了蕭敬一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他的這一番話,確實有些針對蕭公公的意味了。

  蕭公公畢竟是內宮之首,司禮監秉筆太監,又管轄東廠,身為內閣首輔大臣,是必須與這樣的人保持較好的關系才是。

  只是…

  之所以他失言,在于…這一部書稿真的…很怪…

  他翻閱的第一頁…竟是黃歷。

  黃歷啊…

  這黃歷不但記錄了日期,而且還詳細的記錄了每一日的兇吉忌諱,自然也少不了農時…

  他方繼藩…修的就是這么一部書?

  這黃歷還需他齊國公來修?

  劉健細細思量,還是覺得…是不是哪里錯了…以齊國公的身份和能耐,怎么會修這樣的書?

  他覺得匪夷所思,接下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的翻閱…

  而事實上…就在此時…

  弘治皇帝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為…弘治皇帝所看的…這書稿之中,竟無文雅,通篇都是粗鄙之語。

  所用的文字……竟是口語。

  什么是口語呢。

  即是人們口頭所言的詞句,這在任何讀書人眼里,都是粗鄙不堪的,因為沒有之乎者也,更沒有任何的對仗,就更別提押韻了。

  不只如此…這里頭的文字,竟是大量的借鑒了草書。

  許多的文字,與當下的館閣體,字形分明進行了簡化。

  這倒也罷了…

  里頭的內容…就更加粗淺了。

  弘治皇帝所看到的…并非是老黃歷,映入他眼簾的,卻是種棉花的三個小技巧。

  如何灌溉,如何播種…

  簡單明了。

  弘治皇帝陰沉著臉,繼續向下翻閱,接下來一篇,則是…若遇外傷的急救。

  這…就是方繼藩修的書?

  這…是何其粗鄙啊。

  宮中藏書無數,弘治皇帝也愛看書,他看了半輩子的書,卻從未見過這樣粗淺的書籍。

  本來還以為…天下又多一部類似于四書五經的寶典,誰曾想到…

  他依舊難以置信,于是繼續翻閱下去,希望尋找到令他眼前一亮的內容,而接下來的,卻是勤洗手的好處若干。里頭用極粗鄙的文字告訴大家人的手上,因為接觸了萬物,因而滋生了細蟲,不只病從口入,這病也從手入,因而飯前需洗手。

  就這么輕描淡寫的話…

  這…這…完了…

  弘治皇帝倒吸一口涼氣,心里沉甸甸的,更可怕的…是后頭…寫的竟是關于孕婦的七個小常識…

  弘治皇帝老臉一紅…

  他恍然,猛地抬頭…緊接其后,看向劉健…

  劉健皺著眉,繼續翻著黃歷,黃歷后頭,則是一些山川地理的小知識,淺顯無比,無非是這天下有哪五岳,何為江河之類。

  謝遷已經不忍繼續看下去了,他手上分下來的書稿,是一些簡易的治病方子。

  見弘治皇帝抬著眼,直勾勾的看著虛空,眼里沒有神采。

  顯然…對于這等粗鄙之書,弘治皇帝是透心涼的。

  他曾是寄以了極大的希望啊。

  可哪里想到…這方繼藩…瞎琢磨這個…

  人有多大的希望,就會產生多大的失望。

  倒是這時,弘治皇帝猛地想到什么,急急的道:“朕…朕曾下旨,還命人傳抄了邸報?”

  蕭敬一頭霧水,卻是點頭:“是,為了此書,陛下在一個多月之前確實…”

  弘治皇帝又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后看向劉健:“劉卿家也看過了?”

  “看過了。”劉健苦笑道:“老臣…覺得…此書…嗯…嗯…嗯…真是有些別具一格啊。”

  嗯,表達的很含蓄,也很給方繼藩面子了。

  弘治皇帝哭笑不得:“你就不要為繼藩遮掩了,此書真是貽笑大方,倒是讓你們都見笑了。繼藩這家伙…分明是滿腹經綸,偏生卻是寫出這些不倫不類的東西來,可見他當真是視這學問為玩物,哎…朕慚愧的很。”

  弘治皇帝面上羞紅。

  這是自己女婿啊。

  寫出這么個玩意,不是貽笑大方嗎?

  女婿丟臉,不就岳父也一起丟了!

  于是弘治皇帝轉過頭,看向蕭敬道:“給方繼藩傳一道旨,申飭他,就說他本該本本分分,而今卻是如此戲弄朕,朕不計較他欺君之罪,只是…此書,實是粗鄙,以后權當此書沒有修過,不許任何人再提。”

  蕭敬一臉詫異。

  他無法理解,為何這么一本書,會惹的陛下如此的不快。

  這方繼藩,不是一向最曉得陛下心思的嗎?

  蕭敬雖是不解弘治皇帝此時的心情,反應卻是很快,忙道:“陛下,只怕來不及了…那齊國公在奴婢來時說了,他說…此乃他的得意之作,正指著這書將他的學問發揚光大,是以,前兩日,此書大致作成之后,他便命人抄錄去了印刷的作坊,命人雕版,進行印刷,要印制出來…奴婢…只怕…只怕這個時候,差不多…這書該流傳出去了。”

  弘治皇帝聽罷,如晴天霹靂,整個人有一瞬呆了。

  劉健三人,也禁不住面帶駭然之色。

  這不是開玩笑嗎?

  這樣的書,但凡是打著齊國公的名頭,勢必會有無數人關注,只怕這書一上市,會暢銷一陣子,而后呢…而后…

  這足以令朝廷蒙羞啊。

  劉健臉色凝重起來,忙道:“陛下…老臣以為…理應派人,前往印刷作坊,追索回抄本,銷毀雕版,若是已印刷了出來,這些書也應立即焚毀,免得…免得令陛下…”

  方才一直默不作聲的李東陽,卻有不同看法:“陛下,齊國公既是花費了如此的心思,著了此作,會不會是別有它意?他的弟子所著之書,臣是拜讀過的,無不是恢弘之作,令人耳目一新,足以細細品味,弟子如此,其師…理當不會如此…如此不堪吧。”

  奉天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弘治皇帝低頭,眉頭緊皺,道:“朕再看看。”

  他心有點累。

  印刷作坊,日夜開工,所用的紙張,統統都是最低劣的,一切都以節省成本為前提。

  這些年,印刷業已逐漸開始發展,規模漸漸的增大,某些新的技藝,也開始推廣,因而,這邊凡有抄本送來,匠人們便能迅速的進行排版,隨即印刷。

  尤其是齊國公的書,任誰也不敢怠慢。

  西山有專門的造紙作坊,名曰西山紙業,當然…本來主要用途在于印刷周刊,現如今抄本一送來,這上上下下便開動起來。

  一捆捆的新書,直接印刷而出。

  唯一讓人無語的就是…這些印刷匠大多是識字的,只是…這書…很奇怪啊!

  甚至許多的字形,竟是需要進行重新雕版。

  當然…因為字形的簡化,反而大大的降低了成本,字形越復雜,所費的油墨越多,而且對紙張的要求也越高,可這簡單的字形,雖是重新進行了雕版,卻省卻了不少的功夫,有匠人用較為低劣的紙張做過一些實驗,這等劣紙,本是容易引發墨跡的渲染過度,若是過于復雜的字跡,難免糊成一團,可字形簡單之后,雖是顯得粗劣,卻大致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

  除此之外,還有油墨的成本,這油墨的成本其實是極大的,能少一點,印刷個十本百本,倒是看不出來,可一旦印刷的多了,能節省下來的成本,幾乎等于是印刷作坊的純利,很是驚人。

  幾個負責校對的匠人看著這書,一頭霧水,他們心里都有一個疑問…這…當真是齊國公所著?

  這不對吧…

  齊國公可是高人,他可是桃李滿天下…

  只是上頭的吩咐,他們卻不敢造次,更不敢多說什么。

  很快…書商們便來了。

  他們被召集了起來。

  隨即…

  便開始對此書進行了大致的瀏覽。

  書商們看過之后,第一個印象,竟也是目瞪口呆。一再確定這是不是齊國公所著,最后…心里卻還是七上八下。

  似乎,此書唯一的利好,就是價格低廉,不…是極為低廉。

  當然…單看此書的用料,卻也知道…這價格高不到哪里去。

  倘若是別人的書,書商們自是懶得再理會了,看看這書寫的什么,這樣的書送去書鋪里賣,這不是笑話嗎?

  可是這書出自齊國公,意義就不同了,畢竟…現在全京師,都在期待著齊國公的大作,至少靠這個噱頭,就足以能熱銷幾日的,幾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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