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和朱厚照出了宮,朱厚照到另一旁去騎馬。
幾個侍衛涌了過去。
倒是劉瑾踟躇的到了方繼藩面前,一面回頭緊張的張望朱厚照,一面吃了一個肉感,嚼了嚼,有些畏懼的看著方繼藩:“干爺…”
方繼藩背著手:“怎么?”
劉瑾似乎對方繼藩,有本能的畏懼,也不敢咀嚼肉干了,小心翼翼道:“干爺,您要修新宮,缺銀子不,孫子這兒,倒有六七萬兩…干爺若是窮的吃不上粥了…”
方繼藩狐疑的看著劉瑾,驚訝的道:“你哪里來這么多銀子?”
六七萬兩,絕對不是小數目了,而且還是可動用的現銀。
這孫子,現在不過是東宮的一個伴伴,還沒開始進入司禮監呢,只能算是前途遠大,但絕不是說現在手頭有什么權力。
可這家伙…竟藏了這么多銀子?
劉瑾期期艾艾的道:“孫兒…孫兒…攢的。”
果然是大貪啊,這孫子現在這身份,就摟了這么多銀子,倘若是將來真如歷史上一般,成了司禮監秉筆太監,掌握了權柄,貪墨的錢財,天知道有多少。
太可怕了。
方繼藩看著可憐巴巴,很是緊張的劉瑾。忍不住道:“克扣了東宮里不少的錢糧吧,是不是還偷偷將東宮里的寶貝,拿出去賣了?”
“沒…”劉瑾道:“沒有,都是宮里的宦官,孝敬來的,他們覺得孫兒人好,有什么好處,都分孫兒一份。”
劉瑾忙解釋。
方繼藩頓時明白了。
未來之星嘛。
宮里那些上下其手的宦官,誰不要巴結一下這個太子身邊的大紅人,畢竟,人得為自己將來找出路。
這些宦官,看來很有錢嘛,卻不知那個蕭敬…藏著多少銀子,方繼藩瞇著眼,心里想著。
方繼藩背著手,隨后道:“噢,爺爺我,現在也不缺錢,缺錢了再多,賢孫有這心就好了。”
劉瑾才松口氣,將肉干一口咽下,眼角便泛淚,要哭了:“孫兒打被爹娘閹了,送進宮里的那一刻起,便和家里人,沒什么干系了,直到長了見識,跟著干爹讀書,方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此等學問,讀書人們都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孫兒雖做不到這樣,可干爹自打收了孫兒,便對孫兒很好,孫兒,也是有情的人,這輩子,也沒一個家,而今,拜了爹和干爺,便算是死心塌地了…”
說著,劉瑾便哭。
方繼藩只好捏一捏他肉嘟嘟的臉:“好了,別哭了,別哭了,爺爺也疼你,哭個什么。”
劉瑾立即抹了眼淚:“干爺,孫子去伺候太子了。”
“去吧,去吧。”方繼藩揮揮手。
劉瑾剛要走幾步。
方繼藩想起什么來。
這孫子,還是得好好教育一下的。
既然人家真有這心,自己也得拿出爺爺的樣子出來。
方繼藩道:“等等。”
劉瑾忙是駐足,小心翼翼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誒聲嘆息道:“以后要莊重一點,好歹也是我孫子,你不要臉,我方繼藩,還是有頭有臉的人哪,以后和人說話,別老是往嘴里塞東西,丟人現眼哪。”
劉瑾沉默了很久,道:“這是有緣由的。”
“啥?”方繼藩倒是有點懵了。
劉瑾道:“孫子也覺得不好,后來花了重金,請了算命的來算過,人說了,孫兒五行缺肉,要補,這是病,要治!”
方繼藩見他說的認真,極懷疑這家伙,是將那該死的算命之人給收買了。
索性一揮手:“滾!”
劉瑾嗖的一下,追著太子去了。
方繼藩老半天,才回過神來,臥槽,這算命的宰客也太狠了一點吧。
新宮已開始徐徐拔地而起。
工程分為了五個階段,而今,第一階段,除了護城河以及大明宮的宮墻、角樓、城樓之外,便是一處大明殿和萬壽園的主體建筑。
匠人們在生員照著圖紙的指導之下,先是將磚,砌出主體的框架,而后,便是倒入混凝土,這混凝土里,摻入柳條,很是牢固。
混凝土的好處在于,它不易滲水,且堅固,當然,最重要的省錢。
接著,便是墻面的找平,刷漆、彩繪。
大殿不需木質房梁。
這玩意太貴了,得先去云南等地找上好的木頭,而后,要輾轉運輸而來,其中的花費,不下萬兩紋銀。
方繼藩直接讓人采用石柱,美好,簡約,大方。
里頭的道路,先用碎石和夯土夯實,兩邊挖引水渠,引水渠上方,用縷空了的混凝土磚板上貼,道路,則直接用混凝土施工,在這混凝土之上,再刷上一層瀝青。
瀝青一方面,是從煤炭中提煉出來一些,石油瀝青一方面是石油開采不易,京師附近,更沒有容易開采的石油。另外一方面,則是直接開采天然瀝青。
抹上了一層瀝青直之后,再在這瀝青之上,繪了紅漆,紅漆上則有萬壽之類的圖樣。
刷紅漆也是迫不得已,這時代,就好這一口,喜慶。
園林里的小道,則用防腐木鋪成,順著混凝土的主干道,總會有各種小道,這京師的天氣,干燥,因而,得有水,護城河的水,是從大運河引來的,再從護城河那兒引水,挖掘出了一個人工的湖泊,移植的樹木,已經開始栽種了,這是屯田衛的看家本領,張信親自捋著袖子,帶著一干人來,利用佛朗機人的繪畫方式,先和園林的匠人們溝通,最終,設計出了草圖,哪個地方,布置什么花草,哪里需有什么樹,且這樹,還得名貴,要稀罕。
于是乎,那黃金洲得來的樹種,培植出的樹,便派上了用場,這玩意,整個大明都沒有,你說珍貴不珍貴,方繼藩說造價多少,它就多少,不服氣,你尋一棵來?
不只如此,佛朗機人,也為這園林獻計獻策,他們根據佛朗機的風土人情,提出要在這道路兩旁,也栽種樹木,既可防風,又可增添幾分隱私。
工部的侍郎來此巡查,看過之后,尤其是踩在那防腐木上,雖四周還是光禿禿的,園林還未真正開始造起來,卻也覺得,頗為稀罕。
這大明宮,因為方繼藩,以至引發了不少人的關注。
畢竟,這樣的敗家子,天下少有。
以往皇帝要修宮殿,那可是動用全天下的力量,可方繼藩,居然一個人一手包辦。
有人還固執的認為,這工程,定是縮水,也有人認為,或許,這方都尉確實沒縮水,只是有點傻而已。
這樣的爭論,甚囂塵上了一陣,以至于,不少人,竟也跑來此,遠遠的觀看。
瞧見那無數的匠人忙碌,遠處數里,許多為了大明宮修建所用的工坊也平地而起,甚至有煙囪,冒著白煙,第一種猜測,頓時不攻自破,原來真的不是縮水,是方繼藩腦疾犯了。
這么大的工程,到底得花費多少錢啊。
只是…反正是方繼藩掏銀子,與別人,也沒什么關系,除了大家心疼了一下方繼藩的爹之外,還有對方都尉的兒子,表示了一下同情,卻也無人,敢挑出刺來。
只是此時,滿剌加國使臣,已至京師。
這滿剌加國,早在幾年之前,就已被佛朗機人擊潰,而后,佛朗機人,取了滿剌加國的印信,偽稱自己為滿剌加的使者,早在數月之前,便抵達了廣州市舶司,請求入貢。
這一支浩大的隊伍,顯然是有備而來。
他們帶來了許多的貢品,便是希望,以滿剌加國的身份,以朝貢的方式,和大明建立商貿往來,同時,打探大明帝國的虛實。
這使節團剛剛抵達了鴻臚寺下榻,而后,便遞交了國書,等待著大明皇帝的音訊。
使節們顯得很不安分,他們并不愿老老實實的待在鴻臚寺里,不少的人,開始出現在京師的街坊,甚至有不少人,想盡辦法,想去京營附近打探。
他們既對這個東方帝國,露出了極強的好奇心,可與此同時,又希望借此,摸清大明的實力。
而此時,在寧波造船的王細作,卻也被召到了京來。
在西山鎮國府,方繼藩直接一把匕首放在了王細作面前。
王細作嚇尿了。
兩年的造船工作,讓他明白了一個事實。
在這大明,是有一個人,是不能招惹的。
方繼藩把玩著手中的匕首,翹著腳,感慨道:“能說漢話嗎?”
“能。”王細作二話不說,點頭。
方繼藩道:“在這里,過的好吧。”
“托都尉的洪福。”王細作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方繼藩道:“你叫王細作,知道這名兒什么意思嗎?”
王細作一腔憤慨:“知道。”
“那么,你知道不知道,我方繼藩,是怎么對待細作的嗎?”
王細作要哭了:“不…不知道。”
方繼藩道:“我一般喜歡閹了他們,然后再送他一百個女人。”
“…”王細作忙道:“小人,小人改過了,小人現在為都尉造船,再無二心了,都尉不信,可以去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