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征與募兵,還不如豪族私兵呢。豪族私兵,還不如屯田呢。”
李軒一擺手,曬道,“地方郡國兵是什么成色,憲和公不知道啊。平常務農做工,一征一募就會殺人了?一個郡國兵養三年,頂的上養一個邊軍了,可三年能見一仗么?見仗能打,還是能贏?有那三年養兵,一戰之用的錢,還不如一戰租兵呢。租個騎兵打一個月不過一頭牛,養騎兵三年?十頭牛都出去了。”
“私兵為何比征募好?”
簡雍畢竟不帶兵,對軍隊欠缺直觀的感受,奇怪道,“為何屯田兵比豪族私兵更好?”
“平常的生產組織就不一樣。”
李軒朝河邊正在打樁鋪棧橋的一大隊勞改犯們一指,“屯田是集戶并屯,集中居住,集中操練,半軍半民,生活中就是半軍事化的,環境較為封閉。可隔絕不少外部民風的侵襲,組織度要優于鄉亭里什伍的鄉里制度。
城郊區域的小市民,是打不過鄉里制度下的郡國兵的。臨時征召的郡國兵,組織度是不如屯田兵的。可屯田兵,遇上幽州突騎這種以打仗為業的職業兵,就不夠看了。
實際郡國兵,豪族私兵,包括屯田兵,甚至邊軍,大多步卒都是地方守備兵,只能守所在地域,機動不出來的。一出地域就戰斗力大減,逃亡嚴重。”
一旁的田疇插言道:“李君便是想讓北方軍,成為幽州突騎那樣的職業兵么?可以李君方才所言,一騎兵即要兩千石石高的基礎支撐。這甲騎具裝的職業騎兵,靡費更甚吧?”
“不是這么算的。”
李軒搖頭,“有一支三千甲騎具裝的幽州突騎,起碼就可以少養三萬郡國兵。本來要執更戍衛的三萬郡國兵,就會被解放出來。把每人每年干耗的30石口糧,8000錢。變為每人每年多收獲30石糧,繳800錢的賦稅。
三萬地方郡國兵,每年少消耗的90萬石糧,2億4千萬錢。加上多收獲的90萬石糧,多繳的2千4百萬錢。合計糧180萬石,錢2億6千4百萬,就是三千幽州突騎的軍費。平均一騎一年600石口糧,8萬8千錢。
可養一個幽州突騎,一年需要消耗600石口糧?要發8萬8千錢么?
這還不算三萬郡國兵要公給的軍械,衣被,不算要發給三萬軍屬的廩糧等支出,不算傷亡撫恤等其他支出。
猛一看,似乎兵卒是免費勞力,越多越好。蓋長城,修水利,屯田,都能用。
實際上,這是在破壞軍隊的專業性,是在疲軍靡餉。兼職開墾,屯田,耕種,養豬的軍人越多,越想面面俱到,越是不務正業,軍人占人口比例越高,就越容易觸發大饑荒。與喝海水一樣,會越喝越渴。
軍隊不是越多越好,不是一個模樣好。還是要根據不同任務,分成甲乙丙丁的各種類別,找到最優勢的配比,才是最高效,最賺錢的方法。”
“最賺錢?”
田疇有點懵,以為李軒會說最省錢,沒想到來了個最賺錢。
簡雍也是一愣,以為自己聽差了。
“對,賺錢。”
李軒確定道,“好的軍隊非但不會靡餉,反而可以賺錢。”
“搶錢么?”田疇輕笑。
“搶是其中的一種方式。可軍隊最賺錢的地方,還是要通過對內外的收稅權來顯現。”
李軒也笑了起來,“大儒討厭武夫,可沒有軍隊,百姓誰認之乎者也的官?誰會乖乖的繳賦納糧?咱的軍隊強了,我在紙上畫頭牛,蓋個有軍隊背書的戳,這就是一頭牛,哪個胡部不認試試?胡人拿的是紙牛,真牛在咱地盤呢,生的小牛,不就是咱們的了?”
田疇神情略顯迷糊,簡雍倒是精神一振:“小仙之甲乙丙丁,甲級部隊便是幽州突騎一樣的職業軍了吧?打算養多少,又要多少石高支撐?”
“難說,甲級部隊不是有錢糧就養的出的。”
李軒搖了搖頭,“畢竟是亂世,兵源基數是缺不得的。沒有土壤,次一等的乙丙丁兵源都出不來。時下我北盟之力,養六千勉強可一戰之兵,就已經超出能力范疇了。兩千赤備更是多虧蘇當家的與世平兄擔待,否則根本養不起。”
說著,昂頭朝遠方忙碌的大營眺望了一下,“三河之地,燕歌之城,牧草畜牧,馬耕輪作,麥稻套種,漁業養殖。這不但是一處膏腴之地,還是一塊試驗田。
時下咱們的軍人占比太高了,若是把黃巾俘虜都算上,十多萬人口,軍就十萬。人均糧食產量,卻是無限趨于零,下部沒有支撐。
咱們開燕歌的過程,就是把軍人占比降下來,把人均糧食產量升上去的過程。若三河地區,人均糧食產量能到十石,軍人占比就能降到人口總數的五分之一。那個時候的北方軍,才有逐步完全脫產的可能,才能有甲乙丙丁。”
“小仙開的燕歌如此之大。”
簡雍搖了搖頭,“怕是天下從未有過這么大的城,若真能辟出以百萬畝計的水田,那便是連孺子都算上,一人可也不止十石了。”
“人均糧產量越高,我們的軍人占比就能越低,我們的北方軍就能越專業。”
李軒笑道,“若我們有十萬人口,一百萬石高,就能有一萬農兵。若十萬人能開出五百萬石高,我們就能支撐一萬比如今上六亭更強的步卒。
若二十萬人開出了五百萬石高,我們就能支撐兩萬更強的步卒。若二十萬人能開出一千萬石高,我們就能有一萬真正職業的北方軍了。
赤軍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有此一萬勁旅,就可輕易驅馳數以十萬計的仆從軍。
糧食與人口,對我們同等重要,相輔相成。
三河之地,燕歌之城,不在大小,就看能否打造出這滿萬不可敵的一萬兵。”
“三河”是新命名的區域,囊括了潞城東南淶水,沾水,桑干水三條河流經的廣大地域。
這是一個朝東南斜著的“三”形區域,李軒規劃的“燕歌”城,不是傳統方城,而是把“三”變成“日”。
這個“日”,就是“燕歌”。
通過修四段互不相連的城墻的方式,把“三”加四豎,變成“日”。
“三”的最上一橫,淶水拒馬河流經漁陽的河段,已改稱“雍水”的河道,就是“燕歌”北城墻。
“三”中間的一橫,沾水流經漁陽段,就是穿城而過的“燕歌”城內運河。
“三”的最下一橫,桑干水河道,就是天然的“燕歌”南城墻。
在北方幽州邊地,城墻防不住胡騎,河流反而是更好的水城墻。只要一支三流內河水軍,就能把敢于跨河的精銳胡騎,殺的血流成河。
“三”變“日”的那四段南北的城墻,一為防洪,防止敵軍在上游筑壩攔水,以水淹城。二為暫時阻滯敵軍。
由于“日”的三橫全是河道,任何進攻四段“燕歌”城墻的敵軍,都必須在上下游很遠渡河過來,且一旦跨河,就始終面臨背水一戰的窘境。
一跨河,后續輜重就要跨河。一敗,南北皆被河流阻隔,跑都跑不掉。
且北方軍水軍,可沿“三”橫水道,運送北方軍在敵后任意河段登陸,一卡就是一個天然包圍圈。
敵軍南北都是河,東西起碼一面是城墻,北方軍一個戰術登陸動作,就能形成一個天然的甕城。
北方本就不重水軍,幽州又是大漢十三州最北,草原胡人哪來的水軍?以燕歌之地形,十萬胡騎敢渡河,匹馬難還。
燕歌的長城非但不用勞民傷財的修,反而能成為灌溉千萬畝良田的天然溝渠,成為掙大錢的天然大運河。
由于李軒建“燕歌”的思路,要囊括三條河,故而“燕歌”之大,駭人聽聞。僅一期工程,“日”字上半個“口”的兩段城垣,要囊括的城內面積,就是76萬畝。
這是十三個西漢長安的面積。
而這還僅僅是燕歌城的一半,北區而已。
一旦燕歌城內地不夠用了,東西沿河道再豎四段城墻,老城區就變內城了,還能省去最長的兩段城墻建設。
再不夠,再擴第三層城垣…
三條河流兩岸,就是天然的水田,一期即可開辟水田二百萬畝以上。
三條河既是城墻,本身又是運河,可直通漁陽東南出海,出海口就是日后的津門。
燕歌北之“雍水”,過漁陽入右北平,右北平入渤海的這段叫“灤水”,那里有個地方叫開灤,華北最大的煤礦,附近就是唐山,華北最大的鐵礦石產區。
燕歌南之桑干河,上游流經一個溝,叫門頭溝,那是個天然礦產寶藏,最優質的無煙煤,石料產地。
門頭溝的優質無煙煤,輸往幽州刺史治所薊縣,要向西,要經陸路,要用駱駝。可順桑干河南下,直抵燕歌城內,就是水運。
而流經燕歌城中的大運河與南水在漁陽下游并為一水,出海口就是日后的津門。九水通漕之津,入海之門戶,長蘆鹽場的轉運樞紐。
三條天然大鐵路周邊,物料接駁,商品集散,運輸的便利,絕非陸路可比。
三河相夾,燕歌南北城,便恰如橫跨長江的西漢陽,東武昌的大武漢。借助天然地理形成的城防體系優勢,卻要遠遠高于武漢。
“武漢”這個名字很好,恰如武漢大學上的字:“學大漢,武立國。”
李軒就準備把穿燕歌城而過的中河,命名為“漢江”,燕歌內城“田”字東南西北四區,即為西“漢昌”,北“漢陽”,南“武昌”,東“武漢”。
“燕歌”別稱,即為“漢城”。這么好的名字,棒子不要,李軒要了,回頭還棒子個“孫兒”城就行了。
誰說大漢的城就必須是方的?誰說城墻就不能用河的?
李軒心目中的“燕歌”城不用多好,世界第一就可以了。
這就是他要從天空中摘下的星,一座星空之城,一座古往今來,從未出現過在歷史上的奇跡之城。
豐臣秀吉墨俁一夜筑城,李軒就要建“三日”之燕歌。
這座“三日”奇跡之城很好建,不過是豎四道城墻。
與一硫二磺三木炭一樣簡單,就是個配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