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個人的自由之路,可以用切斷與社會聯系的方式,以隱居,靠“宅”來獲得。
他的個人,他的家庭,他的小團體自由之路,他都可以獲得。
他要的是什么,通過什么方法得到,他一清二楚。
可是,越是與社會聯系的密,天下就越大,要攫取自由的方法論,就越復雜。
他可以在一人,一家,一個小團體中,攫取牢不可破的統治權,可是大天下不行。
人只有一個,家只有扁平化的一層,一個神就可以一言九鼎。但是,團伙一大,權力層級一多,就有治理結構了。
權力運行是個架構,支配要通過一層層的讓渡,授權,代為行使來實現,有一個金字塔垂直,三個金字塔相互制衡等許多架構。
可再垂直的金字塔結構中,同樣有制衡式的派系博弈。再制衡式的結構,三權分立相互制衡,可單一權力中卻是垂直的金字塔。
保衛一個家庭中“我”的支配權,“我”就能辦到。可在天下中保障“我”的自由,李軒一個人就不行了,就得“我們”來共同捍衛了。
他就是在試驗一個最堅固,也最容易塌的權力體系,在結構上埋邏輯炸彈,不動“我”的自由,“我們”的支配權穩如泰山,千年王朝,萬世一系沒問題。誰動一個“我”,第一張骨牌一倒,天下全塌。
分君權可以保障,那就分權,削弱君權。分封可以可以保障,那就分封,加強諸侯權。相互確保摧毀能保障,那就恐怖平衡。是二元君主,世襲罔替,還是五權分立,都不重要,那都是道,目的就是保障“我”的自由。
所以,他的方法論就變了,就從“我”,變成了“我們”,就從單干,變成了團伙作案。
他是無封侯的胸無大志,因為侯對他來講只是偽神,他要的是越來越大的自由,越來越大范圍的隨心所欲。
這就是為何他要讓越來越多的“我們”,成為一個個小天下的主人,成為一個個自由的凱撒與上帝。
他不怕“我們”的自由多,不怕“我們”的凱撒與上帝多。組成“我們”的一個個人自由了,“我們”自由了,他就在“我們”之中呀,又怎么會不自由呢?
他追求的就是自我的自由,極端自私。為了實現這一自私的目的,才努力讓“我們”自由,又極端無私。
因為自私,故而無私。走無私之道,卻為了達到自私的目的。
這就是他的道。他的陰陽。
與他一道同行的人,就是“我們”。
他的道德,就是讓我們的自由,來保障我的自由。
他的正義,就是讓我們的隨心所欲,來保障我的隨心所欲。
這是一種籠子里的自由,分德就是為了分籠。
市民有不服役,不應征,不抵抗的自由,武士就沒有,領取“功糧”的士卒就沒有。
武士有分配拓土之地,戰利品的權利,有砍殺侮辱戰俘的自由。市民就沒有分配勛田,戰利品的權利,沒有侮辱戰俘的自由。
因為土地與戰利品不是市民奪取的,敵人不是市民征服的。即便是戰俘,市民也沒有侮辱的自由。那是武士的勛章,軍隊的財產,不容小市民玷污,不允許平民把武士的榮耀,當成自己的。
平民想晉升武士,可以啊,練武藝,以武德立身唄。武士戰敗自殺了,李軒一看要敗就跑了,那他就肯定做不成武士。
平民眼紅君王,武家,巨商,仇視更高階的對象,沒有意義,仇富的人又怎么會富?仇視吃屎的人,又怎么會吃屎,狗屎都吃不上熱的。
商人一樣,有荒淫奢侈的自由,沒有不納稅的自由。文士有不納稅的自由,沒有貪污的自由,沒有妨礙商人荒淫,工匠奢侈的自由。
五德相生相克,既相互獨立又相互博弈。各行各階各自享有各自籠子里的自由,履行各自的責任與義務,相互保障彼此的自由。
不履行責任,就是毀德,那就是毀約了,那就會失去自由,天下共擊之。
武家天下的武德,若規定戰敗者死,哪個武士敢戰敗偷生,就是毀武德。那就是毀有武德背書的武士勛田與武家榮耀,那就是武士天下的共同敵人,跑回來照殺。
文士一樣,規定了失城者死,敢當縣令,欺負縣里老百姓隨意。可一旦被敵攻下縣城,就得敢死。敢跑,祖墳給你刨了,全家打入賤籍,家鄉立恥辱碑,就在碑前砍敢跑的縣令。
商人一樣,荒淫奢侈隨你去,稅敢瞞報一文試試,那就是想毀商德,毀信了唄。
商人的人身與財產保障,是君德,士德,工德,農德共同背書的。敢騙君王,騙武士老爺,那就沒有不敢騙的了。
毀信之商,天下商人不共伐,君王與武士老爺的刀,也是不會手軟的,叫你偷稅漏稅,想省一文?家給你抄了。
君一樣呀,可任命鄉亭長,但要想任命超過下兩級的里什伍長,干涉里什伍民事,就是踐踏了鄉亭里什伍的自由,那被弒君怪誰?
君任命的鄉亭長,被平級與其下的鄉亭里罷免了,君只能再換人,人事權還在君手中。不換可以呀,天下把失德之君換了就是。
君不守行使人事權之約,毀的就是統治權。由士德,農德,工德,商德共同背書的君權,就沒有了。
君對商一樣,頒布個鼓勵賣肉包子的法令,三年免稅。結果一看商人肉包子賣火了,第二年就又想收稅了,又想肉包子專賣了。
這就是君失信,不要君德了。那就不要怪天下失信,就不要怪天下商賈,人人偷稅漏稅,就不要怪天下之人,皆不服君,被武士砍了都活該。
畢竟,武士的勛田就是君德背書的,諸侯的地就是君封的。君德在,武士誓死捍衛諸侯之君,諸侯之君誓死捍衛君王。可君都不要君德了,武士還要君干嘛?
這就是李軒要打造的自由,各不相同,彼此相生相克,各有各的自由,與干涉自由的代價 至于是純潔還是邪惡,輝煌還是墮落,那不重要,開心就好。
自由之神并不是一個善良,正義,慈悲,邪惡,純潔的神,而是認知宇宙中最不靠譜的神。嚴重精神分裂,多重神格,無經無相,做事毫無目的,隨心所欲。
愛信不信,不信,它也不會說你瀆神,要燒了你。信它,它也不搭理你。想守自由之教的清規戒律都守不了,經都沒有,只問本心。
這位不靠譜的神太過神經,可李軒還是愿意信。
因為他的心中也需要一盞燈。
無論做什么,有信仰的加持,就能讓他從認知宇宙汲取力量,沐浴在神光之中。我干爹罩的,你誰罩的?我神罩的!
可他要點燃心中的燈,是非常困難的。
因為他真的不信神,什么神他都能忽悠滅了。
而他要選燈,肯定要選一個他自己吹不滅,旁人也吹不滅。
即便是神,也吹不滅的燈。
自由之神雖然是個不靠譜的神經神,但戰斗力爆棚呀。認知宇宙中沒有任何一個神,可以把自由之神干死。而自由之神,卻可以干滅任何一個神。
這是一個不需要教廷,不需要任何人供奉,不需要任何經文,不需要任何人布道。從古至今,就存在萬物生靈心中的神。
非但人信,連動物都信。
隨便找個禽獸,肯定都不信人信的神,人創造的神的。給禽獸鈔票,禽獸都不要。可要抓禽獸,它肯定跑的,抓住了都掙扎“還我自由呀”。
李軒為了選燈,就是找禽獸試,禽獸都罩不住的神,可見神性多低了。什么這經那經的,經濟,貨幣,正義,道德,連禽獸都不信。
唯獨只有吃貨之神,與自由之神,禽獸居然也信。
為了慶祝找到了真神,他這個信奉自由的吃貨,把參與試驗的禽獸,全吃了…
“三冠與小鮮于君送走了?”
從林中出來的張飛與一眾士卒,頗有些打靶歸來的輕松。
李軒知鮮于輔過河前送田豫和鮮于銀去了,卻不知他何時過的河,笑著問了句,自顧和張飛與一眾士卒沿著林緣朝東營走。
“送走了。”
鮮于輔打前跟上,邊走邊介紹了一下身旁人,“順便接了愿與吾一吃起軍糧的弟兄過來。”
“那倒要正式見過。”
鮮于輔的弟兄本就是與他一起跟田豫來的,有的臉生,也有的李軒早就見過,只是鮮于輔正式引薦,他便也全當是初見,立定拱手為禮。
鮮于輔兄弟受寵若驚,還禮而拜,依次通名見禮。
正式與雍奴眾流氓見過,給足了鮮于輔面子,李軒才又與眾人說說笑笑的沿著稀林朝前走。
只是林中隱約傳來了婦人似哼叫,哭罵,男子呵斥喘息與撲打樹枝,壓樹葉的動靜。
“這是…”
李軒走著細耳聽了幾聲,剛疑惑的問了半句,見鮮于輔與身旁弟兄臉上的怪異表情,突然恍然大悟,呵的笑了出來,“這是哪來的婦人?”
雖是問,心中卻猜出了幾分。
果然,身旁的張飛大腦袋一撲棱,接口道:“還能是哪的婦人?黃巾唄。”
“黃巾該分個女營了,小弟卻是一時也忘了分。”
李軒聞聲就笑,腳步不停的朝前走,對林中的動靜卻沒什么介意的,也沒問什么強迫不強迫。
他在黃巾軍后營中待過,黃巾就是以戶集,以老弱卻不是以男女分,沒有單獨的女營,沒有公庫,早期甚至沒有輜重。
黃巾過境,人煙皆無,不是單招男丁,而是全戶裹挾,婦孺皆隨營,就是以戶為單位。
全戶的錢糧,就在身上,好的有個小推車,大多就是包袱卷。遇戰則得食,有繳獲,作為黃巾軍中的精壯,就能為婦孺多帶回一些口糧。
一旦黃巾精壯在戰亂中亡故,一戶中男人撲塢堡死了,留下的婦人孩童,就會喪失生存能力。
有看上的黃巾光棍就會納了婦人,兼養孩童,再合戶。
至于強迫不強迫,反正黃巾中是不管這事。
葫蘆谷兩萬黃巾戰俘中就有小兩千婦人,最小的戰俘才幾歲。
由于食物供給匱乏的問題,有主動和負責看守的營中雜役等,勞改犯中的頭目,北方軍士卒私通的現象,主要是換取衣食。
李軒接到過這方面的反映,有強迫現象,但他沒有在意。沒有針對這一現象添加軍中禁令,是好是壞,是功有罪,讓七個豆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