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夏北一開始騎得很慢。
已經有差不多七八年沒騎過機車了,他得先熟悉一下。
走在南山的盤山公路上時,看著一輛又一輛超過自己的飛行車,胭脂倒也不在意,她能夠明顯感受到夏北的生疏。
但那又怎么樣呢?
她覺得就這樣靠在夏北的背上,一路慢悠悠地回去就挺好。
不過,沒過多久,胭脂就發現夏北的速度快了起來。飛行車靈巧地在盤旋地公路和來往車流中飛馳,見縫插針。
而后速度就越來越快。
胭脂有些驚訝。要知道,她的機車可是沒有智能駕駛系統的。不光她沒有,石龍,小刀,乃至整個飆車黨圈子里的機車都沒有。
對于機車玩家來說,智能駕駛系統完全就是對自己的侮辱。
而這也就意味著,在沒有智能系統的輔助下,懸浮機車的控制會非常難。
車身在半空中,如同在海浪中一般時起時伏。
速度快一點,慢一點,還有轉彎時的入彎路線不同,都會導致車身姿態的不同,稍微一個控制不住就會出洋相。
不是沖出道路撞上山壁,就是凌空翻滾倒栽。
因此,要嫻熟地控制機車,必須要對四個懸浮推進器的角度以及推力大小,有著極為精確地掌握。
就像騎馬一樣,身體起浪的節奏要和馬在不同速度下的步伐以及身體的起伏配合起來,做到人馬合一。
而這需要大量的練習時間。
夏北他…
風聲在耳邊呼嘯著,胭脂靜靜地感受著夏北的每一個動作以及機車的車身姿態,漸漸的,她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閉上了眼睛。
無論夏北是快是慢,她都靜靜地摟著他,側頭靠在他背上,一聲不吭。
機車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地弧線,精準地穿過了廢棄的車間,以一種柔軟的下沉姿態落在了小院外。
“到了!”夏北摘下頭盔,準備下車的時候,卻發現胭脂抱著自己一動不動。當下出言提醒道。
“嗯。”胭脂慵懶地繼續貼在夏北背上,聲音在頭盔里悶悶的,問道:“你送過快遞?”
夏北笑了起來:“薄餅小弟。”
噗哧,胭脂笑了起來。她明白夏北的機車技術從哪里來的了。
胭脂松開夏北,直起身來,摘下頭盔,輕輕搖頭甩著長發,眉眼都滿是笑意:“是騎的小綿羊嗎?!”
夏北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小綿羊是一種已經被淘汰的小型懸浮機車,外表酷似小綿羊而得名。
這種懸浮機車功能和式樣都簡陋到極點,不過因其皮實,便宜,且易于在車流中穿行,因此常常被餐飲快遞用來做交通工具。
夏北的機車技術,就來自于以前當薄餅小弟的經歷。
那時候,為了爭分奪秒,他天天騎著小綿羊在車流中亂竄。甚至一些臺階,陡坡,都直接騎著車上去,就怕遲到了客戶不給錢。
而這樣的機車技術,顯然和飆車黨的速度極限不是一回事。
他沒有那種將機車性能壓榨到極限,在失控邊緣駕馭機車的能力,但是對于靈巧的見縫插針以及敏捷閃避方面,倒是更勝一籌。
“那以后我就叫你小綿羊了!”放下頭盔,胭脂愉快地做出了決定,拉著夏北進了小院。
從聽到院外傳來的機車轟鳴聲開始,院子里十幾雙眼睛,就緊緊地盯著院門。
看見胭脂拉著夏北走進來,尤其是看見胭脂臉上籠罩的寒霜消失不見,嘴角甚至還帶著微微笑意的時候,眾人都眼睛一亮。
“回來了?”石龍的大嗓門響了起來,一副迫不及待地樣子,“開飯開飯。夏北,來來來,咱們喝一杯。”
“對對,夏哥,咱們正說給你慶功呢!”
“嘿,老夏,這仇報得真漂亮!孫家現在可慘了!”
“來來,今天不醉無歸!”
小瘋等人也興奮地道。
胭脂輕輕哼了一聲,白了石龍一眼,松開夏北,徑直往廚房走去,而夏北則被眾人給簇擁著坐在了小院的桌邊。
“怎么樣?”一坐下來,石龍就鬼鬼祟祟地扭頭看向胭脂的方向,“她沒事兒了吧?”
“沒事兒了。”夏北笑道。
話音一落,他發現石龍,小刀,山貓…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松了口氣的樣子。
如果說之前的氣氛還有些刻意,那么,這一口氣松過之后,就頓時變得熱烈起來。幾個人甚至主動起身去廚房幫忙端菜。
而在此之前,大家明顯都對那個方向敬而遠之。
酒菜很快就擺齊了,眾人吆五喝六推杯換盞,話題一直都集中在校際大賽上,對夏北推崇不已。
要知道,夏北的對手可是瀚大和信德集團。
這兩個隨便哪一個拿出來,對于在座的人來說,都是讓人幾近絕望的龐然大物,別說將其擊敗,就算是想撼動一下,也是白日做夢。
可夏北明明無權無勢的一個人,竟然就生生把這個仇給報了!
這可牛逼大了!
平常大伙兒吹牛,無非是上南山東山跑出了什么時間,無非是干翻了哪個不長眼的白癡,無非是遇見人多勢眾的對手也沒慫…
可只要仔細想想,大伙兒就覺得自己這些東西跟人家夏北比起來,簡直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媽的都不好意思開口。
酒到微醺,石龍拍著夏北的腿,說道:“夏北,還是你們這幫讀了書的家伙厲害啊。要是換成我,恐怕就只能提把刀找孫季柯拼命。”
眾人都紛紛點頭。
不過氣氛卻因此忽然變得沉悶了起來。
所有人都明白,真要是自己遭遇夏北這樣的屈辱,能用的手段似乎也只有這些了。
可結果如何,大伙兒自己都能想象。
就算一刀捅翻了孫季柯,最終倒霉的也還是自己。孫家財雄勢大,手眼通天,自己這些人在人家眼里,不過是伸伸手指頭就能摁死的螞蟻。
因此,大家對夏北固然欽佩,但看了看彼此鼻青臉腫的臉,心頭都油然而生一絲挫敗感來。
夏北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笑著道:“這可不一定。如果換做是你的話,孫季柯那種人根本就不敢來招惹!”
說著,他環顧四周,問道:“對了,你們去過體院了?”
去體院幫夏北出氣的事情,大伙兒一直都沒跟他說過,卻沒想到夏北此刻竟然提了起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胭脂身上。
胭脂本來一直靜靜地托著下巴坐在夏北的身邊,仿佛整個人都融入了夏北的影子里一般,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
可當聽到夏北這番話的時候,大伙兒發現,胭脂也睜大了眼睛。顯然這不是她告訴夏北的。
夏北也扭頭看了胭脂一眼。
看著夏北似笑非笑的神情,胭脂把頭埋了下去,下巴壓在膝蓋上不啃聲。
“你怎么知道是我們?”石龍也不矯情,爽快地承認了,問道,“沒給你添什么麻煩吧?”
“沒有。”夏北微微一笑。
當時聽說孫啟德和周仁博在新聞發布會上宣稱,有騎著機車的流氓去體院毆打了劉波等人,他就知道是這幫家伙。
其實當時麻煩還是有的,只不過后來隨著比賽的勝利,以及瀚大請愿貼鬧起來,這件事也就沒人關注了。只有孫啟德買通的一些人在網上努力以此反擊,但都淹沒在了對孫家的憤怒聲音之中。
但無論如何,夏北心里是感到暖意的。
當你受傷,或者遭遇屈辱的時候,你的朋友不聲不響就去幫你出氣。無論他的作為是對是錯,但這種朋友總是沒錯的。
心里想著,夏北對小瘋道:“小瘋,把你的光腦借給我用一下。”
小瘋一愣,旋即答應了,起身去拿便攜光腦。
夏北道:“既然大家幫了我一個忙,我也想幫你們一個忙。”
眾人都面面相覷。
很快,小瘋將光腦拿來了,夏北打開,然后在光腦上飛快地列了一些東西,其中包括一輛卡斯牌的二手載重機車,以及一些零件。
“修車廠的事情我聽說了,我跟胭脂商量好了,準備再賭一把,本錢我這里有…”夏北一邊操作光腦一邊說著。
一聽到這話,眾人立刻炸了鍋。
“這怎么行?”石龍霍然起身!
“是啊,不行不行。”小刀和山貓也紛紛道。
用自己的錢去賭,大伙兒能接受。但用夏北的錢,而且是在明明已經輸了一場,知道勝率不高的情況下再去賭,大家就坐不住了。
一時間,眾人七嘴八舌紛紛勸阻。
“放心吧,我已經想好了,我們的勝率有八成。”夏北埋頭輸入,“而且我已經跟你們虎哥說好了。”
“虎哥。”眾人把頭扭向胭脂。
石龍道:“胭脂…”
胭脂安靜地坐在夏北身邊,半邊身子都隱藏在他的后面,只聽到聲音:“誰跟他商量好了…”
她輕輕地嘟囔著:“不過,我聽他的。”
“好了!”夏北輸入完成,旋即用手機轉賬給石龍,“這是一千星元,用來買這些材料還有你們的修車零件。另外,我需要找一些加工儀器,清單上面有。明天我過來,咱們開始干活兒。”
眾人都呆呆地看著他。
石龍拒絕了夏北的轉賬,問道:“你說勝率有八成?怎么贏?”
夏北微微一笑道:“我力氣很大,打架很厲害。”
眾人一愣,旋即紛紛點頭。
或許是夏北的干凈俊逸的外貌實在太過人畜無害,因此,大伙兒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時常會忘記這一點。
而此刻提起,他們立刻就想到了夏北在車站的那一拳,以及他一人打翻兩個保鏢的新聞畫面。
捫心自問,包括石龍在內,在場沒人敢在力氣和打架方面挑戰他。
“另外,我還會騎機車,這輛卡斯就是給我騎的。”夏北環顧四周,旋即用筷子沾了水,簡略地畫了一幅南山地圖,如此這般地講解了一番。
聽著聽著,大家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胭脂沒有去管夏北的什么戰術。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夏北微笑的側臉,看著小刀山貓等人一個個興奮的神情,嘴角便輕輕揚了起來。
她喜歡這種可以安心偷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