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史德利的話語,屏幕外的任索微微一怔。
他自然不知道史德利在聽到‘仙宮’這個名詞后,腦子里經過多少腦補,不過很明顯史德利的思路給予任索不少啟發。
于是女店主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看著黑斗篷們問道:「你們要吃什么?」
而此時黑斗篷們就別提多驚訝了,紛紛用八國語言說道:
「這是什么能力?快放開我們!」
「你這是與紙牌為敵!」
這時候,小九尾狐叫了一聲,懶洋洋看了他們一眼,他們瞬間慫了。
「這難道是神秘的東方力量?」
「閣下能力之強,超出想象。」
「這次是我們唐突了,紙牌愿意賠償。」
「史德利既然有閣下庇護,我們可以上報組織,取消史德利的追殺令。」
「我是黑桃K,請閣下認真考慮我們的誠意,我們為我們的無禮感到萬分抱歉。」
短短數句話間,黑斗篷就從威脅迅速改變自己的態度,既卑躬屈膝,又割地賠款,只求能和女店主和解。
殺手組織果然就是不一樣,既沒有混混遇事的驚慌,也沒有大勢力的傲慢,更沒有大國組織的底線,他們發現自己完全沒辦法掙脫食檔的壓制后,便馬上意識到自己與對方差距之大。
他們是沒有信仰的刺客,純粹的利己主義者,自然犯不著為了史德利而將命賠在這里。
不過對于他們的求饒,女店主的反應只有一個:
「你們要吃什么?」
黑斗篷們安靜下來,那個名為黑桃K的隊長問道:「一定要吃嗎?」
女店主點點頭。
「什么都可以點?」
再次點點頭。
然后黑桃K沉吟片刻,說道:「我要吃…照燒霸王龍肉排。」
其他隊員瞬間就明白隊長的意思,紛紛說道:
「來一份油炸地獄三頭犬。」
「整只鯤熬出來的湯有嗎?」
「一打串燒三葉蟲!」
「烤劍齒虎肉!」
「我要吃鐵板燒廷達羅斯的獵犬!」
黑斗篷們報出的菜名基本是不可能做出來的,他們雖然點菜時非常肆無忌憚,但卻都緊緊看著女店主,看女店主有沒有因此被激怒。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女店主并沒有說什么,而是在默默準備他們的飯食。
但在食檔車后面的史德利,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女店主…不,女食神打開車里某個抽屜,伸手進去一拿,就拿出一塊血淋淋的巨大血肉。
因為覺醒法術與血液有關,史德利對血液能量非常敏感,那塊血肉一出現,他就馬上感覺到里面龐大的能量——跟靈氣無關,而是肌肉強健,血氣充沛,如果用科學一點的說法,就是跟體脂率有關。例如史德利看過同樣重量的人,肥仔和肌霸就完全是不同種類的血肉。
這肯定是比人類更要恐怖的猛獸血肉,但曾經在訓練基地屠宰過無數生物的史德利卻分不出來。
只見女食神手起刀落,油落炸鍋,火隨氣騰,熟練地烹調出一份肉排。
到了熟悉的調味環節,任索一時間有些猶豫。
首先,他們這群人,其實跟黃毛一樣,屬于亂入者。他們根本沒被走鬼檔吸引而來,只是因為追殺紅衣男而發現走鬼檔。
只是當他們攻擊走鬼檔的時候,就被游戲認為是顧客了。
這時候,《深夜走鬼》終于回憶起它是一個‘靈異冒險經營’游戲,硬生生讓他們平息戰斗坐下來吃宵夜。
從黑斗篷的反應,任索有了幾個猜測:
第一,他們并不愿意坐下來,按他們的說法,他們是被神秘的東方力量壓制住。
第二,從女店主對史德利的勸說,可見這種壓制只能維持在他們沒有危險的情況下。
任索回憶起之前的想吃霸王餐的顧客,本來他們就想搞事,卻還要坐下來吃屎,這本來就很奇怪——真魔雖然智慧但無人性的啊,為什么會個個都這么守規矩?
看到這群黑斗篷,任索才明白,原來這是游戲設定的力量。
不過跟黑斗篷不一樣,其他顧客多半是被走鬼檔下了強烈的心理暗示,而這個心理暗示,很可能是跟他們內心深處的毀滅欲望有關,因為這是妖魔鬼怪顧客跟正常人的最大區別。
而這些黑斗篷,雖然很明顯也是以違法犯罪而生,但別說真魔,連半魔都不是,可能是因為他們既不是覺醒者,在訓練基地也可能做過許多心理訓練有關。
因此他們并沒有獲得心理暗示,而是被走鬼檔強勢壓制住,他們很明白自己處于一個奇怪的處境。
看起來,簡直如同游戲設定惱羞成怒,連掩飾都不掩飾,直接用強大的神秘力量按住他們的腦袋:“誰敢反對走鬼檔,游戲就打爆他狗頭!”
一般來說,黑斗篷作為惡客,任索自然是要在屎里下毒。
但他們跟妖魔鬼怪不一樣,他們是正常人,而且他們已經怕了,知道雙方實力差距太過巨大,就算吃到屎也未必會主動挑起戰斗。
就像普通人路過一間沙縣小吃,突然被幾個大漢夾進去,非要他吃完一碗炸餛飩。就算普通人很生氣,他難道還敢馬上報復嗎?
而且這些黑斗篷看起來也沒有多少生存壓力,而且個個都有足夠的理智,任索不需要針對他們做特別調味。當然,他們也沒興趣說出自己的故事。
既然穩得很,于是任索這次決定加一點不同尋常的調味:
「開心」是必要的,做人嘛,最緊要開心;
「慈悲」「熱情」「同情」「理解」「正義」「信任」,來干了這碗熱雞湯;
最后再來點「愛情」,聽說你們喜歡看這個殺手不太冷?
第一個品嘗宵夜的是黑桃K,黑斗篷們紛紛緊張地看著隊長,而黑桃K看著面前這份他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來歷的肉排,也沒有多猶豫,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吃走不了。
拿起刀叉,將肉排鋸成一條條吃下去。黑斗篷等待著隊長的反應,然而隊長黑桃K只是沉默地吃肉排,不一會兒就吃完,站起來。
然后他走到一旁站著,沒說話,從懷里拿出一根香煙,獨自抽起來。
其他黑斗篷的食物也陸續送上,清蒸鯤湯,串燒三葉蟲,油炸三狗頭…
他們吃完后也紛紛沉默地站起來,有的跟著黑桃K一起抽煙,而有的抬起頭仰望紐約的夜空,有的拿出手機玩起來。
等黑斗篷盡數吃完,黑桃K跟其他隊員討論了一下,便看著史德利說道:「你…好自為之。我們會想辦法為你拖延幾天時間,但你做好隨時戰斗的準備吧。」
「不過,接下來組織的目標會增大。」黑桃K夾著煙頭,想直接扔出去,但他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個透明袋,將煙頭放進去。
「我們黑桃13人會叛離紙牌,到時候組織要追殺我們,未必會顧得上你,至少能分散追捕你的力量。」
史德利愣住了。
他看了看女店主,又看了看黑桃K:「為什么?」
「我只是想起,我究竟是想做一個怎樣的人,他們也一樣。」黑桃K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幫我們解除體內的炸彈。」
「成為組織工具,這樣的日子好像太無聊了點。」另一名隊員說道:「我一直勸自己,總有一天,我會有自己的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而這樣的時間,其實就近在眼前。」一個明顯是女音的黑斗篷說道:「就是現在,一切拖延,都只是對自己懦弱的妥協。」
「我習慣了殺人,但并不意味我不喜歡平靜的生活。」一個矮小的黑斗篷笑道。
「是時候改變自己了。」
「我雖微末凡塵,卻也心向天空。」
看見黑桃部隊這種簡直180°的心境變化,史德利幾乎無法相信。
但他想了想自己吃完豬紅的心理變化,又看了看神色平靜的女店主,忽然明白了什么,走過去為黑桃部隊處理炸彈。
史德利:「你不怕我趁機殺掉你嗎,黑桃K。」
「當我選擇要叛逃紙牌的時候,我已經不怕死亡了。」黑桃K說道:「如果能死在你手上,那對于我而言,也是一個救贖。」
史德利沉默片刻,處理完黑桃K后忽然又問道:「你只是一個精通殺人技術的殺手,離開紙牌又能干什么?」
「我殺過很多人。」黑桃K說道:「窮人富人,男人女人都有…我并不知道他們是好是壞,是惡是善,我也沒有這種審判別人的權利。他們是被我剝奪的生命,我會銘記他們,作為驚醒自己的枷鎖。」
「我無聊時,最喜歡看玄國的武俠小說,聯邦的英雄漫畫,或許,這就是冥冥中的指引。」
「我已經重新發現生活的美好,我決意與過去一刀兩斷,但我不會辜負我所受的苦難,也不會荒廢一身技術。」
「從今而后,我將成為黑夜里的利劍,黎明前的守衛,燃燒我這份殘軀,為世間添加一份薪柴!」
「以前,我會用‘我來了’,來宣判目標的死亡。」
「以后,我希望這句話,是用來宣判目標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