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小嬋兒出奇乖巧,雖覺得楊戩不必對這些天庭的‘爪牙’客氣,但也只是輕輕的努嘴…
在母親面前還是要淑女些的。
太白金星優哉游哉的飄然而去,只留下楊戩、楊小嬋與瑤姬這一家三口,倒也給了他們一家難得的單獨相處。
瑤姬想扶著楊戩去一旁的座椅上休息,楊戩勉力站直身體,看了眼小嬋,傳聲說了一句什么。
楊小嬋對楊戩眨眨眼,臉蛋有些微紅,似乎有些扭捏。
“母親,你先坐下,”楊戩如此道。
瑤姬不明所以,柔聲道:“你受了這么重的傷,在娘親面前不要逞強。都是為娘的錯,害你也受了牽連…”
“兩情相悅沒錯,錯的是這天條天規,錯的是人心的私欲和永不滿足的野心罷了。”
楊戩如此說著,扶著瑤姬坐在旁邊的座位上,受傷的小腿一麻,楊戩差點跌倒;一旁的楊小嬋連忙向前攙扶楊戩,和楊戩一起,跪在瑤姬面前。
瑤姬忙站起來攙扶他們兩個,眼淚又止不住想流出來,泛紅了眼圈。
“母親。”
“娘…”
兩人喊了聲,對著瑤姬磕了個頭。
瑤姬半受半推,等他們行禮完了,忙將他們拉拽了起來,看著楊戩和小嬋兒,卻只能輕嘆…
“一直都是爹娘對不起你們,害你們顛沛流離吃了不知多少苦…”
楊戩笑道:“都過去了。”
“是呀娘,哥哥一直照顧著我,我其實沒受什么苦的。”楊小嬋嘻嘻一笑,連忙拉著楊戩去一旁坐下。
瑤姬走向前,跪坐在楊戩腿邊,將楊戩那有些破爛的長褲掀開,看他小腿上那最為嚴重的傷勢。
那里有一個拇指大小的孔洞,堪堪擦著骨骼,將楊戩的血肉洞穿。
“怎么傷成了這般?”瑤姬那如玉的手指輕輕觸碰,想用仙氣催發楊戩的血肉生長,卻被其上的一股力量反噬,差點傷了自己。
楊戩忙道:“這應是某位高人暗中出手,或許還是出于好意,想讓我當時倒下去…沒事,養三五日便能自行恢復,我是修肉身的,母親不必擔心。”
瑤姬卻已經撕下了一條裙擺的布帶,將楊戩的傷口小心的包裹。
楊戩目光也越發溫暖正要說些什么,瑤姬卻用額頭輕輕抵在楊戩的膝蓋上,肩膀輕輕聳動,長泣不停。
楊戩看向楊小嬋,后者忙道:“娘,咱們一家三口團聚,本該是高興的…”
說話間,楊小嬋也忍不住摸了摸眼淚。
或許楊戩體會不到她們母女二人的那種情感,是因為自己身與魂原本非一人。
但他沒繼續勸,瑤姬的痛哭有很大一部分是自責,其實也是在抒發這么多年被困的委屈和痛苦。
她是母親,不可能對楊戩和楊小嬋抱怨,也只得借此慰藉。
小半時辰后,瑤姬才輕輕的嘆息,說了句:“若是你們父親還活著,也只是被關押起來多好。他也能再見你們該多好…”
“母親,此事我們稍后再說吧,”楊戩想起自己那位便宜老爹,也是有些黯然。
若是人的魂魄不散,能轉世投胎也就算了,還有可能點醒前世記憶,比如呂純陽老哥。
但當初墨寒含恨出手,楊天佑的魂魄已經消散了近五百年,縱然是有準圣相助,也根本難以尋到楊天佑的那點真靈。
若是沒有魂魄、只有真靈,就算僥幸投胎,也只能是另一不相干的生靈,不再論前世因果。
“娘你知道嗎?哥哥已經定下婚約了呢!”
楊小嬋機智的岔開話題,瑤姬輕輕怔了下,但隨即只是溫柔的笑著點頭,并未問半句關于此事。
她并非不好奇,也絕不是對楊戩的婚事不關心,畢竟她是做婆婆的,娶來兒媳婦是要孝順她的。
瑤姬其實只是覺得,她沒這個資格去管。
生兒而不養,生女而不教,這母親做的本已是不合格,如何能再去干涉?
楊小嬋嘰嘰呀呀的開始講述他們這些年的生活,自然是避開那些苦難,說一些開心的事給瑤姬聽。
其實楊小嬋此時所講的,楊戩大多數已經講過,但瑤姬卻很認真的在那聽著,嘴角一直掛著那溫柔的笑意…
楊戩在一旁坐著,弄些丹藥和靈泉往嘴里塞。
太白金星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一幕。
“小老兒卻真是打擾了,”太白金星笑呵呵的說了句,在袖中拿出一道旨意。
楊戩想了想,還是起身相迎,對太白金星手中的旨意抱了抱拳。
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此時他心中怒火未消,讓他對玉帝的旨意做道揖,實在是為難于他。
太白金星咳了聲,楊小嬋和瑤姬也并未下跪,只是靜靜聽著。
“罷了,你們一家失了禮數也不算什么,”太白金星幽幽的嘆了聲,將令旨緩緩打開,雖然只有他們四人在場,卻也中規中矩的念了出來。
這是一道封賞的旨意,玉帝詔令,封楊戩為天庭二郎顯圣真君,令天庭元帥之職,駐軍梅山。
封白蓮公主之女楊小嬋為天庭三圣公主,封地華山,建廟祠以享香火供奉。
白蓮公主瑤姬,其罪雖可免,卻被剝奪公主之位,禁足不可入天庭一步…
“我娘親為何不能進天庭?”楊小嬋當場發飆,看著太白金星,咬牙道:“還不讓我娘回娘家,我們還不稀罕呢!娘,咱們走,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太白金星滿臉堆笑,卻是不敢和兩個女子講道理。
楊戩在旁暗自皺眉,看著楊小嬋。
這是怎么回事?
小嬋兒此時實力并不強,也沒有寶蓮燈在手,為何玉帝還會注意到她?
難道這是不能避免的宿命?小嬋兒被封到了華山,豈不是…
看來,此事還是要從姓劉的身上下手。
嗯,在自己勢力成型之前,不可讓楊小嬋離開自己或者母親身旁。
等自己勢力成型了,隨便派兩個高手跟在楊小嬋身后,或者暗中保護,只要遇到姓劉的書生對楊小嬋說半句話,就讓他們先閹后奏。
就是如此霸道!
閹錯了再讓人給他們接回去便是了。
楊戩看著楊小嬋,發現小嬋兒近來越發的亭亭玉立,這花骨朵也開始伸展花瓣了。
“咳,”太白金星笑道,“接旨吧,二郎真君。”
楊戩依然有些猶豫。
老子封他做道門護教真君,賜下‘清源妙道’之封號;玉帝卻又加封他做天庭元帥,賜下了‘二郎顯圣真君’之名號。
他該用哪個?
之前考慮的確實沒錯,自己劈山救母之后,必然會夾在道門和玉帝之間的矛盾旋渦之中…
罷了,到頭來還是要如此行事。
楊戩道:“星君大人可有筆墨?”
“筆墨?自然是有的。”
“借我一用,”楊戩伸手向前。
太白金星一陣嘀咕,這是借東西的姿態嗎?伸手就拿啊這簡直是!
果然,太白金星取出自己仙家硯臺與神筆,楊戩筆尖沾墨,將那張旨意攤開,在其下空白區域,潑墨寫下五個大字。
聽調不聽宣!
太白金星腿肚子差點抽筋了…
剛才他去凌霄寶殿領旨,雖知道玉帝陛下肯定會故意做出一副氣憤難平又不得不咽下這口氣的姿態,但太白金星確實感覺到了,玉帝有一股壓抑的怒火。
楊戩接旨不行禮也就算了,但此時楊戩已經算是天庭戰將,卻寫下了這么五個字。
聽調不聽宣!
這意思再淺顯不過,楊戩聽從天庭調遣,卻不聽從玉帝詔令!
他只會在外領兵,絕不會回天庭半步,也不會到凌霄寶殿之中對玉帝行禮上奏。
“二郎真君,還請慎重!”
“望前輩體諒,”楊戩隨手將神筆和硯臺收了起來,苦笑著,對太白金星拱拱手。
看了眼自己的母親和小妹,兩者也對楊戩輕輕點頭。
哪怕在這里出去就要面對玉帝的雷霆之怒,她們也要一家三口不再分離。
楊戩忍著小腿的酸麻脹痛,帶著瑤姬和楊小嬋踏步而去,并未再多說一句。
此正是:
二郎一力劈桃山,清源妙道豈等閑?
天庭封君稱元帥,自此聽調不聽宣。
太白金星愣了半天,最后悵然若失的搖頭一嘆,抱怨一句:“為何小老兒接的都是這般苦差事?苦矣,苦矣,我這該如何對玉帝交差?哎,不對!”
突然想到了什么,太白金星提著道袍的下拜就往外沖,跑到殿前哪里還能看到楊戩的影子?
“我那鳳血硯臺神毫筆啊!楊戩!你怎的還能這般無賴!”
中天門處,楊戩忍不住笑了聲,把玩著手中的神筆,心情愉悅的飛出天門,守門的天兵天將別說阻攔,盤問都是不敢。
“楊兄!”
剛出中天門,一聲呼喊在側旁傳來,卻正是在此等候多時的敖己。
楊小嬋立刻在瑤姬耳旁說著什么,瑤姬只是溫柔的點頭,對敖己笑了笑。
敖己當時就愣在了原地,少頃發現自己的失態,忙道“得罪得罪”,低頭道:“我母后想邀楊兄一家去東海暫住,待楊兄將梅山平定了,再安頓在那也不遲。”
“多謝龍母美意,”楊戩想了想,婉拒道,“我已答應師父帶娘親過去修養,龍宮有心珂在,我此時過去久住怕是不妥。”
“嗯…也好,”敖己并不強求,反而對楊戩挑挑眉:“伯母已無恙,楊兄打算何時娶我小姑呀?”
“這…”
“喂喂喂!”楊小嬋在旁跳了出來,“你這小龍沒大沒小差輩了吧?我未來嫂嫂是你親姑母,你該喊我娘親什么?”
“我!姑奶奶便姑奶奶,”敖己掃了下衣袖,哼道:“反正我和楊兄平輩論交!”
楊小嬋頓時得意洋洋的對瑤姬撒嬌,瑤姬眉目間也多了些輕笑。
楊戩似乎感覺有兩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扭頭看去,卻發現空空蕩蕩只有一朵白云。
“咱們先回玉泉山吧。”他催促了句,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