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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簡在帝心

熊貓書庫    明朝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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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里。

  某些想要找茬的讀書人,此刻…已是停止了呼吸。

  一個會武功的匹夫,其實并不可怕。

  甚至還會遭致讀書人們的譏笑。

  武夫而已,君子勞心,小人勞力,此乃自然之理。

  可是…

  人家武功比你高,人家敢說一人可以打二十個韃子,那么換算下來,可能在座的各位,你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們,一起上吧,王老師很趕時間。

  更可怕的是,王老師他學問還做的好,這可是名列一甲之人,他所獲得的功名,可是百五十萬讀書人都夢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

  三年才出三人而已,想一想,這樣的考霸,你服不服?

  你還不服?還想比什么?比家世嗎?

  王老師的爹就是進士,王家書香門第,人才輩出,王守仁的祖父、曾祖父,乃至先祖,無一不是天下有名的大儒,王家自洪武年間起,他的先祖王綱,就被開國元勛劉基,也即是人們津津樂道的劉伯溫所欣賞,舉薦為官。

  比師門?

  這真不是吹牛了,或許王守仁的恩師,天下人有所爭議,可他恩師門下的弟子,也就是王守仁的諸師兄們,隨便拉出一個最渣的,也能秒殺在座的各位一百遍。

  最次最次的,人家也在翰林里任庶吉士。

  論社會關系?我王守仁年輕的時候,就經常和李東陽李閣老吹吹牛逼,喝喝茶,聊聊天,你們幾人,能有此際遇?

  這一掌,將所有人拍醒了。

  方才還想嘲笑王守仁的人,臉色慘然起來,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有些忘形了,真是愚蠢啊。

  無論怎么說,王守仁雖然不一定用他的知行合一說服了所有人,可至少,這‘大力金剛掌’,卻是把人折服了。

  弘治皇帝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已裂開兩半,散在地上一片狼藉的講臺,不禁感到哭笑不得。

  下意識的,他笑了。

  “知行合一,原來就是如此啊。”

  心里有道,而后學好所有的本事,去為心中的道服務。

  否則,有圣人之道,又有何用呢?

  當然…王守仁服務圣人之道的技藝是粗暴了一點,完全顛覆了弘治皇帝對王守仁的形象。

  可是…弘治皇帝不禁開始自問自己。

  是啊,天下有百五十萬的讀書人,百五十萬的讀書人們,或是進士,或為舉人,又或者是秀才,甚至還可能只是區區的童生。

  可他們都讀過書,都自稱自己是圣人門下。

  只是…除了滿口圣人如何如何之外,他們又有什么用呢?

  他們可是整個大明最中堅的份子,是朝廷統御萬民的骨干,他們要嘛領朝廷俸祿,要嘛就因朝廷的法令而享受地租或者是官府的恩庇為生,雖不說人人錦衣玉食,卻也比尋常的百姓好了不知多少呢。

  放任著百五十萬,大明最聰明,大明最有學識,大明最中堅的人,讓他們只知高談闊論,實是恥辱啊!

  王守仁已經走了,弘治皇帝也站了起來,默默的隨著人流走出了學堂。

  其實他這一次是來抓朱厚照的,可惜…此刻全無心思了。

  三十多頭牛,事兒不小,可眼下卻有一樣東西,令他開始了思考。

  他坐進了一頂轎子,蕭敬小心翼翼的在轎前伺候,黑暗中,似乎有許多雙眼睛,隨時觀察著陛下的一舉一動。

  弘治皇帝沒有急著讓人抬轎,突然道:“蕭伴伴。”

  蕭敬忙道:“奴婢在。”

  弘治皇帝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這個問題有點令蕭敬感到始料未及,蕭敬頓住了,想了想道:“效忠陛下。”

  弘治皇帝莞爾一笑,他知道,蕭敬是真誠的:“這就是你的良知了。”

  蕭敬不解:“什么?”

  “良知…”弘治皇帝沒有打下轎簾子,他看著蕭敬,微微笑道:“所謂良知,你大抵可以稱之為心中的道德,當然,讀書人們心里的良知,是圣人之道,如仁政、忠孝,諸如此類。只要是對的事,都是良知。”

  蕭敬畢竟是在內書房里讀過書的,頓時明白了什么,便道:“是,奴婢是有良知。”

  弘治皇帝便又道:“你既效忠于朕,又做了什么呢?”

  “奴婢…奴婢…”蕭敬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了,畢竟他的臉皮沒有方繼藩的厚啊。

  弘治皇帝替他回答:“你做的事可不少,朕心情煩悶,你會想盡法子給朕說宮外有趣的事,為了隨時說出這些有趣的事,你就免不得關注宮外的是是非非。你知道朕在暖閣批閱奏疏,不喜人出入打擾,所以你總是親自給朕斟茶,你知道朕對茶水的口味,因而這泡茶的事,也是你親力親為的,就算你不當值的時候,也會特意囑咐茶房的宦官。你看,你會泡一手好茶。”

  “其實這也是知行合一啊,你心里存著的,可能不是圣人之道,可依舊有良知,依舊為了良知而去學一些本領,做到知行合一,你做的比許多讀書人強啊,在這大明,有許許多多的讀書人,竟連奴婢都不如,這…或許…就是今日,為何王守仁憤怒的原因吧。朕真真的是感受到了他的憤怒…”

  漆黑的天穹之下,北風呼號,弘治皇帝終究還是落下了簾子,他坐在轎里,在這窄小而幽暗的空間里,他努力的回憶著方才王守仁的言行舉止。

  他感受到了在這個人身上,有某種憤慨,或者說,在與整個天下許許多多人抗爭的傲骨。

  這一切,雖只是掩藏在一個瘦小卻又平靜的年輕人身上。可是當那一掌拍出的時候,弘治皇帝似乎感覺,那被拍爛的講臺,在王守仁的心里,或許…是某種舊俗,或許是一種王守仁想要將其擊的粉碎的東西。

  弘治皇帝不由自主的喃喃道:“方繼藩這家伙的門生弟子,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古怪,卻又一個比一個讓人驚訝啊。”

  而另一頭,方繼藩好說歹說,才把朱厚照勸走了。

  殿下,別折騰了,方圓二十里內都已沒牛了,給其他的牛留一點活路吧。

  他坐在西山的千戶所正堂里,慢悠悠地喝著茶。

  王守仁被喚了來,這在學院里,無人敢惹的王先生,朝方繼藩行了個禮:“學生見過恩師。”

  “嗯…”方繼藩呷了口茶,。

  作為恩師,他已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樣子,為了擺出做爹,啊不,做恩師的樣子,方繼藩比從前穩重了一些,至少不會翹起二郎腿,他打量著王守仁,決心教授他一點人生的心得。

  方繼藩便道:“知道為師為何叫你來嗎?”

  “恩師,學生不明白。”

  “六個弟子里,你最聰明,其他人…比你都差一點點。為師是最喜歡你的啊,你能感受到嗎?”

  “…”王守仁的臉竟微微一紅,沒有吭聲。

  方繼藩盯著他,挑起了眉頭道:“怎么,你為何不說話,默不作聲干嘛?”

  “恩師…”王守仁終于選擇了說真話:“這句話,恩師前天還偷偷的和唐師兄說過。”

  方繼藩感覺心有點堵,王守仁這家伙,真的是個完全沒有情商的人!其實在歷史上,他就得罪過很多人,因而最終,這一位文武雙全的奇才,人生卻是跌宕起伏,雖然每一次,他都靠自己神奇的實力扭轉乾坤,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的爬起,可是…

  方繼藩心里忍不住想罵,你特么的說話,就不能委婉一點?

  方繼藩終究臉皮厚,面不紅,氣不喘地道:“有嗎?”

  “是的,唐師兄提過,他說,恩師前幾日看了他的畫作之后,恩師夸贊他,說眾門生之中,最欣賞的便是唐師兄,恩師一向將唐師兄當心頭肉一樣看待的。”

  在方繼藩看來,王守仁這是形同于捋起袖子,掄起胳膊,就往方繼藩臉上扇了。

  這個欺師滅祖的敗類!

  方繼藩感慨道:“伯安啊,你也是恩師的心頭肉啊,好了,我們不要說這些閑話了,還是說正事吧。”

  他特意將這家伙叫來,可不是為了專門討論這個的!

  “是。”王守仁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何等可怕的錯誤,忙作揖道:“不知恩師有何見教。”

  “方才恩師在你身上看到了憤怒,你今日生氣了?”方繼藩今兒本是打算來治療王守仁的心理創傷的。

  可現在卻發現,好像自己的心理創傷,已比王守仁還嚴重了。

  王守仁點了點頭道:“是。”

  “為何?”

  “興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吧。”

  方繼藩板著臉道:“以后不要憤怒了,憤怒沒有什么意義,你既想傳播你的學問…”

  “這是恩師的學問,非學生的學問,學問若無恩師指點迷津,何來的學問。”

  方繼藩齜牙,這個世界,真的好奇怪啊。

  深吸一口氣,他才又道:“不管是誰的學問,為師知道,你想改變天下,那么就不該憤怒,你動不動就動粗,會將讀書人們嚇走的,下次不要這樣了。”

  “那么,恩師…應當怎樣為好?”

  總算在十二點前更完今天的第五更,終于可以喘口氣了,老虎感覺快要累得虛脫了,去歇息了,大家也早些睡,明天繼續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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