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這下子礙事的人全都離開了。”
喬木依過去關上陽臺的落地窗，拉下兩邊門簾，柔軟的聲音里仿佛咀嚼著利刃、鞭子和蠟燭。
聽到聲音不對，試圖萌混過關的黑貓偷偷摸摸想溜走，但被古月言提住了后頸，拎到自己懷里：“露娜，好久不見，沒想到你跟索先生住了十幾天都不來找我。”
看見同伴被抓住，小玖義憤填膺地站起來，一邊沖鋒，一邊勇敢地喊道：“我要回去睡覺了，哥哥姐姐再見——”
“不急。”
東承靈瞬移到小玖的逃跑路線上，一把抱住撞入懷里的小玖，微笑道：“今晚我允許小玖晚點睡。”
“小，小玖覺得小朋友還是需要充足的睡眠…”
“喵喵喵”
任星美默默從行李箱拿出一桶薯片，給自己倒了杯可樂，將椅子搬離任索，跟其他人一起對任索營造包圍態勢。
這次連妹妹都叛變了，任索知道自己實在沒可能逃過去了，便一副死豬不怕燙的模樣，攤手說道：“好吧，你們想問什么？但最好不要問仙宮超凡者的事，那是我不可說的秘密。”
雖然兩度在眾人面前召喚仙宮超凡者，甚至連露娜都暴露了，但任索十分清楚，「他們都是我的游戲角色」這種真相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而且要是解釋了吧，那就得解釋游戲機制，解釋小世界游戲機，而任索唯獨不愿意暴露小世界游戲機。
私心也好，欲望也罷，但任索更覺得是一種共識。
他和小世界游戲機的一種共識。
雖然這么想仿佛有種唯心主義的自大，但任索感覺小世界游戲機所需要的玩家，就是他這種永不畢業的玩家。
不會為了欲望而濫用游戲機，不會因為現實而放棄玩游戲，不會因為困難而降低對游戲結局的追求。
小世界游戲機的強大已經數次刷新任索的想象力，從改變過去的歷史，到參與神靈的失戀，現在甚至直接干預異世界的王朝更替…這種強大的力量，足以引起任何人任何勢力的覬覦。
雖然任索相信她們，但為什么要泄露秘密來增加風險呢？
只要他閉緊嘴巴，不聊仙宮的事，任索相信這些女孩不會難為自己的。
然后，東承靈、喬木依、古月言、任星美同時指向古月言懷里的黑貓。
知道自己逃不出去的黑貓，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歪著腦袋喵了一聲，仿佛在說「你們說什么啊我聽不懂，畢竟我只是一只貓」。
喬木依：“小索，你在月之暗面除了禍害月言，連月詠者這個神靈都禍害了？說吧是不是還有人沒出來，現在你告訴我趙火其實是女的我都不會驚訝了，那次你幫趙火問怎么買女性內衣，是不是還有更深層次的理由？”
古月言：“索先生，露娜回來了你都不告訴我，是不是打算進行第二次婚禮的時候才通知我？”
任星美：“哥，我記得你這些天都是跟這只貓一起睡覺的啊！而且你還說過她以前變人的時候不穿衣服的！”
東承靈：“索，月詠者她也是小三嗎？”
“等等，東老師你的這個‘也是小三’是什么意思？”古月言猛地站起來。
“小索你這些天居然是跟這只貓一起睡覺的！？而且這只貓還會變成沒穿衣服的貓女？”喬木依眼里泛起了奇怪的光。
“月言，什么第二次婚禮？我哥還結過一次婚了？”任星美一口可樂噴了出來。
“索你還會幫其他男人買女性內衣…？”東承靈表情變得頗為嚴峻。
眼看著一場涵蓋二三四轉修士，從時空能力者到魔王能力者都有的局部超凡戰爭即將爆發，任索沉默片刻，抬起頭說道：
“我們不如還是聊聊仙宮吧？”
也不管她們聽不聽，任索將自己準備好的理由說出來：“我其實算是…那些脫離塵世的超凡組織的一個地球招待專員。”
大家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過來，東承靈問道：“超凡組織？不僅僅是仙宮嗎？”
“嗯，三神教，世界樹，仙宮，以后說不定還會出現其他超凡組織。”
任索斟酌了一下言辭，說道：“我和他們都有點關系，有時候能聯系上他們，但也就是有時候，也許以后可以，現在我沒法讓他們經常來我家串門。”
不僅僅是東承靈，大家聽到這句話都有點失望。畢竟現在仙宮強者不少，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喜歡的人物，求道者自不必說，任寒美猴王也不錯，災厄使者女食神還可以。
喬木依叉著手問道：“那你這個招待員具體是負責干什么的？”
“嗯…”任索想了想，說道：“相當于就是…新手村村長？”
“新手村村長？”
大家微微有些愕然，唯獨同樣具有玩家思維的任星美能明白任索的話：“你是說你負責招待仙宮超凡者，然后給他們頒發任務讓他們去完成？”
“嗯，沒錯，就是這樣！”任索越說越肯定：“就是像這種類似于新手村村長的活！”
“因為一些我也不知道的原因，那些塵封千年的超凡組織現在是沒辦法隨意降臨地球，但這些超凡組織可以從保護地球解決神秘事件之類的公益活動里攫取巨大利益，所以…”
“什么利益？”古月言微微皺眉：“雖然我覺得我這樣想有點過河拆橋，但如果有些災難考驗是人類需要經歷通關，通過努力和犧牲然后獲得可以發展技術的知識和寶物，那超凡組織這種保護，反而會讓人類無法正確地前進。”
任索想了想，搖搖頭：“他們獲得的利益，并不是以損害人類未來作為前提的寶物，而更類似于…”
游戲角色有沒有在游戲里獲得好處？當然有，除了任索為他們打出的好結局以外，還有他們在這過程中獲得的寶物，強化的能力，但任索所指的巨大利益，跟游戲角色無關。
跟他自己有關。
真正的巨大利益，是任索獲得的那些寶箱，那些專屬獎勵，以及可以氪金、購買新游戲、甚至進行大抽獎的功勛！
任索苦思冥想了好一會，最后終于為自己的游戲機獎勵找到一個好的形容詞：“功德！”
“超凡組織每一次保護世界，每一次參與神秘事件，都能獲得與這個世界密切相關的功德！”
任索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游戲獎勵的意義：“功德可以增強他們的能力（道具能力獎勵），延長他們的下凡時間（清泉流響），甚至讓他們預言到接下來會發生的神秘事件（買新游戲），降低神秘事件的解決難度（氪金）！”
古月言微微點頭，接受了任索的一面之詞。
“雖然超凡組織熱衷于參加保護地球生態圈，解決影響人類生產活動的神秘事件，但他們的高階強者并不能長時間降臨到地球，所以超凡組織會選擇一些超凡者或者普通人，給予他們足夠的幫助，讓他們去解決神秘事件。”
“如果這些被選中者都無法解決神秘事件，超凡組織的強者就會在關鍵時候花費極大代價強行降臨，幫助被選中者完成任務。”
任索這么一說，大家頓時豁然開朗了。
“這次《異界帝國覆滅錄》里的洛斯就是被選中者？怪不得他在沒人的時候會感謝‘冥冥之中的無上至尊’，原來是這樣！”
“那么以前《前方高能》探秘者也是被選中者？因為他太弱了嗎沒法完成任務，所以任寒才會在最后關頭出現？”
“怪不得《世界樹下的魔法師》里的魔法師都是來去匆匆，果然是因為無法長時間逗留。”
“露娜你也是被選中者？”
“那東漢任家和求道者呢？”任星美發現了一個漏洞：“一個是過去的歷史，一個跟神秘事件完全沒有關系哦。”
任索直接口胡過去：“那是任奈瑟擅自盜攝超凡組織成員的成長史！”
喬木依：“那任奈瑟又是什么人？”
任索眨眨眼睛，思考許久，用沉重的語氣地說道：“其實，我就是任奈瑟。”
“哦？”大家微微一怔。
“但你們也是任奈瑟。”任索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個世界或許根本沒有任奈瑟，或許人人都是任奈瑟。”
喬木依：“說人話。”
“我也不知道那個在網絡上傳超凡視頻的任奈瑟是誰。”
任索老老實實說道：“我認為，所謂的任奈瑟，可能就是這個世界的所有生物。任奈瑟從所有生物里獲得情報，然后制作成視頻上傳。不過任奈瑟應該是跟超凡組織一個陣線，視頻里沒有暴露我的存在。”
任索的確不知道網絡上的任奈瑟是誰，反正不是他。至于任奈瑟的視頻拍攝方式，可能性有很多，任索說出他認為最有可能的一種。
“但這些又跟你的招待員工作有什么關系？”東承靈抱著小玖，歪著腦袋問道。
“因為我是現代人啊，”任索說道：“雖然仙宮世界樹的超凡者可以預言未來發生的神秘事件，奈何他們已經超脫紅塵太久，平時也缺少交流渠道，無法適應世界的變化，所以很難安排行動計劃，讓被選中者順利地解決神秘事件。”
“而我就不一樣了。”
任索說得自己都信了：“我的招待員工作，就是依靠自己高超的智慧，超脫的視野和驚人的毅力，一遍遍完善預言，為被選中者制定完善的行動計劃，讓他們順利地解決神秘事件。”
“為新手超凡者確認目標，制定計劃，指引成長，這就是我作為地球招待員的工作！跟游戲里的新手村村長差不多！”
任索不喜歡說謊。
雖然他不愿意暴露小世界游戲機的存在，但他也不愿意用一個個謊言來蒙騙這些信任自己的人。
更重要的是，任索知道當他說出一個謊言，就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彌補，就像他等下要為隱瞞露娜和小玖的存在而付出慘重的代價。
但謊言和真相之間，是存在一個過度的。
他沒有說謊，也沒有暴露，而是換了一種比‘這一切都只是游戲’更加令人容易理解的方式，闡述了他和游戲角色之間的關系。
而且說得還挺像一回事。
獲得游戲，不就是預言未來嗎？
通關游戲，不就是幫主角（被選中者）制定行動計劃嗎？
而任索自己，也從未認為他就是游戲角色的主人，反倒是招待員這個身份比較適合他，負責在游戲角色來地球串門的時候進行招待，有時候甚至還得幫游戲角色衣服。
任星美問道：“但哥你還能召喚仙宮強者出來啊。”
“也不是什么時候都能召喚，在我很危險或者很需要幫助的時候，是可以花費巨大的代價讓仙宮強者來幫忙，”任索看了妹妹：“例如我遭到襲擊，例如你們遭到詛咒。“
“又或者他們來地球進行任務的時候，可能會抽空來找我串門。”
任索撓了撓頭，說道：“可能是看在我擁有超越常人的智慧上，他們似乎是選定我來當這個招待員。所以能保護我的話，他們是會保護我的。”
任索的這番解釋，在刪除他對自己的所有不正確認識后，聽起來邏輯還挺通順的，沒有什么漏洞。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們沒辦法找一個仙宮強者來求證。
然而任索之前的舉動，卻已經證明了他和這些超凡組織之間的確存在不可告人的關系，所以她們也基本相信了。
東承靈說道：“索，這么說，在過去幾次可能引起巨大災難的神秘事件里，你都為解決這些災難而做出許多貢獻？”
任索謙虛地說道：“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的貢獻。”
“其他的事，我不清楚，但這次覆滅迪德拉帝國的冒險里，我知道你的功勞并不比親手放逐大君的洛斯少。”
東承靈認真說道：“離開的時候，洛里菲斯曾經問你，洛斯變成了迪德拉的大英雄，而同樣有大功的你卻什么好處都沒有，你介不介意。“
“現在，任奈瑟的視頻里，也抹去你的痕跡。雖然這保護了你的隱私，但如果你的功勞廣之于眾，你會成為全世界的英雄，獲得無數人的稱贊，現在卻只能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四轉修士，難道你真的不介意嗎？”
大家暗暗點頭，喬木依想起那七天的歡愉和艱辛，古月言回憶起兩個月前的獵殺之夜，任星美則是滿臉羞紅地看著東承靈——
東老師你居然聽得懂洛里菲斯的話？
你什么時候聽得懂迪德拉語的？
你還聽到了多少？
我那時候可是跟洛里菲斯光明正大地討論，如何這啥那啥老哥，如何挑撥離間你們的啊！
而聽到東承靈的問題，任索卻是眨眨眼睛，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們。
“我費了老半天勁辛辛苦苦地拯救世界，難道是為了看那些我都不認識的人沖我鼓掌？”
東承靈微微一怔。
“而且，我也不是為了拯救世界，我這次只是為了你和星美。我沒資格認可那么偉大的榮譽。”
任星美說道：“但這種事是論跡不論心…“
任索搖搖頭，用指甲刮了刮自己的臉龐，笑道：“除了因為我不喜歡用這種方式出名，更因為我不想…用這種方式侮辱那些真正的英雄，侮辱那些真正在努力的人。”
“我在安全地方保護承靈和你的時候，洛斯在潛伏搏殺。”
“我和月言在月之暗面扮演角色提升修為的時候，露娜在忍痛廝殺。”
“還有很多很多，在血脈詛咒和使命中掙扎的任寒，解決地球災難的災厄使者，憑借肉體凡軀孤身奮戰的殺手…他們才不應該默默無聞，理應獲得眾生的認可。”
“而且跟我相比，那些下定決心，不懼死亡，準備迎戰異界敵人的地球戰士，
對策局里那些日夜值班，保護市民的對策修士，
他們比我更努力，他們的決心比我更堅定，更稱得上是英雄。”
任索攤攤手：“我沒有那么大的責任感，使命感，只是一個利用預言里看到的未來，然后為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奮斗的普通人…像我這種投機取巧的人，如果也被人放上神壇頂禮膜拜，凌駕于那些保家衛國的戰士之上，我會很羞愧的。”
任索的確是這樣想的。
他認識于匡圖、黎丹、喬木依這些保護一方水土的對策修士，也認識游戩這種周游全國捍衛和平的長城修士。
哪怕是最不靠譜的游戩，他走過的路，殺過的妖魔鬼怪，也遠遠不是任索可以相比的。
任索沒資格跟他們相提并論，更別提凌駕于他們之上。
任索縱使有千般不好，但他對自我定位還是很清晰的。
人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認清楚自己。
豬站在風口上自然可以飛起來，但風停了之后還不是摔成豬扒培根。
明知道自己是靠開掛才參與到這種大事件里，任索當然不認為自己真的有那種覺悟和能力。
成為英雄，萬人崇拜當然很爽，但任索能回應大眾的期待，樹立良好的三觀，成為真正的英雄嗎？
任索知道自己做不到。
別的不說，光是這屋子里的女性數量和戀愛情況泄露出去，就會給廣大青少年樹立一個極壞的榜樣，給社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有自知之明的任索，從一開始就沒有當英雄的想法。
他只是一個興趣使然的玩家，最大的理想就是不用工作，每天待在家混吃等死玩游戲。
當然還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就是成為英雄可能會減少他的游戲時間，不過這點并不重要。
聽到任索這種說法，大家對視一眼，居然都沒什么驚訝的表情。
大家對任索這種性格和思維方式，似乎都早有預料。
喬木依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既然不想當英雄，為什么還主動參與到這種危險的事件里？小索，你是不是忘了答應我什么事了？2月1號晚上你抱著我說過的話，你都忘了？”
2月1號，任索剛醒過來的那一天？
他居然當天晚上就去找喬木依了？
除了早就知道這一點的任星美，其他人暗暗將這件事列入記仇目錄。
任索撓撓頭，一臉訕笑。
任索也記得，在那一晚在跟喬木依膩歪的時候，他口口聲聲答應了，不再會摻和這種危險事件里，不再會讓喬木依擔心，好好過平靜日子。
這是他少數會違背的諾言。
“我不想當全世界的英雄，我只想當你們的英雄。”任索笑了笑，真誠地說道。
聽見任索的回答，東承靈、任星美、喬木依、古月言心里忍不住泛起了波瀾和些許感動。
然后——
任星美眨眨眼睛：“僅僅是英雄嗎？”
古月言抿緊嘴唇，復讀了一遍：“‘你們’？”
喬木依指著黑貓說道：“這個你們，包括這只天天陪你睡覺的貓嗎？”
東承靈摸了摸懷里小玖的后頸，語氣有些飄忽：“包括小玖嗎？”
小玖都快哭了o(╥﹏╥)o，這里好可怕，我想回去睡覺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