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宗外也只剩一個大營了,由張梁親帥十萬黃巾據守。
打的最好的就是翼州巨鹿郡,太平道總舵廣宗這幫黃巾將領。
朱儁,皇甫嵩,盧植,董卓一個又一個的中郎將全吃癟。
只看廣宗守城就能看出來,張梁有名將之姿,知道守城不能悶城。起碼要有一支騎兵跳出去,破襲敵后,斷敵糧道,或與城中夾擊城外之敵。
若無機動兵力可出,守城不是守“城”,守的是城外工事。薊城就是守長城防線的,實際是前敵兵力集結出發地,部隊修整與糧秣轉運中心。
一旦被敵打到薊城,兵臨城下了,那證明外圍防御體系已經完了。
薊城的外圍防御體系只是長城一條線,還只有北面,一旦遇到南邊來的黃巾,一下就兵臨城下了,沒有縱深。
燕歌的防御體系就是拉大縱深,以外圍碉堡群與衛星城的方式,形成一張彈性防御大網。
光桿孤城是絕對守不住的,糧草都沒有,存糧吃完就只有吃人。不打城專打援軍,一個圍城打援就能以逸待勞,坐收人頭。
廣宗就是不守城,城內只有三萬多黃巾老弱,真正的黃巾精壯全在廣宗東南,毗鄰漳水的大營,足有十余萬兵馬,與廣宗城形成犄角。
犄角的中間線,廣宗東門是圍不了的。又由于城外大營東有漳水,大營四個方向,西朝廣宗,東鄰漳水的兩個方向,是圍不住的。
黃巾的補給,就是靠漳水方向,源源不斷的輸入廣宗。
而官軍無論從南北哪個方向攻擊廣宗或張梁大營,城與營出兵一個斜插,就是側翼斜線,正好打在官軍進攻梯隊的側翼。
朱儁,皇甫嵩,盧植,董卓等人都是這么吃癟的。
皇甫嵩,朱儁等人截荊州,揚州,涼州,青州等各路援軍,分散外圍去拔黃巾的據點,坑董卓頂多是連帶。
拔除外圍據點,主要就是為了破除從漳水方向,源源不斷輸入廣宗的援軍與糧秣。
時下潁川陽翟黃巾已被皇甫嵩剿滅,斬首數萬,曹操就是這一戰正式加入剿匪作戰的。
其余陳國黃巾,汝南干輿黃巾,東郡濮陽黃巾等各路黃巾皆被剿滅,斬首數十萬級,太平道總舵外圍的黃巾據點,已被一一拔除。
南陽黃巾軍又被朱儁攜荊州援軍困守在宛城三個多月了,巨鹿郡黃巾已經失去一切外來援軍,與后續補給了。
最后一支援軍,汝南葛陂黃巾也已被北方軍騎兵截住,化身填壕敢死隊,被驅趕至廣宗戰場。
當鋪天蓋地的騎兵漫卷而來,上萬匹戰馬的隆隆巨響,伴隨著羊群一樣被驅趕的三萬黃巾戰俘抵達廣宗時,官軍大營一片歡呼。
張梁大營則無數人蜂擁而出,漳水之上,搖櫓的舟楫穿梭往復,鬧不清是官是賊是民。
“全披甲騎兵?”
皇甫嵩自恃身份,是與眾將登望樓觀軍的。
皇甫嵩的主力同樣是雍涼軍,包括涼州援軍蓋勛在內,騎兵占比高,對麾下雍涼騎兵之驍勇,裝備之精良,一向頗為自矜。
可沒想到,幽州豪族組的義軍聯盟,旗下居然是全披甲的輕弓騎兵。
防護或不及甲騎具裝的幽州突騎,可機動猶有過之啊。
見涼州騎兵與龍蝦一樣的赤備結伴而回,皇甫嵩臉上沒有不虞之色,反而拈須搖頭一笑:“戰而捷,必得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必無害也。”
“咦?”
望樓上一陣騷動,皇甫嵩同時發出一聲驚疑,舉目望去,就見滿山遍野馳來的火紅騎兵,拋棄騎乘與牽帶馬,行進中突然加速,一騎騎躍陣而出。
一個個紅點在行進中匯集成線,隊尾散亂的一個個白點不知不覺中兜成一上炫月,前行中聚攏馬匹,列陣如墻,緩步前行。
疾速奔騰的一條條紅線,就在一個弧形的右懸中,兩兩相交,彼此匯聚,紅色的鐮刀一般斜著掠過望樓上眾人的視野,跟著一個斂翼式斜拐,勻速行進至雙橫隊,轉為橫隊再變慢速。
遽爾,又是兩隊從“二”的隊形中勻速插上,變為四橫隊的同時,全軍馬速趨緩。
一個排著四列橫隊的紅河,筆直的從東向西趟了過來。
“唔?”
望樓上的眾將看懵了,連雍涼的騎兵將領都看懵了。
涼州騎兵弓馬再嫻熟,再驍勇好戰,那騎兵行進起來也是亂糟糟的,在疾行軍中變換隊形?哪家騎兵會練這個?
幽州甲騎具裝的重騎兵就練。
北方軍就是練隊列起家的,行進中變幻隊形的團體操,更是保留節目了。
可惜涼州沒重騎兵,一向自由散漫慣了,看到幽州式的墻式騎兵,一個個目瞪口呆,感覺東邊的邊州比他們還能玩。不愧是濱海州啊,騎兵都穿的跟龍蝦似的。
這是耀武,揚威,還是要做什么?
皇甫嵩也有點懵,各路赴翼的援軍他見多了,真沒見過這么調皮的援軍。
“天輔有德,休享于天。”
官軍營前五騎九十度左轉,一個“丅”字直趨望樓前。
一身赤色甲胄的蘇雙,提馬朝望樓大喝,“北方聯盟上下臣等,問天子安。”
皇甫嵩被胖子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才趕緊喚親隨把“天子節”拿來,手捧符節一舉,同樣大喝開聲:“圣躬安!”
“北方軍赤備,左翼統領蘇雙,問都督安。”
蘇雙馬上橫鞭抱拳,躬身沖望樓遙拜,“奉劉使州鈞令,敝盟假天子節入援翼州,實正騎軍上下兩千三百五十六員俱到,今歸皇甫都督節制,請都督代天子受閱!”
“嗯嗯,嗯?”
望樓上,皇甫嵩負手而立,聞蘇雙呈軍報稟,飛馬揚彪不失恭敬,義軍之姿不輸西園禁軍,不免心生好感。
一上來二話不說,直接歸建,這種武人的干脆,更是令他激賞,可突然又聞代天子閱,恍了下神,才昂頭開聲:“準了。”
繼而,感覺人家義軍怎么比自家更像大漢官軍呢?未免怯場,立刻吐氣開聲:“天下倒懸,蛾蛾亂常,黃妖沖發,嵩乃奮鉞。蹈匹夫之小諒,何以承天子之重命?憾德薄以何安危定傾,以靖四方?
幸將士用命,夙夜在公,心不忘忠。羽檄馳于神州,八方義士景從,朋滌妖氛,志定雪霜。今幽燕虎兕受脤倉卒之時,風雪千里匡難,威德先揚,忠勇宜嘉。
望眾將士拔城易于折枝,摧敵甚于湯雪,封戶刻石,武勛鷹揚。今本督代天子受閱,復明日史策昭彰。”
“得令。”
蘇雙一聲暴喝,勒馬回轉,提鞭大呼,“都督校閱,諸君奮武。”
“呼哈。”
赤備橫隊馬刀雕弓紛舉,奮聲大呼,“逢敵必戰,風林火山!”
“起鼓!”
皇甫嵩負手昂頭,放聲大喝,“三軍奮厲,勝旌揚旗,迎幽燕虎賁,隆冬送暖,千里卷甲長驅。”
戰鼓聲中,八里漢軍大營旌旗躍桿,矛戈紛舞,萬千將兵同時山呼海嘯。
朔野殷天一縷銅號斷續,赤備驟然雷起,千騎紛紜,隆隆馬蹄徹地…
“丙營,上。”
張梁大營北,柵欄前一個個舉著半人高,稻草茅桿浸油的“桿柄手榴彈”,呈散兵線,波浪一樣,迎著黃巾營寨墻上射出的零星箭矢,前赴后繼的朝營寨沖去。
沖至營寨近前,迎著嗆人的濃煙,繞過鹿角拒馬的設障區,將手里的特制大紡錘,奮力扔向墻寨,而后轉身就跑。
堆積在營寨前的特制引火紡錘密密麻麻,劈開的柴火一樣,亂糟糟的依堆在寨墻之前。
張梁營寨是木制的,寨墻前濃煙滾滾,不少紡錘堆火光熊熊,地上水漬處處,不停有一桶桶水從寨墻上瓢潑一樣的澆下。
只是相對兩天前,時下的這點水,連明火都滅不了,已經是杯水車薪了。
“巳隊,點火把。”
“記住,火把迎風前舉,不要滅了。”
“低頭跑,步伐要大要快,不要抬頭看寨墻,那么大的煙,箭沒準頭的。”
“行動要迅速,越是遲疑不前,死的越快。”
“老規矩,肉湯白面鍋盔斯帕姆,回來就開飯,誰敢遲疑不前,格殺勿論。”
一聲凄厲的哨響,黃巾戰俘敢死隊中督戰的大漢官軍步卒,手中環首刀紛紛向前一揮,“前進。”
整整五百黃巾戰俘組成的巳隊,一人手里倆松脂浸油火把,聞哨響滾動的火海一般朝前滾滾而出。
“轟隆隆。”
一小隊五十赤備騎兵,拉成一個松散的線條,端著手弩,緩步驅馬跟在滾動的火海之后。
一左一右各兩騎,其中一騎各抱著一桿“線旗”的赤備,更是越過督戰的赤備小隊,勻速向前。
“啊。”
“呃…”
凡被左右兩旗超過的人形生物,無論是雙手持火把的黃巾俘虜,還是隊中督戰的漢軍士卒,皆被在后壓陣的赤備督戰隊,一一用手弩射殺。
在“旗線”一往無前的執著運動中,連隊中的漢中央軍士卒都毛骨悚然,被恐怖的督戰氣氛激的聲嘶力竭,連踢帶打的督促敢死隊加速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