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將這期刊,當做趣聞看。
竟還真覺得,這些人的腦子有點稀奇。
他笑吟吟的,繼續打開第二本,翻開第一篇文章。
第一篇文章的署名,讓弘治皇帝覺得有些眼熟。
朱壽…
自己的兒子?
弘治皇帝倒是想起,朱厚照曾給自己取名朱壽的事了。
這第一篇,便是萬有引力。
這一篇之所以放在最頭,是因為其分量很重。
甚至萬有引力這個詞兒,都是方繼藩幫忙寫的。
弘治皇帝低頭看下去。
他顯然并不知道,這個萬有引力,涉及到了諸多的力學知識。
因為朱厚照也不懂論文的格式,完全就是瞎寫了一通。
以至于方繼藩和評議組,不得不對他的文稿進行了整理和歸納。
萬有引力的發現,先是從重力開始的。
朱壽在制造蒸汽機時,出現了一個難題。
那就是,若想要蒸汽機動力強大,就得把這蒸汽鍋爐造的越大越好,可隨后他們又發現,動力越強,這鍋爐就越大,且越笨重。
看著這巨大的鐵疙瘩,朱厚照是懵逼的。
于是,他開始思索,最終,卻發現了一個問題,為啥,東西越重,力越呢,仿佛這個世上,在冥冥之中,自己腳下的大地,似乎都在牽引著萬物。
最后,朱厚照在制造蒸汽機時,又運用了一樣東西,磁鐵。
這磁鐵豈不和大地一般,能將許多東西,吸附在自己身上?
當然,磁鐵只能吸引鐵,可腳下的大地,卻能吸引萬物,使萬物附著在其中。
倘若,這萬物是鐵,而這腳下的大地,是一個巨大的磁塊呢?
這么一想,腦洞就誕生了。
當下,能掙脫這種力量束縛的,便是飛球,顯然,這個力,并非是無窮無盡的,倘若此刻,這大地便是一個磁塊,只要有同樣相反的力道,大于它這個力道,便可掙脫它的束縛。
朱厚照第一個論證出來的是重力。
當然,他論證的很粗糙,完全是靠自己的猜想。
可既然假設有了重力,那么朱厚照開始有了啟發,天上的月兒,為何白日落下,夜里升起,是不是和重力有關。
為了論證這個可能,他閑來無事,便用高倍的放大鏡,去觀測月兒,他竟發現,這月兒,是否有一種可能,也被束縛在自己腳下的大地里,被大地所吸引…
他第一個解決的辦法,就是乘坐飛球,帶著望遠鏡,飛上天去,在夜里,觀測月亮,可這一觀測,卻發現一個極可怕的事,當他認真開始觀察的時候,竟發現,大地竟不是平的,若是平地,人在高空,望遠鏡按理來說,是可以看到望遠鏡可視的范圍之內,可實際上呢,就如一個球一般,他看到的不是目光的盡頭,而是地平線。
地不是平的,那么月亮…
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其他人哪怕是發現這些東西,也不會去瞎琢磨。
偏偏朱厚照沒啥喜好,就愛琢磨點亂七八糟的事,那些正經的玩意,他是一概沒有興趣。
于是,他得出了,大地,極有可能是個飛球,而月亮,極有可能是個小球。
這個小球,之所以升起而落下,只是因為,它落下之后,正好到了大地這個飛球的背面而已。
大地是圓的,小球也是圓的,小球圍繞著大球日夜旋轉,永不停歇,那么,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
很簡單,試驗。
他提供的試驗方法很粗糙,而且在有重力的情況之下,論證萬有引力,確實是很費勁的事,當然,在蒸汽車上,他還發現,原來除了重力,還有摩擦力。
這一篇關于萬有引力的宏論,下頭包括了‘重力’、‘阻力’、‘地圓’說,等等等等。
弘治皇帝低頭,看的有點懵。
腳下的地,是個球?月亮里沒有嫦娥?而是個小球?因為有一種力,所以它圍著自己的腳下不停的勻速運動?
“陛下。”蕭敬笑吟吟的給弘治皇帝換了一副熱茶:“陛下在看什么?”
蕭敬的手,是腫的。
不但要當值伺候著陛下,閑暇時,還得抄寫卷宗。
苦啊,自己的筆跡,陛下是最熟悉不過的,其他人,還可能打秋風,自己卻決不能欺君罔上,因為陛下只一眼,就可看出來。
他眼睛熬得通紅,可憐巴巴的樣子。
弘治皇帝一聽,幾乎要炸了,下意識的,將這期刊合上,而后,擱置到一邊:“沒什么。”
頗為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畢竟是皇帝啊。
兒子是太子。
太子是什么,是國家的儲君。
這家伙…前些日子,說要造會動的車。
現在好了,他去琢磨月亮去了,什么磁鐵,什么地圓,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啊。
弘治皇帝竟是無言以對。
臉微微有些紅。
說起來,挺丟人啊。
想想自己的孫子,小小年紀,又會背書,還能念詩,他的孝心,就更不必說了。
怎么這兒子…如此的不務正業。
這玩意,能吃嗎?
有什么用?
弘治皇帝心里嘆息。
可現在,他似乎也沒什么說辭了。
只能說,由著他的性子去吧,他愛怎么樣就怎么樣,他年紀大了,也并非是無一是處,還是有很多優點的,唯獨有一點,就是愛折騰,有時候啊,想想都憋屈。
蕭敬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期刊,他是了解陛下的,陛下今日,怎么這么大反應呢,這期刊里,莫非有什么…
弘治皇帝捕捉到了蕭敬眼里的不同,頓時冷起臉來:“怎么,你看什么?”
“奴婢…”
弘治皇帝厲聲道:“你的卷宗抄寫完了?”
“沒…沒有。”
“快去!”
“是,是。”蕭敬故意將自己已經腫起來的手,在弘治皇帝晃一晃,結果陛下不為所動,他也就沒什么話說了,夾著尾巴便走,一去不回頭。
事實上,關于萬有引力的論證,是很粗糙的。
可設想最是重要,后期的論證,還需一步步去完善,比如航海的大發現,比如算學的應用。
可方繼藩還是決定將朱厚照的文章放在了第一,這倒不是他和朱厚照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
實是一旦這個論證提出,所有人思想,都可能天翻地覆,甚至在這個基礎之上,許多的學說,都可能衍生出來。
這消息一經傳出,頓時便引發了巨大的討論。
有人質疑,有人擁護。
可這期刊中文章的爭議,卻絕不是大儒們爭論經義學說這樣簡單。
想要說服人,你得論證他是錯的,或是對的。
于是,幾乎所有對于地圓說、引力說的人,統統都在想盡辦法,絞盡腦汁,去尋找更好的試驗方法。
最苦逼的,就是那磨鏡片的匠人了。
無論是細蟲說,還是引力說,其本質,就是觀察,可怎么觀察呢,人類的肉眼是有極大局限的,那么,就必須借助于工具,自從放大鏡和望遠鏡出現之后,所有人在觀察時,想到的第一個方法,就是尋找更大倍數的鏡子,只有如此,才可最有力的證明自己的觀點。
第二期的期刊,還出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事。
因為細蟲說實在過于駭人聽聞,這一期,竟有好幾個關于細蟲說的文章列入文章,它們大多引用了《細蟲說》,隨即,討論細蟲有害或者有益的問題,除此之外,一篇關于消毒說,也在細蟲說的基礎上衍生。
假設細蟲說是對的,那么是否意味著,許多醫學上的病癥,其實都和這細蟲有關,于是,酒精的本質,在于殺死有害的細蟲,這個言論一出,竟又在醫學院里,投入了一塊巨石。
細蟲說,開始變得愈發重要。
只一周之后,便又有一沓銀票交到了張森的手里。
張森一臉懵逼。
第一期的期刊,他前前后后已得了兩百多兩銀子了。
可第二期,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蘇月一臉羨慕的看著張森:“這第二期的稿費發了,因為有三篇醫學的文章,引用了你的文章,因而,這些稿費里,也有你的一份,真是羨慕啊,你這細蟲說,引用是最多的,現在這細蟲論,連老夫,也想在此基礎上,一窺究竟了。”
張森所得的稿費,是一百五十六兩,畢竟只是引用,可對他而言,也是一件極可怕的事。
“噢,對了,你已是博士,此次,引用量不小,根據規矩,這對你的職稱,有極大的助益,醫學院里,想專門開設一門細說研究所,為師想讓你來做這個領頭人,你…可有興趣?”
張森一臉懵了。
他無法想象,自己竟是轉眼之間,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就在十天之前,他還是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甚至被許多人認為是性格古怪和孤僻,滿口的奇談怪論,可現在…
他腦子有點亂。
現在,他短短十幾天,就賺了三四百兩銀子,這對張森而言,是一筆巨款啊,而且未來,財富可能還源源而來,如今,他已是醫學院第一個博士,甚至,還將要挑起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