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定了計劃,一切就好辦了。
接著便是采購大量的物資。
唐寅和戚景通、胡開山人等,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一次次的研擬可能遭遇到的危險。
至于招募的人手,則大多還是義烏或是福建布政使司之人。
這些地方多山,人多地少,哪怕是推廣了新的作物,依舊還是吃不飽,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大量的年輕人,雖不愿意背井離鄉,可為了活下去,出人頭地,同鄉之間,相互邀約出去闖蕩,都是常有的事。
他們喜歡抱團,一人有事,一窩蜂的人便追出來和你拼命。
簡直就是專門為出海所準備的。
一旦到了海外,便是一群豺狼。
事實上,這些年無論是黃金洲的開拓,還是下西洋,這些沿海的山民,都出力極大,他們不畏艱苦,漂洋過海,抱團互助,仿佛是天生在海上討生活的人。
一個月之后,江臣、戚景通、胡開山出海。
三人臨行時,拜別方繼藩。
師生之間是有真情的。
方繼藩也是個感情深受的人。
看著即將遠行的三人,方繼藩眼眶竟有點微紅,拍拍他們的肩:“保證吧,江臣,你要爭一口氣,為師不指望你能建功立業,能活得,就好了。”
說著,他看向戚景通和胡開山,張口:“保護江臣。”
戚景通熱淚盈眶道:“恩師,學生此去,將來兇吉難料,學生不畏死,怕只怕,不能平定海波,給恩師蒙羞,學生乃是齊魯燕趙人士,齊魯燕趙之士,慷慨赴死,無所懼也。”
方繼藩感慨,古人們輕生死,重情義,這真的值得自己效仿啊。
倘若不是自己還要留著有用之身,方繼藩當真希望,也去那天涯海角,效仿張騫、班超這樣的人,為這大漢民族的萬世之基業,貢獻一分心力,方繼藩搖搖頭,苦笑:“景通,為師素來看重你,這些年來,你我天各地方,交流的少,否則,你定當知道為師是個什么樣的人,此番你出海,不必有什么顧忌,為師會關照你的家人,對了,你可有兒女?”
戚景通慚愧的道:“回稟恩師,學生早已娶妻,乃登州張氏,只是…賤內一直無子…”
方繼藩這才想到,此時,大名鼎鼎的戚繼光,還沒有出生呢。
這風潮云涌的時代,不能與那天下聞名的名將相見,實在是遺憾的事啊。
戚景通年紀已不小了,這無子,是他的心病。
方繼藩卻也不好說什么,只拍拍他的肩:“你若是不幸罹難,請放心,為師的孫子,就是你的兒子,以后他姓戚。名字都想好了…要繼承你的遺志,光宗耀祖。”
戚景通虎軀一震,他萬萬料不到,恩師他…
戚景通淚灑了衣襟,搖頭:“要不得,這萬萬要不得啊,恩師對學生,已是恩重如山…”
他一步一回頭,跟著江臣人等走了。
方繼藩背著手,遠遠眺望著他們。
猛地。
他想起什么,一拍額頭,早知如此,不該送孫子啊,不如等生了孫子,將兒子送了還省心一些。
方正卿那狗東西,在軍事書院,卻不知是否有了幾分他爹的氣概。
方繼藩又想著,卻不知自己至愛的弟子劉文善如何了。
他可知為師在記掛著他嗎?
吉寶海港。
數不清的貨物,一船船運來。
這些年來,大明為了下西洋,建造了許多的船只,雖然戰艦所需的材料要求較高,可尋常的商船,卻是一艘艘的下水。
這商船被人稱之為寶船,寶船的運載量極大。
這一個個船隊,接踵而至。
帶來的,乃是大明的寶貨。
無數的寶貨,抵達了剛口,迅速的開始在西洋風靡。
從前的時候,還沒有大規模的貿易,因而,在西洋,人們對于大明的貨物,只限于絲綢和瓷器。
這兩樣,都是奢侈品,價格高昂,根本不是尋常小民可以承受。
可隨著大明國門的打開,有了四洋商行,再加上艦船越來越多,航路也越來越通暢,順道兒,許多的海盜,紛紛被打擊。
這便使運輸的費用,降了下來,大明的許多普通貨物,開始風靡起來。
當人們發現,許多大明的貨物物美價廉,哪怕是價格比本地的商品價格高了一些,卻也開始樂于接受起來。
尤其對于商賈而言,對此格外的青睞,瘋狂的推銷著這些貨物。
這卻導致,需求量開始日增。
不只如此,大明還想盡辦法,收購西洋各地的原料。
那無數的木材、香料甚至礦石,一并隨船運出去。
這些東西,在西洋多不勝數。
而對于寶船而言,既然貨物運了來,卻不可能空船而回,哪怕是回程時,帶一些西洋的特產,也是好的。
而此時,吉寶海港四洋商行每日的營收,也會按時送到劉文善手里。
劉文善拿著這些營收的報表。
這數月以來,貿易量不斷的增長,無數的貨物,在吉寶港吞吐,十分驚人。
而四洋商行,收到的各國貨幣,與日俱增。
劉瑾齜牙咧嘴的站在一邊,取出了一個銀幣:“爹,您瞧,您瞧瞧,這銀幣,里頭到底有多少銀,十之八九,都是錫啊,還有那銅錢…呸…各國的貨幣,越來越劣等了,咱們四洋商行,在做虧本買賣啊,爹,再這樣下去,咱們非要完蛋不可,四洋商行已經開始虧損了,這還只是賬面上的虧損,若是算上咱們收上來的這些破銅爛鐵,還不知虧損了多少。爹啊,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干爺,還有您未出世的孫兒想想哪。”
劉文善取了那銀幣來,捏在手里,這銀幣質輕,手指在這銀幣的面上摩挲一陣,自能感受到上頭與正宗銀幣全然不同的質感。
這么多貨物,出現在吉寶港,而且四洋商行打開門來做生意,各國的錢幣,一概承認。
起初的時候還好,隨著貿易量的劇增,明顯,各國的貨幣,都不一而足的開始‘質次’起來。
且不說,這可能是各國小朝廷覺得有利可圖,故意制這等濫錢,再用這些粗制濫造的貨幣,來換取大明無數的寶貨,從中牟利。
甚至還有各國的商人,也參與其中,他們甚至將原先的鉛筆熔煉了,而后,再在其中添加各種的雜質,重新鑄造。
這鉛筆的鑄造,本就簡單,有個模子就可以,就劉文善所知,單單是在真臘,這樣的私錢鑄造,就極為泛濫。
只要有利可圖,自然會有人鋌而走險。
劉文善面上沒有表情,興致勃勃的打量著這銀幣:“打開門做生意,人家要來買貨,我們便要賣貨,既然已經承認了他們的錢幣,那么,就要講信用,倘若大明失信,何以服人呢?”
“陛下懷柔遠人,德被四海;至于恩師,更是被人稱之為善人,前些日子,經過了吉寶港的北方省船隊,不就是這樣說的嗎?若你我在此,出爾反爾,怎么對得起陛下,對得起恩師啊。”
劉瑾:“…”
“可是…再這樣的虧損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到了年底,按照證券所的規矩,四洋商行就要公開賬目,這賬目一公開,虧損如此之大,到時…”劉瑾左右看了看,才壓低了聲音:“陛下最看重內帑的,若是四洋商行的股價暴跌,只怕…還有咱們倉庫了,堆砌了數不清的劣幣,這些劣幣,能用來干什么?爹,兒子知道,您肯定是有自己的韜略,可是…”
劉文善笑吟吟的道:“這些錢幣…有用。”
“有用?”劉瑾一臉狐疑的看著劉文善。
劉文善淡淡道:“當然有用…”他隨即,輕描淡寫道:“西洋這里,雨季早已來臨了吧?”
“是啊,一直都在下雨,這大雨成災,令人生厭,聽說,暹羅、真臘諸國,更是厲害。”
劉文善道:“這已到了十月了,從六月開始,足足四月,雨季卻還未過去,卻是不知,只是苦了這些百姓啊。”
劉瑾一臉委屈的看著劉文善:“實不相瞞,兒子的心,更苦。”
劉文善搖頭:“大明乃天朝上邦,上天不仁,凌虐百姓,以往的時候,每一次雨季來臨,都會伴隨著大災,可今歲的雨季,卻更可怕…只怕,到了十一月,雨季也未必能過去,見他們如此,真的讓人不忍心啊。四洋商行,不能坐視不理。”
“啥?”劉瑾懵了。
劉瑾也是吃過苦頭的人。
他并非沒有同情心。
當初那饑寒交迫的記憶,讓他本是扭曲的內心里,多了幾分對尋常百姓的同理之心。
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尋常的宦官,他脫離了低級的趣味。
可是…
劉瑾不禁道:“要不要…要不要給干爺…”
“將在外,君命和師命都有所不受,劉瑾啊,看事情,眼光要長遠,否則,就是鼠目寸光了,聽我的話,四洋商行要做好準備。”
白天去打針,不知道為啥今天醫院人比較多,很晚才回來,碼完一章送上,明天會按時更新,等好了一點,老虎會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