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湘菜館門外,此刻人頭涌動,人群中不時發出一陣噓聲。
劉浪手里拿著一根橡膠警棍,捂著自己的左腮幫子嗷嗷地退了好幾步,半邊臉就像得了嚴重的腮腺炎一樣鼓起老高,本來已經很小的左眼此刻被腫起的臉蛋一擠,幾乎看不到了。
“我艸…”
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里面帶著血絲,一顆牙齒落在地上。
“我的牙…”
他凄厲地哀嚎了一聲,對著周圍七八個拿著長棍的治安隊員跳著腳嚎叫:“你們特么都是豬啊,還不上!?”
周圍的村治安隊員如夢初醒,這才揮舞著長棍沖了上去。
老兵湘菜館的門口,趙鑫手里拿著兩根凳腿,那是老何平時用來頂門的,此時成了趙鑫唯一的武器。
二十分鐘前,本來已經散去的治安隊員去而復返,之前在這里吃了啞巴虧,劉浪回到村委的治安辦里越想越不服氣,于是回來找碴了。
找碴的理由很簡單,借口也十分老套——劉浪指責老兵湘菜館的招牌不符合城市管理條例,違規占用多余空間,必須馬上拆除。
店鋪招牌,這是一個已經被各大城市甚至好大喜功官員多次炒作的冷飯。
有些城市,甚至為了所謂的好看,將每一個店鋪的招牌都拆掉,統一制作。
明面上說是統一管理,實際上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有天知道。
當然,關于招牌影響市容這個問題,各有各的說法,它就像一個萬能的籮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裝。
因為沒有明晰的標準,所以違規不違規完全靠一張嘴。
劉浪現在就是那張管事兒的嘴。
老兵湘菜館的招牌其實并不算大,是老何自己一手設計的,紅底黑字,不算花哨,給人一種樸實的感覺。
拆招牌,對于生意人來說那簡直就是跟砸飯碗差不多。
劉浪帶著幾個嘍啰上來就先把放在門外那個寫著“現役和退伍軍人六折優惠!”的水牌不由分說地給砸了。
然后就是拿著梯子過來要拆招牌。
在老何店里的趙鑫第一個沖了出來,其實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劉浪這廝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盤。
公器私用,挾私報復。
這種詞用在這里再恰當不過了。
一個要拆,一個不讓拆。
退伍時間不長,尚且一腔熱血的趙鑫眼里那容得下劉浪這種人?
于是上去將那梯子踢翻了,雙方就這么動起手來。
治安隊一直是村中一霸,有人敢在村子的地盤上跟治安隊動手,捋村委的虎須,村民們自然就要看熱鬧。
如此一來,整個事件變得有些滑稽起來。
劉浪和趙鑫成了擂臺上的對手,下面的圍觀者成了觀眾。
對得起勁,下面觀眾就高潮,吼聲一浪接一浪。
“打他!打他!”
“劉隊長你怎么不敢上了?上啊!”
“小趙牛逼!”
“那么多人打一個都打不贏…平時不是很牛逼嗎?!”
被這些圍觀的好事者嘲諷慫恿,劉浪的面子實在掛不住。
趙鑫在偵察部隊里待過,雖然偵察兵不是萬能的,但是抗擊打能力、格斗意識還有對陣的勇氣都是這些治安隊員所不能比的。
他看準了這些治安隊員的命門——人多時候膽壯,可是一落單就成慫逼。
趙鑫徹底發揮了在部隊學到的戰術意識,既然對方人多,那么就集中力量擊破一個點。
當一群治安隊員圍過來,趙鑫猛沖上去,死咬其中一個追打,根本不管不顧身后其他人,拼著挨幾棍也要將目標打倒在地。
偵察兵很多都練過抗擊打,開酒瓶開磚頭啥的不是什么新鮮事,挨幾棍對于趙鑫來說沒什么大問題,可是被她追打的人就慘了,幾棍抽過來人就成了滾地葫蘆,倒在地上哭爹喊娘那一個叫凄涼。
最后,劉浪自己腮幫子上也挨了一棍,牙齒都被打掉了一顆,腳上被敲了一下,走路都一瘸一瘸,疼得厲害。
局面成了僵持狀態。
趙鑫也受了傷,額角上被敲開一道口子,血順著臉龐流下。
老何抄起一把菜刀,擋在趙鑫跟前,小燕上去拿出自己的手帕替趙鑫止血。
“有本事再上來試試,覺得我好欺負是不是!?”
老何的怒喝,加上明晃晃的菜刀,劉浪差點嚇得尿了褲子。
拆個招牌不過是為了報復一下白天受的恥辱,拿小命去拼那可不值得了。
老何是當過兵的,趙鑫也是,劉浪再白癡也知道這些當過兵的惹毛了是真的會跟自己硬剛,到時候恐怕一發不可收拾。
“老何,你要干什么?你這是不服從管理,是暴力抗法!”
“不服從誰的管理?抗的是哪個法?”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人群外圍傳來,眾人回頭一看,不知何時身后已經來了好幾輛警車。
一個身材魁梧,看起來領導模樣的警察帶著李忠等人,還有十幾個輔警出現在現場。
這個警局領導的身旁,是一個女軍官和一個穿著像個旅游一樣的人,有眼尖的認出了這就是傍晚時候在老何的飯館里吃飯,和劉浪發生矛盾踢了那廝一腳,最后被派出所警察帶走的那人。
人群分開一條路,將這些人讓進來。
議論聲如同傳染病一樣開始在人群里蔓延,所有人都在推測這是誰,什么來頭。
“江局…是您啊…”
劉浪面無血色,看到在江城陽身旁神情自若的秦飛,頓感大事不妙。
這回真是有眼無珠,一腳踢在了鋼板上。
事兒,鬧大了。
他認得江城陽,江城陽卻不認識他。
轉頭問李忠:“這就是那個治安隊長?”
話語中滲著一股厭惡,眉頭皺成了“川”字。
李忠點點頭:“沒錯,這就是那個治安隊長,劉浪。”
“哼!”江城陽轉過臉,目光落在劉浪的身上:“真是好大的官威,一口一個不服從管理,一口一個暴力抗法,法律就是你們這種人用來欺壓老百姓的雞毛令箭?!”
說罷,轉頭對李忠說:“去,把這些人都抓了,送回所里好好審。”
“不不…”劉浪有些慌了,“江局,我…我沒做什么啊…”
“你不是跟我說法律嗎?”江城陽冷冷道:“尋釁滋事、故意傷人、毀壞私人財物,這幾條夠你好好在看守所了反思的!”
劉浪聽到江陽澄列數的罪狀,襠下一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