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昌平衛停止了前進。
這突然的動作,令對面的西班牙人覺得奇怪。
接下來,他們紛紛舉起了槍。
方大爺1512加強型火槍紛紛平舉。
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對面的西班牙步兵。
佛朗西斯科爵士早就意識到,對方也擁有強大的火器了。
這令他的這一趟大明之行,又增添了一道陰霾。
不過…當看到這樣的距離,對方舉起火槍時,弗朗西斯科爵士反而松了口氣。
對方有些操之過急,這根本不在射程范圍之內。
要知道,現在射速最快的火繩槍,利用通鐵條來裝填子彈,火繩槍也需要花費幾分鐘的時間來裝填子彈。
因此,這開火是彌足珍貴的機會,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往往會在精準的判斷出對方到達自己最佳射程時,下令開火。
明軍果然還是不夠熟練啊。
弗朗西斯科爵士心里這般的想,他高聲大呼:“士兵們,繼續前進。”
前進!
炮火已經停止,畢竟雙方已經越來越近,貿然開炮,會引起誤傷。
可就在此時…
啪啪啪啪啪…
無數方大爺1512型火槍自槍口噴出了火焰。
真正厲害的不是這個。
而是…第一排的士兵趴下。
第二排的士兵蹲地。
第三排的士兵貓腰。
第四排的士兵則是站直。
四排士兵,同時齊射。
兩千多人,整整齊齊,正是四排。
無數的子彈,嗖嗖嗖的射出。
硝煙彌漫。
而剎那之間,百步之外的西班牙士兵猶如割麥子一般的倒下。
頃刻之間,死傷百人。
佛朗西斯科爵士懵了。
有這么打的嗎?
難道不該是,第一排射擊,第二排裝彈,第三排繼續裝彈…而后,輪流射擊。
之所以選擇這種方法,是因為如此,火繩槍有冗長的裝填彈藥的時間,唯有如此,才可保證他們的火力可以源源不斷的輸出。
就如西班牙人,他們的火繩槍兵有一千多人,可是每一次齊射,卻只能保持三四百人的規模。
可是…對面居然直接來齊射。
嗷嗷嗷…
呃啊…
身邊,到處都是哀嚎。
數不清的人痛哭流涕。
弗朗西斯科萬萬料不到,對方的火槍居然射程如此之遠。
此時,隊列已經更加混亂了。
這些勇敢的士兵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而緊接著,對方沒有給西班牙人任何喘息之機。
四排昌平衛的士兵下迅速的拉了槍栓,將早已準備好的子彈裝填進彈艙里,拉開了槍栓,而后…
這是令人窒息的操作。
啪啪啪啪啪啪…
還不等西班牙人反應過來,又是一輪齊射。
更多的人倒下。
西班牙士兵徹底的慌了。
敵人還沒有進入自己的射程之內,對方的子彈便源源不斷的射來。
那啪啪啪的槍響,猶如催命符。
有西班牙人開始臥倒。
有人嘗試著后退。
還有人在前進。
整個方陣,徹底的混亂。
人最恐懼的,在于未知,未知的敵人,是極為可怕的,因為你永遠摸不清對方的套路,不知道對方到底會如何出牌。
現在西班牙人遭遇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不等靠近,就被打了個落花流水。
槍聲大作。
在佛朗西斯科爵士已是嚇著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前方的敵人。
這短短數十步的距離,對他而言,宛如天塹一般。
而對方…則是瘋狂的宣泄著子彈。
方大爺1512型火槍,此等后裝燧發槍最恐怖的,在它能夠輕易的裝彈。
于是乎,數不清的西班牙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余的人,下意識的開始尋找掩體。
而一旦尋找掩體,那么…這已意味著,他們徹底完蛋了。
火繩槍最致命的弱點在于需要前裝火藥和子彈,而由于火繩槍大多數槍管極長,在裝填時,就必須使用通鐵條,也就是用一根鐵條,插入進槍管里,將火藥壓實。
人在臥倒的情況之下,對彈藥進行填裝,是十分麻煩的,或者說,人的手臂長度有限,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
而此時,啪啪啪的槍聲還在繼續。
在朱厚照的號令之下,昌平衛開始前進,他們一步步前行,一面裝彈,一面射擊。
佛朗西斯科爵士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見鬼了。
他想起了王細作。
想到王細作憨厚的笑容…
身邊的士兵,不斷的被射殺。
子彈落地,濺射起了石子,揚起了塵土,更是穿破了無數人的身體,濺出了血跡。
完了。
沒有人可以幸免。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因為…佛朗西斯科意識到,就算自己想要撤退,也已毫無可能了。
他絕望起來,于是發出了怒吼:“前進…”
只可惜…再沒有人敢前進了。
弘治皇帝舉著望遠鏡,看著城下。
從起初的捏了一把汗,而后…弘治皇帝的表情,開始變得古怪起來。
他所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場戰斗。
而像是一群綿羊,被獅子關起來,然后單方面的進行屠殺。
一切…宛如夢中。
他看到西班牙的方陣中,一個個人倒下,血流成河。
于是…他忙是轉動了方向,看向昌平衛的士兵們。
士兵們手里提著的,是一種狹長的火銃…因為實在太遠,看的不太真切。
不過弘治皇帝幾乎可以確信,這是一種非常犀利的神兵。
就在此前,還只是一群綿羊一般的昌平衛,在現在,卻一脫胎換骨。
他們不斷的前進,射殺在妄圖站起要反身逃跑的人。
以至于站起來的西班牙人越來越少,偶爾有西班牙人站起來,很快便射成了馬蜂窩。
而就在這時…
他看到了一個英勇的身影。
在到處都是火槍射擊的情況之下,一個人,騎著馬,雄赳赳氣昂昂的自后隊提著長刀,宛如英勇的騎士,沖在了隊列的側前方。
那是…方繼藩…
看著方繼藩英姿勃發的樣子…弘治皇帝頓感蕩氣回腸。
繼藩還是很……英勇的。
隨著昌平衛的一步步靠近。
他們停止了射擊,此后,挺起了火槍上的刺刀,雪亮的刺刀…
地上的西班牙人,也試圖想要站起來,與靠近的明軍搏斗。
可是…昌平衛的士兵沒有給他們任何的機會,刺刀狠狠的刺下。
很快,地上想要翻身而起的人身子便開始抖動,最后…再沒有了聲息。
“來,老夫看看,老夫看看。”
身后,有人端著望遠鏡,手里的望遠鏡被人要搶奪過去。
可是拿著望遠鏡的人,不肯給,死死的將自己的望遠鏡拽住。
“王學士,怎的這般小氣。”
拿著望遠鏡的人,正是王不仕,王不仕道:“這望遠鏡,是從蕭公公手里買的,一千兩銀子,你自己不買,為何來搶?”
那人便臉上露出了慚愧之色,卻又不服氣,心里大抵在嘀咕,有錢就了不起嗎,哼。
其余百官,看不清下頭發生的事,卻都一臉幽怨的看著蕭敬。
蕭敬笑吟吟的道:“有,有,望遠鏡有的是,只一千兩銀子,呀呀呀呀,好精彩,太精彩啦,你們是瞧不見哪,這…真是令人大開眼界,這簡直…簡直…”
他一面說,一面也舉起一個望遠鏡朝城下看。
百官們聽著心里如百爪撓心。
可是…一千兩銀子,市面上,一個望遠鏡,也不過才三兩,不如去搶?
沈文憋不住了。
自己的女婿還在城下呢,也不知如何了。而且…女婿還欠自己的銀子,也不知以后會不會還,他急的跺腳,又舍不得買望遠鏡,便道:“陛下…”
弘治皇帝抬著望遠鏡,似乎看得很出神,時不時發出了‘咦’、‘呀’之類古怪的聲音。
“陛下啊,蕭公公他,他簡直就是胡鬧,陛下您也不管一管。”沈文乃皇親國戚,倒也不畏蕭敬,難免要仗義執言。
百官們紛紛點頭,雖是沉默,可眼里卻仿佛都是說,對呀,蕭敬這老狗,也不是好東西。
弘治皇帝依舊恍然不覺,發出嘖嘖的聲音:“好啊,好啊…有大功,有大功…不妙…繼藩,繼藩他…”
一聽繼藩二字,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我買。”是馬文升。
馬文升道:“欠著。”
蕭敬打起精神:“欠著可以,西山錢莊的利率。”
馬文升:“…”
好在前些日子,幸福集團的股票,馬文升掙了一筆銀子,他是兵部尚書,怎么能對眼前發生的戰事無動于衷呢。
最后咬咬牙:“好。”
蕭敬一個響指,咱有宦官取了新的望遠鏡來。
馬文升接過,心里嘆息,忙是舉著望遠鏡,朝下看去。
果然…他一眼就看到了方繼藩。
方繼藩太出眾了,其他人都是步行,只他騎在馬上,手舞著戰刀,嗷嗷叫的馳騁在…嗯?西班牙人呢?
他一低頭,才發現,西班牙人都趴在地上,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齊國公,真是英勇啊,這樣看來,卻不知他斬首了多少。”
這一次,弘治皇帝似乎聽了個真切,饒有興趣道:“十七個了。”
沈文氣不過,立即道:“陛下,臣有事要…”
“呀…嘖嘖嘖…”弘治皇帝又開始神游,口里發出了古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