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劫云彌補之中,那座已經化作廢墟的大城。
一行四人潛蹤而來,落在那處院落的大樹下,方才顯露身形。
楊小嬋和瑤姬都穿著白裙,但楊小嬋是少女般亭亭玉立,而瑤姬卻是經歷了風霜打磨后的恬靜柔美。
楚倩穿著一身青色道袍,莊重而優雅,不敢和主母爭相斗艷,但仔細瞧楚倩和瑤姬,兩人神韻又有些許出奇的相似。
楊戩則是換了身青色長衣,長發飄飄,像是個文士書生,溫爾文雅。
他是楊家之子,先在之前立的衣冠冢前行禮后,便退到一旁。
瑤姬在玉泉山休息了一段時日,此時已經恢復了精神,冰膚玉肌、柳葉薄唇,這本應是九天之上孤獨立在星河中的仙女,此時卻莫名悲痛。
楊戩心中有些堵悶,轉身走出了院落,站在院門之外等待。
楚倩想了想,追著楊戩走了出來。
“二爺?”
“怎了,”楊戩收拾心情,看向楚倩。
楚倩咬著嘴唇,低聲道:“二爺,我為什么…奴家別無他意,只是覺得,覺得…我似乎認識…”
看她吞吞吐吐的實在難受,楊戩輕嘆了聲,傳聲道:“不要告訴她這些,當年害了云華侍長的天將,可是名為墨寒?”
“是…墨寒不是死在二爺手中了嗎?”
“墨寒殺了我父親和大兄,害的我母親被鎮壓五百年,我自然要殺他,”楊戩看著院中那棵大樹伸出的枝丫,嘆道,“但你知道,他為何要做如此滅絕人性之事?”
楚倩嬌軀輕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楊戩。
“二爺是說!他是因!”
“嗯,”楊戩慢慢點頭,楚倩嬌軀連連顫抖,撲在門前,看向了院中那跪在墳前的身形。
楊戩手指在楚倩的肩膀輕輕點了下,楚倩淚眼朦朧看向楊戩,低聲道:“為什么…為什么她兩世都這么苦?”
“命數,運數,劫數,算計,陰謀…世事難料,天道無情罷了。”
楊戩負手嘆了聲,“我之所以不告訴你,便是不想你說漏嘴告訴她這些。墨寒與云華侍長之事已是往昔,今日只有瑤姬,莫要多言半句。”
楚倩靠在門板上,緩緩的點頭,隨后破涕為笑,用袖子擦干眼淚。
“二爺,我想以后一直侍奉在主母身旁,可以嗎?”
“幫我照顧好母親和小嬋兒,我自不會少了你的好處,”楊戩如此言道,話語有些不近人情。
但楚倩卻開心的笑了,目光一直不離瑤姬的背影,目光之中是依戀,也是眷戀。
“我還能活著,便是為了尋到她,保護好她。那日和二爺相遇,怕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嗯,”楊戩手一擺,“進去陪著她們吧,我去城中走走。”
“是。”楚倩對楊戩盈盈一拜,目送楊戩離了這處小巷。
她將發簪取下,化作了玉琴,抱著琴走入了院中,坐在墳旁輕輕彈奏,曲風平和,又帶著些許勸解,傳達著她的安慰。
楊戩的神識看到這一幕,也露出些笑容。
此事,也已算是圓滿了吧。
跳到這大城最高之地——城樓的一角,楊戩站在那,朝著東方望去。
他此時所要想的,便是去算計封神,借封神之勢直沖而起。
如何才能在大劫之中拿到最多的氣運、功德、寶物和機緣?
這一切本質上,其實都是天道在衡量與操縱,只要在不干擾天道推動‘劇情’的前提下,楊戩在大劫中地位越高、位置越重要,氣運加持也就越多,功德自然也會多一些。
至于寶物什么的,那就要靠坑蒙拐騙…咳,靠自己真本事去搶了。
封神劫,仙濺血,生死有命禍由天。
楊戩把玩著手中的神筆,發現那硯臺材質十分驚人,倒是可以找個煉器大師,幫自己將硯臺煉入拍云磚中。
黃龍師伯給他的這件寶物,用的也是越來越順手了。
楊戩站在那,整理著關于封神的思路。
封神劫難的開始,便是商君帝辛見色心起,提詩侮辱女媧神像。
女媧雖然在六圣之中本領不顯,但先有造人之功,又有補天之德,功德卻是六位圣人之中最多的!
圣人不死不滅、萬劫不毀,除了面皮還在乎什么?
女媧還是六位圣人中唯一的女圣人,女圣人就不要面皮的嗎!
但女媧身為圣人,人族又是她所造化,被稱作人族圣母。
她欲殺帝辛,卻發現帝辛還有二十八年的人皇氣運,故而并未直接出手抹殺,而是遵循天道行事,派了后世聞名的軒轅墳三妖前去迷惑帝辛…
紂王無道,輕信讒言、好大喜功、歷刑嚴法,制炮烙、殺忠良,挖比干之心,滅商朝之氣運。
四百諸侯造反,武王伐紂,闡教站在武王這邊,截教稀里糊涂就卷入了紂王的陣營,后面的事則是家喻戶曉了,各路神仙大顯神通,打的風生水起,殺的天翻地覆。
甚至在九曲黃河陣之后,還引來了幾位圣人大戰,除卻女媧之外,其他五位圣人在南洲各顯神通做了一場…
最后的結果,截教萬仙不復,闡教元氣大傷,又有諸多弟子叛教入了西方教,道門氣運大損,實力也是大損。
這就是封神的大致流程。
楊戩在算計,在籌謀。
若要下手,最好是早下手,等武王起兵時,一切都會定下。
他若不能早些參與進封神劫難之中,恐怕還是免不了做個督糧官,只是在周軍幾次潰敗中站出來力挽狂瀾。
封神榜,他是不用上的,因為他現在本就是天庭的一方元帥,玉帝親封的二郎顯圣真君,圣人賜下‘清源妙道’。
封神之戰的主要作用,便是將身死的道門弟子納入天庭,被封神榜節制,主持天地運轉。
楊戩已經是天庭元帥,得了天道認可,自不用封神榜來封。
故而,楊戩可以肆意的翻云弄雨,自身只要不死,大可不必擔心被劫難所傷。
倒是師父玉鼎真人似乎在封神中還有一次劫難,為了師父,卻需要好好籌謀一番。
可師父的本領,又沒多少因果粘連,理應不會…莫非,師父沖擊圣位落下的大道之傷并未痊愈,在天庭也只是威懾旁人而虛張聲勢?
楊戩越想,越覺得不得不為師父多考慮一些。
最后他干脆打定主意,封神之事不讓師父參與進來,他這個弟子去擋下所有災禍。
師父為了自己付出這么多,做了這么多,楊戩又如何能做狼心狗肺的弟子?
“如何去改…”楊戩心底泛起了些許念頭,但都被自己一一排除。
忽而心中有所感應,看向了東北方向,竟見有百多道流光在劫云之下追逐;仔細看了一陣,楊戩勃然大怒。
最前方飛竄的十二道身影,不是他辛苦培養的十二統領、十二名巫族子弟,又是何人?
天庭之戰,楊戩讓他們不得出手,只是在中天門之外等候;而敖己和敖心珂離開時,怕天兵天將針對這十二個楊戩的‘手下’,故而將十二巫人卷去了東海。
這十二統領聽聞楊戩無恙,便安心在東海小島上修行。
楊戩來南洲之前,給敖己修書一封,拜托龍族幫他搜尋彩金之晶,也提及了十二統領,讓敖己通知他們前來南洲匯合,想選兩個巫族少女跟在母親身旁使喚。
可沒想到,自己這十二名手下,日后一千二百草頭神的統領,竟被一群妖族,在南洲上空追殺…
身后追殺的妖族中,有十多名天仙境的老妖,又人多勢眾,十二統領此時也都只是真仙戰力,只得結陣避讓。
結陣避讓那是文雅的說法,通俗點來說,也就是狼狽逃竄。
楊戩此時有些怒火攻心,但他并未直接沖過去,只是在此地等待。
十二統領是他日后的左膀右臂,不經摔打難以成材;巫妖積怨已久,互相廝殺也屬正常。
“過來此處。”
楊戩傳聲給了十二統領,若是他們不能堅持到此地,楊戩自然也會出手相救,但心中必會無比失望。
他要的,是善戰之巫族,而非花瓶之巫族。
“二爺!”
“是二爺!”
“我等未能替二爺效力,反倒總是給二爺惹麻煩,當真該死!”
十二道流光遲疑些許,最終還是被逼的變化方向,朝著楊戩這邊飛來。
而楊戩并未展露氣息,孤身站在城樓之上,雙手將長發束起,無尖槍也已經拿在了手中。
人族之地,豈容妖族逞兇?
倒是忽略了,南洲劫云壓下,修士都不敢靠近,反倒給了妖族為禍的機會。
“哼!”楊戩抓著無尖槍,目光中,殺機隱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