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輪交手之后,本我解放持續時間一過,箱子的速度立馬慢下來。不過這時候他顯然已經發現了更省事的方法來解決對手,只見少年將杖劍在左右手互換,十分帥氣地對沖過來的一個雙劍士喊道:
“力場,束縛——”
一道無形的力量由那劍士腳下升起,將他釘在原地,雖然只是片刻,但一只飛拳已從后方呼嘯而至,打在他鼻梁上,讓他倒飛出去。
箱子松開手,又看向下一人。
那是個銃士。
那銃士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同伴是怎么倒霉的,正嚇了個半死,顫動著圓滾滾的身體正準備后退。但箱子伸手虛引,口中吟誦:“偵測魔法,反重力!”同樣一道波紋從他手中放出,對方的魔導爐立刻變得明亮刺眼,然后再他向上一托,無形之力便將那人連帶魔導爐一起從地上拽起來。
力場法術就和其他所有的法術一樣,其控制要效果要視受術者的抗性而定,但在低等級,真正的控制向施法者并不多,因此這些烏合之眾顯然沒什么對付控場向法術的經驗,讓他一控一個準。
少年只將那人向后一丟,口中大喊:“隊長,交給你了!”
“你給我后退一點。”方鸻咬牙切齒地喊道。
他算是看出來了,箱子的魔導士等級是要高于雙劍士等級的,也就是說對方其實更偏向于傳統的施法者。
當然了,傳統的施法者絕對不會沖在人群最前方。
不過他心中雖然腹誹不已,手上卻一點不慢。加固手套本身就是靈活構裝,他操縱起來自然如臂使指,以手成刀,飛拳也在半空中作同樣的動作,猛力一揮,手刀繃直了如同一道長鞭掃向那人。
流星在半空中劃過一條華麗的弧線,準確地命中那人頸項,后者慘叫一聲在半空中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漂亮,隊長!”箱子贊了一句:“我們合作無間。”
方鸻翻了個白眼。
他咔一聲收回手套,同時抬頭透過單頁風鏡掃了一眼戰場。戰場上的其他人果然也察覺了這個方向上的威脅,他們開始以為箱子不過只是一個雙劍士,但現在才看清后者一手持劍一手持杖,竟是個詭異的魔導士。
一個自由的魔導士和一個自由的雙劍士在戰場上的威脅自然不可等同而論。
七八個人一下子向這個方向沖了過來,少年見狀嚇了一大跳,他在聽雨者訓練可沒有以一敵多這樣的經歷。確切的說,任何一個施法者都要盡量避免這樣的情況出現。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沖了過頭,本能地發出了頂級選召者的聲音:“隊長,救救!”
方鸻看到這一幕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之前明明提醒了,這家伙就當耳邊風沒聽到處理。不過沖臉型魔導士,想來帶腦子的人也干不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下倒好,他真成了保姆了。
好在對方的戰斗力還是有的,在魔導士等級不低的情況下,近戰技巧也一樣嫻熟,在經驗有限的條件下,這只能用天賦來解釋。
難怪孤白之野會看中這個少年,底比斯之尖的拉神,在與其他頂尖選召者同樣的經驗條件下,能做到三系全修,這里面很大一部分原因固然是各種機緣巧合。
但更重要的是,依靠對方強大的個人能力。
至少到現在為止,方鸻對于這中二少年表現出的戰斗力還算滿意,不過要說比得上當年的R,大約還稍稍差一些東西。如果非要讓他來形容的話,大概是差腦子吧。
方鸻一邊想一邊拿出一個普通的發條妖精,向前一丟。金色的發條妖精‘嗡’一聲在少年前方斜飛過去,同時他的話語也從隊伍頻道之中傳來:“起墻!”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兩個字,但方鸻相信,對于戰斗天賦優秀的選召者來說,兩個字就夠了。
箱子果然心領神會,他向后一躍躲回一株像樹橫生的根系后面,同時左手伸出樹干,向發條妖精同樣的方向劃出一條斜線,“力場,束縛——”
無形力場像是一只大手,從地上抓起泥土與碎石,由于非是對智慧生靈,對于沒有抗性的軟泥與礫石來說,同樣的法術力量在這里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一道泥石流構成的土墻竟從平地上直立而起,形成一面流動的斜向的墻壘。
這種墻根本無法攀爬,但所幸并不長,對方的人見狀想也不想就從墻斜向方鸻等人的一面繞過來——這也是動物的不能,在千鈞一發的戰場之上,他們理所當然不會舍近求遠。
但可惜的是,對于他們來說這不過是無意識的選擇,但對于方鸻來說這卻是早有預謀的目的,那些人才剛剛走過土墻,便看到前方一頭高大的獅人,威風凜凜地攔在他們面前。
那幾個人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才能戰戰兢兢地看到瑞德裸露在外的雪白獠牙。
但大貓人其實不過在冷笑:
“恃強凌弱,絕非正義所為。”
它搖搖頭,一頭火紅的鬃毛無風自動,獅人掄起權杖,一道金色的光芒從他身上綻放而出。這些人最多不過與艾緹拉齊平的等級,戰斗力說不定還不如精靈小姐,怎么可能是一個已經二十級的圣騎士的對手。
何況大貓人還是原住民。
在同等級,一般來說原住民的實戰水平是遠超過普通的選召者的。
因此留給這些人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場戰斗最后以帕克的爆炸弩矢終結,當強烈的閃光從森林之中一閃即逝時,所有人都不由回過頭看向這個方向。
連立于山谷上方的巨龍虛影都偏過頭,而等托拉戈托斯遠遠看清了交戰的雙方之后,金色的眼睛中才閃過一道驚訝的光芒。
爆炸的氣浪翻卷著每一個人的頭發與衣角。
當爆風散盡,塵埃落定之后,森林之中早已面目全非,原本泰納瑞克對面的鬣狗們早已蹤影全無,原地只剩下一個深一兩米,還余煙裊裊的深坑。
帕克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被風吹得豎起來的頭發,心想這強化爆炸弩矢的效果還真是恐怖,就是射程太近了一些,有種核子手雷的感覺——欲殺敵,先傷己。
這自然是方鸻新制作的那一批起爆水晶的效果,剛好帕克等級提升之后魔力爐輸出上限增加讓他也可以使用這種水晶,不過這玩意兒畢竟是為了‘火巨靈’專門設計的,用在弩矢上效果并不太好。
因為射程和精度大打折扣,甚至一不小心就會傷到自己人。
戰斗結束之后,那些被方鸻等人救下來的人顯然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以至于他們愣了好一半天才想到要過來道謝。
而就和方鸻猜測的差不多,這些人不過是最常見不過的那種臨時組成的隊伍,他們甚至都沒有打算參加試煉,不過是過來做生意的,但天知道怎么會惹上這樣的事情。
幾個人在那里自嘆倒霉,一邊小心翼翼地試探詢問方鸻等人是不是什么大公會的成員,顯然之前的戰斗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畢竟有這個戰斗力水平的,一般絕非是普通冒險團。
而方鸻避而不答,只安撫了他們一下,才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各位,我想請你們幫一個忙。”
“幫忙?”
那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但在新世界混了這么久,這些人顯然也不是真正的新手,一個個都是老油條。他們先是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答道:“你救了我們一命,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們幫忙的,只要能做到,我們當然無所不從。”
聽聽,雖然聽起來說得大義凜然,但其實充滿了各種預設條件。
要是方鸻在加入黎明之星之前,說不定還對這樣油滑的態度不以為然,甚至他那時候就覺得絲卡佩小姐有些太過不老實了,一方面受雇于弗洛爾之裔,一方面卻常常偷奸耍滑。
甚至到精靈遺跡之前,大家都堅持要拿到錢才辦事,那與他想象之中的選召者有很大的區別。
但現在嘛。
方鸻已經學會用包容的眼光去看待這些東西了,對方這么做也無可厚非。他點了點頭只簡單地答道:“這一次龍之巢的試煉很特殊,但杰弗利特紅衣隊的霸道你們也看到了,要不是他們,這個地方也不會亂成這個樣子。”
他停了一下:“你們想不想報仇?或者說也一起參加試煉?”
“參加試煉?”那些人明顯一下子抓住了重點,至于想不想報仇,他們才不關心這個。向大公會報仇,這不是搞笑嗎?不過他們也問道:“杰弗利特紅衣隊,不是血之盟誓嗎?”
“血之盟誓可沒這個膽量。”方鸻才向這些人解釋了一下血之盟誓與杰弗利特紅衣隊的關系,他先前在山之宮殿外就看到過這些人,心中第一時間就把兩者聯系了起來。
血之盟誓不會不知道銀色維斯蘭與托拉戈托斯是什么關系,他們絕對不敢主動在這里搞事情,但杰弗利特紅衣隊就不一樣了。他們背后的BBK俱樂部雖然不是中國賽區十大公會之一,但也相去不遠,而且BBK俱樂部屬于中國超競技聯盟的兩大陣營之一的‘弒神者’同盟。
與風語者和銀色維斯蘭所在的網絡十字軍聯盟剛好是對立的陣營。
而事實上,弗洛爾之裔與彩虹同盟在云層海地區的全面對立,其實就是來自第二世界這兩個頂級聯盟的對立在第一世界的體現。
方鸻對別的東西可能不了解,但對這些東西心中門清。
那些人聽說背后是杰弗利特紅衣隊,心中明顯有退縮之意,方鸻一眼就看出這些人的想法,但心中也不以為奇。他現在對于艾塔黎亞的認知早已今非昔比,過去他一度認為自由選召者、自由公會才是第一代、第二代選召者們理念傳承的象征。
但后來才意識到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當然這里面固然有那樣的人,他們向往自由的星門時代,向來第一、第二代選召者那個最為輝煌與傳奇的時期,因此才固執地走上獨行者的道路。
但更多的,其實是那些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加入各大公會,被各大勢力無視的邊緣角色,這些人中有很多其實巴不得能加入一個大型公會,哪怕是成為外圍成員也好。
而剩下那些,也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一方面嫉恨大公會的成員的福利,一方面又不愿意成為炮灰,才會游離于主要勢力之外,成為零散的自由選召者。
而這兩類人,才是現今新世界自由選召者的主流,而像他這樣的人,反而成為了異類。至于所謂的自由公會,不過是這些人抱團取暖的一種組織罷了。像是塔波利斯騎士團那樣的存在,也是相當罕見的。
方鸻看出這些人的想法,但也并不意外,只說道:“你們擔心杰弗利特紅衣隊,怕得罪他們?其實大可不必,仔細想想,他們會認識你們嗎?他們根本不在乎自由選召者。”
他又繼續說道:“他們憑什么封鎖這個地方,不讓其他人進入?無非不過是憑借自身實力,但他們在這里的實力并不是最強的,在這里他們也有別的挑戰者,何況你們也看到了,當自由選召者聯合起來的時候,杰弗利特紅衣隊的人不同樣也與他們僵持不下嗎?”
那些人聽完方鸻這番話,明顯有些意動,不過仍舊不敢答應,只問道:“那你想讓我們做什么?”
“很簡單,”方鸻看著這些人,停了一下,才一字一頓地答道:“我們其實也是自由選召者,只不過是來自別的地方而已哦。我很了解,自由選召者之間往往需要團結起來才能生存下去,你們在這個地方應該認識不少人吧?”
那些人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你們也是自由選召者?別開玩笑了,自由選召者哪有你們這么厲害的?”
方鸻一時語塞。
老實說他也不曉得應該怎么和這些人解釋,因為這純粹是機緣巧合,就拿之前戰斗來說,先前表現得最搶眼的箱子,其本身其實確實出身于大公會——畢竟聽雨者在芬里斯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是小公會之列了。
而且箱子是孤白之野親自選出的人,孤白之野曾經在VEM待過一段時間,那時候的VEM是真正的頂尖俱樂部,他的眼光顯然不是一個小小的聽雨者可以局限的。
也就是說,箱子其實是有進入真正的頂尖公會的潛質的,只不過那些頂尖公會往往都有自己培養新人的途徑,看不上外來的天才罷了。
而實際戰斗力最強的泰納瑞克王子,是安達索克三大蜥蜴人氏族之一的真正的皇族,本身又是技藝超絕的戰士,與選召者根本都沒有什么關系。何況認真的說,它也并不算真正是團隊的成員。
再加上最后出手的大貓人,大貓人的來頭就更離譜了,他是來自羅塔奧的瑪爾蘭圣騎士,還在巨樹之丘當過一段時間艾梅雅的守殿騎士,雖然說是被艾緹拉小姐收留,但沒點實力的人怎么可能通過森林精靈的考核。
何況瑞德本身也不是選召者。
總而言之,就是這些奇奇怪怪的人構成的隊伍,讓方鸻自己的這個隊伍顯得很有戰斗力,仿佛不經意一看儼然是大公會的底子。
甚至是某個二線公會的旅團。
但實際上呢,箱子不過是有這個潛力,但其實真實戰斗力水平和他一樣,也受等級所限制。而泰納瑞克呢,只是在試煉之中臨時和他們在一起而已。
只有大貓人正兒八經算是團隊成員,但從它的年紀來說,其實天賦還不如絲卡佩小姐和魁洛德先生。至于隊伍之中的其他人,更是偏科嚴重,連帕帕拉爾人現在都成了主要戰斗力,其他唯一靠得住的戰斗力大約只有希爾薇德的女仆小姐。
可惜謝絲塔除了關心她主人的起居之外,對于其他事情根本都漠不關心。
至于聽他這個隊長的命令?
不好意思,他大概只會得到一句答復:“可疑的家伙,請離大小姐遠點。”
因此方鸻一邊在心中撓著頭,一邊和這些人解釋道:“其實我們也不是真的很強,只是剛才那些人太廢柴,被我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而已,我沒必要騙你們,不是嗎?”
“好吧,”雖然他這個解釋很蹩腳,但那些人其實也并不關心這個,他們說不定巴不得方鸻是大公會的成員,好拉上關系。他們低聲討論了一下,才問道:“我們的確認識這里不少人,不過現在大伙兒都分散了,何況他們也不一定會愿意站出來對抗杰弗利特紅衣隊啊。”
“沒關系,”方鸻答道,他其實對這樣的結果早有所料,也明白這些人在擔心什么:“請放心,我絕不是要讓你們沖在第一線當炮灰,至少在這一點上,我不會認同那些大公會的行事方式。”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朋友…”那些人連忙解釋道。
但方鸻搖搖頭打斷他們:“我的要求很簡單,請你們幫忙去把其他人集合起來,現在這里一片混亂,讓大伙兒集合起來至少也能防止那些隱藏在人群之中的鬣狗渾水摸魚,不是嗎?”
那些人點了點頭:“這倒也是,那然后呢?”
“然后留在這個地方,”方鸻答道:“當然你們可以暗中幫那些正在與杰弗利特紅衣隊對抗的朋友一下,然后等待一個機會。”
“這我們自然樂意了,”那些人答道:“老實說,那些大公會這么霸道,誰會樂意呢?可我們要等什么機會?”
“不用問,你們會看到的,”方鸻嚴肅地問道:“我只問你們一個問題,如果你們有機會沖破杰弗利特紅衣隊的防線,參與這個試煉,你們會去嗎?”
那些人面面相覷,互相看了一眼,才有些驚疑不定地答道:“這自然了,這次試煉的獎勵那么豐富,本身又沒什么危險性,誰不想參加呢?不是我們不愿意參加,實在是沒有這個能耐,不要說杰弗利特紅衣隊了,就是血之盟誓我們也拿不出什么好辦法啊。”
“這就夠了,”方鸻看著他們,一字一頓地答道:“去吧,會有這個機會的,而這就是我想讓你們做的事情,耐心等到機會來臨的那一刻。在那之前不要輕易離開圣佩魯谷地。”
那些人點了點頭,雖然一頭霧水,但是還是向他致謝之后才離開這個地方。
看到他們消失在森林中,希爾薇德才在后面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你真覺得他們會照辦嗎?”
“不一定,”方鸻答道:“不過我清楚這些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事情,他們無論如何也會去試一試的。”
“其實你和他們說得太多了,隊長,如果你不告訴他們那是杰弗利特紅衣隊的人,他們或許不會這么猶豫。”貴族想了一下,回答道。
“我明白,”方鸻淡淡地答道,但他回過頭來看著貴族少女:“可這是我的原則,希爾薇德小姐,我希望他們能幫上忙,但這不代表我要用謊言的方式來到達目的。”
希爾薇德微微一怔。
片刻之后,她眼中不由綻放出一種莫名的光彩,深深地看了后者一眼。
不過方鸻早已是轉過頭去,因為正是這個時候,他聽到一陣奇怪的呼呼聲從樹頂上傳來。其實不止是他,所有人都聽到了在這個聲音。
他們抬起頭來看向那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