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都在尊妮的樂與怒酒吧里狂歡的時候。
提約訓練營的東北角,那座屬于維克多的軍火改造工廠依舊燈火通明。
“沒想到你在這里。”
聽到秦飛的聲音,維克多從一架MI8直升機機頂上轉過頭來。
“秦,你怎么到這里來找我?”他手里拿著一把大號的特制螺絲刀,從梯子上慢慢爬下來,一邊爬,一邊說:“今晚是你們X傭兵團的慶功會,你不是應該在酒吧里嗎?今晚我的維修技工都向我請假,都去了尊妮的酒吧浪了。”
“他們可以放松,我不行。”秦飛說:“誰讓我是當頭兒的?別人都可以放松喝酒的時候,當頭兒的不行。”
維克多停住了腳步,踩在梯子上,僵了片刻,轉過頭看著秦飛。
秦飛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我臉上有臟東西?”
“不是…”維克多繼續下梯子,最后跳到地上,放好螺絲刀,拿起一塊抹布擦手,一邊擦一邊說:“秦,我只是在想,你這種穩重成熟的性子是怎么來的,要知道,二十多歲的年紀…噢,你看看我那個寶貝女兒就知道!”
他指的是自己的女兒,也就是在無國界醫生組織里和梁少琴是同事的索菲亞。
“索菲亞很不錯啊,很有愛心,和我媽媽是同事呢。”秦飛笑著舉起了右手,手上的袋子里是兩瓶伏特加,酒標上畫著一只熊,是正宗的俄產伏特加。
“我拿了點酒和烤羊肉過來,我想你是俄國人,應該喜歡伏特加。”
維克多走到秦飛身邊,從袋子里拿出一瓶,放在燈光下一看。
“不是什么好貨,這個牌子在俄國只能賣個500盧布。”
秦飛笑道:“這里是非洲,尊妮的酒吧里翻遍了才找到兩瓶這種酒,據說賣30美元一瓶!”
“30美元!?”維克多驚訝地看著秦飛,又低頭將目光移到酒瓶上,自言自語道:“比我賣軍火還要暴利!早知道我改行賣酒去算了。”
說罷,指了指門口。
“走,咱們到外面聊去。”
出了維修庫的大門,倆人坐在水泥臺階上,秦飛從袋子里取出羊肉擺好,一人拿起一瓶伏特加擰開了瓶子。
維克多往嘴里灌了一口。
“爽!”
他皺著眉,舒暢地喊了聲。
“雖然是便宜酒,不過還是祖國的味道。”
秦飛注意到,倉庫里頭還有一家SU27,主體已經組裝上了,雙翼和尾翼之類沒有組裝上去,看起來光禿禿地夾在巨大的作業臺上。
“那就是勞倫斯要的SU27?”他問。
維克多說:“沒錯,還有一架在旁邊的維修庫里,也組裝得差不多了。”
秦飛的目光落在那架MI8身上,這不是賣給自己的3架MI8,因為提約訓練營的3架MI8是維克多優先安裝好,早已經教父使用了。
看來維克多這次掃了一批老舊的MI8,全都拆散了送來這里組裝。
“看不出啊,大軍火販子本人還會修飛機?”
“那是我的小愛好。”維克多說:“以前我帶的連隊就是負責軍用機場警衛任務的,就駐扎在機場旁邊,那里還有一個修理營和軍備庫,那些修理技師天天修理著各種各樣的武器裝備,小到槍械,大到飛機坦克和軍用裝甲車之類。我平時沒事干,就會去搭把手,幫幫忙,因為修理裝備是我的業余愛好。”
他轉身望著那架MI8,眼中飽含深情。
“當你拿著工具維修那些飛機和武器的時候,你仿佛就可以通過觸摸它們,和他們對話…”
“就因為這個,所以你后來干脆自己賣軍火?”秦飛調侃道。
維克多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秦飛意識到自己也許調侃過火了。
對于一名前蘇聯軍人來說,那是一段不堪的回憶,也是那個曾經輝煌一時的大國之殤。
“解體的時候,整個前蘇聯全都陷入了饑餓,那時候的食物都是定量供應,就連軍人都吃不飽,貨幣貶值成了廢紙,物價飛漲,一個士兵可憐的那點薪水恐怕連買兩片面包都買不起。”
說到這里,維克多目光轉向秦飛,看著這個可以做自己兒子的人。
“你當然沒經歷過那種時代,那時候你的祖國正在改革開放,正在走向繁榮,你不會理解當年我們的心態。”
“我手下有一百多個士兵,那些年輕的小伙子,他們是我的兄弟,他們每天餓得臉青唇白,而我作為一個年輕的連長,什么都做不到。我們這些軍人,不知道該信誰的話才對,也不知道這個祖國走到這一步到底是誰的錯。而我們,只是想吃飽肚子,讓家人也吃飽肚子…”
“后來我去了一趟哈巴羅夫斯克軍分區辦一起公務,我的軍校戰友在那里當連長,他招待了我,有酒,有肉,我很驚訝地問他這些東西是哪來的,為什么他們有經費。他告訴我,這是他賣掉自己軍械庫里的BMP兩棲步戰車換來的,對了,就是賣給你們Z國人…”
“回到自己的部隊之后,我開竅了,既然我左右不了整個國家的走向,那么我至少可以掌握我自己手下和家人的命運。我拿出僅有的繼續,賣掉我父親給我留下的一只勞力士表,拿著這些錢買了禮物,去找了和我關系很不錯的基地司令…”
說到這里,他猛喝一口伏特加,把那些燒喉的液體灌入自己的胃里。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從一個軍人轉變成了一個軍火販子,雖然我是在兩年后才退役的,實際上后來我才明白,實際上從那場巨變開始的一刻,那個叫做維克多的蘇軍上尉,早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是軍火販子維克多而已…”
他猛喝一口酒,然后又望著秦飛,那雙灰色的眼睛里充滿著一種屬于軍人才有的哀傷。
“不過,我是個有良心的軍火販子,我不覺得我很差勁,知道為什么我的生意在非洲做得最大嗎?”
秦飛從維克多哀傷的情緒中抽出心神,他呷了口酒,放下酒瓶問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