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上吧,左校前陣,我從側面沖其本陣。”
褚飛燕同樣長身而起,四個前出偵查的探馬,果不其然沒摁住,一騎被于毒三人突襲落馬,嚎叫一聲的同時,抽刀與于毒三人對殺。
余外三騎聞警催馬斜拐,未去救援同伴,而是一騎帶馬中傾身,摘下馬頸下的細長銅號,另外兩騎摘弓搭箭,轉瞬兩支帶孔的葫蘆箭,“咻”的一聲,帶著劃破長空的嘯叫,斜飛上天。
鳴鏑!
響箭的嘯聲方落,一聲嘹亮的銅號聲就響了起來。
然后,就在黑山眾的毫不驚訝中,三里外的輜隊緩緩停住,有條不紊的下車,取械,摘弓,掛壺,解韁,上馬…
一個個駕車的輜重兵,一半轉瞬就變成了騎兵。
反而伴隨在側的六百義軍,面對丘陵后螞蟻一樣冒出來的無數賊兵,一下就亂了,正被騎著馬的義軍頭目呵斥,鞭打。
北方軍輜隊未擺車圓陣,發現來襲著多為步卒后,一輛輛隊中隊后的輜車,開始向兩邊的曠野機動,大雁展翅一樣擴張了出去。
之后,到位的一輛輛輜車開始原地后轉,馬頭向后,兩翼車廂沖敵,一個個北方軍的輜重兵,對旁邊亂糟糟的友軍視而不見,也不看滿山遍野正圍攏而來的三千黑山軍。
這些輜重兵,只是有條不紊的從隨行攜具,車轅掛囊,車廂中,取出各自的軍備,開始披甲。
二百余輛輜車,五百余匹馬騾駝,北方軍輜重兵卻不足三百之數。時下則變成了一百三十余騎兵,五十乘戰車,五十長兵,五十弩手。
春秋戰國的主力“戰車”,并未被北方軍淘汰,反而在發展。
北方軍中的騾拉車弩,就是其中一個步兵支援戰車的型號,“騾一式自走炮”。
其中五十輛輜車,轅后橋接一推,把后廂一卸,車輪橫軸加掛螺旋鉆頭式長鐮刀,就變成了雙馬駕戰車,一式“飛燕”丙,武裝運輸車。
馬踏飛燕。
御手覆甲,馭披甲雙馬,身后敞篷矮車上一長兵,一弓弩手,皆全身覆甲胄。
一支支穿云箭天空炸開的同時,五十輛戰車依次改裝完畢,緩緩駛出大雁開合的兩翼。
出陣不過三十步,戰車即原地停住,身后是輜車擺成的“V”,五十輛戰車同樣是一個“V”。
“V”字兩翼,變身騎兵的北方軍輜重兵,帶馬馳于“V”字兩尖。
“二位義士。”
馬頭沖后的其中一輛輜車旁,二騎四步六個北方軍士官剛散去,押運隊長趙虎就揮手叫過了正等在一旁的兩個義軍頭領。
趙虎低著頭,單手捧著個戰術板,一邊用炭筆草草的畫線,一邊頭也不抬的對靠過來的二人道:“不用慌,援兵即至。你們收攏所部,安守車前,就是大功一件。”
兩個年歲不大,身材粗壯的義軍頭目,聞聲臉臊的通紅,卻皆是橫眉不忿。
其中獅鼻豹目的一位,氣鼓鼓的一瞪眼,手中長柄鈑金刀一墩地,甕聲甕氣道:“慌啥?俺們弟兄那是臨戰興奮,松松筋骨。”
“就是,虎啊,你休要小看吾冀州豪杰。”
另一位闊臉扎髯,背后斜挎長刀彎弓箭囊,手中杵著一桿馬槍的憨貨,更是大大咧咧,“不信,你且壓陣,待我匹馬上前,予你取敵將首級過來就是。”
“我要不是冀州人,都懶得搭理你二人。”
趙虎抬頭斜眼瞄了二傻一眼,又收回了目光,粗頭炭筆敲了敲手中的戰術板,“后面輜車排的這個張開的食指中指,看見了么?”
倆人聞聲趕緊湊過來,勾著頭看戰術板,上面是一上一下兩個“V”。
“你倆各自將會使弓的弟兄布于兩尖,其余弟兄你倆親自帶隊,置于中心。”
趙虎提筆在兩個V字兩頭一點,又在上面一個V前至丘陵線豎著劃了三道,“戰車沖擊過車隊與丘陵的中線,你二人出擊,將遇障車輛上的兵士與傷員,護送回即可。”
說著,又囑咐道,“切記,一定要快,必須在前方戰車原地轉彎前,后撤,保持沖擊地域暢通。剩余的故障車輛與傷員,不用管,留在原地即可,能做到么?”
“虎啊,俺跟你一起沖吧。”
闊臉扎髯的憨貨摘弓在手,臭屁道,“俺弓馬遠超赤備,留下救人,豈不浪費?”
“俺一騎當千,那是常山公認啊。”
另一個獅鼻豹目的漢子,手中大刀一墩,更臭屁,“仙帥都聽過吾之勇名,要俺給關將軍當副將呢,若是知俺臨戰縮后面,關將軍還要不要俺啦?”
面對滿山遍野滾過來的黑山賊,倆二貨倒是毫無懼色,只是對“留下救人”的差遣不滿。
“行了,干活吧。”
北方軍打個仗都討價還價的惡習,連義軍都被傳染了,趙虎知二人只是牢騷,倒也不以為意,戰術板一收,沒好氣道,“我不知仙帥看上你倆憨貨哪點了,讓你倆隨關將軍聽用,八成就是覺得你倆的毛病,二將軍能治。”
“俺倆名字起得好唄。”
倆常山結伴來投北方軍的二貨,沒心沒肺的樂了出來,“當初仙帥一聽我倆的名,就樂的合不攏嘴,直夸吾顏良,文丑二人,天生就該是關將軍的左膀右臂啊。”
北方軍學劉虞在冀州大貼招賢榜,招四方豪杰往投北方軍一試身手。
李軒記得“常山趙子龍”一詞,派人往尋,偏找不到趙云究竟在哪個地界貓著。
但北方軍的招賢榜,卻在常山到處張貼了,招募的就是一身是膽,勇冠三軍的豪杰。
沒想到,同在常山貓著的顏良與文丑倆二貨,感覺榜上的“一身是膽”說的就是自己,興高采烈的領著一群鄉間流氓來找北方軍搏富貴了。
李軒見倆二貨來投,樂壞了,關羽就在冀州呢,張嘴就忽悠倆豪杰,天生就該是關云長的左膀右臂。
關羽一刀劈了公孫瓚的頭號大將嚴綱,威名響徹北地。
尚屬無名之輩的倆憨貨,一聽也樂壞了,一投效上來就給大將當副官,這是重點培養的意思吧?真是太敞亮了,富貴有期呀。
只是趙虎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家仙帥究竟看上了倆腦子缺根筋的憨貨哪點,不耐煩的一擺手,冷聲道:“匹夫之勇有個蛋用,記得看見戰車一拐,你倆趕緊朝回跑。”
“放心吧,虎。”
文丑大大咧咧晃了晃腦袋,手中長槍一劃,“俺又沒傻徹底,自知戰車犀利,肉軀不抵。”
“嘟嘟嘟,嘟。”
三短一長的一聲銅號聲突然揚起,五十輛戰車的御手,攥著韁繩的雙手隨之揚起又落。
“啪啪。”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鞭撻聲,戰馬的嘶鳴,隆隆的馬蹄聲與轟轟的車輪滾動聲,紛紛揚起。
兩翼騎兵開始斜線緩步掠開,五十輛戰車同時啟動,帶著車輪后揚起的黃塵,滾滾向前。
戰車前二百步外,從三個方向,成一弧形,層層疊疊向輜隊大步開來的黑山軍,驟見輜車變戰車,變的有些動搖,遲緩,本能就朝左右散。
可沒有戰車的速度快。
一輛輛雙馬駕的戰車,一啟動,速度就越沖越快,很快超越了兩翼緩步前驅的騎兵,帶著越揚越高的滾滾煙塵,排成了一個間距三十步,寬幅達四里的V字的寬正面,一往無前的朝當面的黑山賊撞了過去。
面對寬達數里的五十輛戰車滾滾而來,眼中是飛揚的馬蹄,耳中是轟隆隆的巨響,原準備快速沖進輜隊的第一波左校部,三百提遮箭盾的黑山軍,不少盾牌一扔,尖叫著扭頭就跑。
左右兩股丘陵后沖出的黑山軍,在隊中頭目的呼喝下,動搖中東向一股斜向迎戰車而來,西向則對奔騰的戰車視而不見,邁開大步直沖后面的輜車而去。
“了不起,還敢向前,果然是黑山賊中的精銳啊。”
已經與信兵一起攀上輜車的趙虎,看著直襲輜隊本陣而來的西向黑山軍,哈哈大笑,并未讓信兵發出任何信號。
因為不需要。
北方軍左右兩翼騎兵,左翼六十余騎,迎著東向斜擊戰車的黑山軍而去,八十步外一個斜轉,與東向黑山賊并行,奔射中兜擊其尾。
右翼七十余騎,并未阻在沖輜隊而去的西向黑山軍之前,反是直接斜插其隊尾,奔射中掠過其尾。
掠過其尾后,七十余騎分為兩隊,一隊從黑山軍隊尾外側五十步外,亦步亦趨,緩步伴隨黑山賊勻速前進,銜尾放箭。
另一隊馳上緩丘,繼續朝西北更外圍兜擊,拉成一個騎兵斜線,與黑山賊并行,緩步前驅,右手弩下搭馬腹,右腳一蹬上弦,左臂一橫,右手弩左臂上一搭,馬上側身左轉,瞄準,放弩。
受騎兵側擊,東向七百余,西向千余黑山賊,同時隊形大亂。
有繼續沖向戰車,輜車的,有迎北方軍騎兵而去的,有潰退與不知所措的,被弓弩射傷的倒地者慘嚎,更是加大了東西兩股黑山軍的動搖。
“沖上去。”
率隊直沖輜隊本陣而去的褚飛燕,奔跑中凄厲的大吼一聲,眼珠子都紅了。
方才一個轉身,左校等部的上千黑山精銳,早已淹沒在滾滾黃塵之中。
五十輛戰車的一沖之下,黑山軍頭目左校當場陣亡,戰車前數里寬幅的千余黑山精銳,被一個V字鐮刀劃過,大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