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了一陣,本就有相應預案的克萊恩順利理清了思路,確定了接下來要做的幾件事情。
啪!他右手抖甩信紙,在騰起的赤紅火光中,抬頭望向了對面的蕾妮特.緹尼科爾,準備從衣兜里掏出一枚魯恩金幣以支付郵費。
可是,信使小姐早已離開,他的對面空無一“人”。
“不收錢了?”克萊恩先是一愣,旋即有了各種聯想,懷疑是不是習慣性向非契約者拿金幣的蕾妮特.緹尼科爾主動索取了郵費。
說不定信使小姐什么也沒說,就那樣四個腦袋八只眼睛同時看著倫納德,等待他支付金幣,結果這家伙完全領悟不了,想強行結束召喚,慘被捏斷了脖子…克萊恩嘶了一聲,順勢用剛掏出來的那枚金幣做了次占卜,得到倫納德.米切爾活得還不錯的結果。
他松了口氣,收起金幣,對著門外喊了一聲:
“理查德森。”
半開放房間的大門沒發出什么動靜地向后敞開,他的貼身男仆理查德森快步走了進來,恭聲問道:
“先生,我有什么能為您服務的嗎?”
“請管家先生過來一趟。”克萊恩一邊吩咐一邊于心中感慨,自己真是被奢靡的生活給腐蝕了,就算在家里找人,也不會挪動半步,要通過貼身男仆去做。
嗯,這是扮演的需要…他無聲對自己說道。
過了幾分鐘,戴著白手套的瓦爾特上至三樓,自然垂下雙臂,姿態標準地站立于道恩.唐泰斯側前方,等待雇主開口。
克萊恩早已斟酌好語言,不快不慢地說道:
“去馬赫特議員家,告訴他我已經預備好前期的款項。
“還有,準備馬車,我上午要去‘慈善助學基金’,中午返回。
“如果馬赫特議員沒讓我留出下午的時間,那你再到艾倫.克瑞斯醫生家一趟,說我下午會做一次拜訪。”
克萊恩之前已從灰霧之上提取了1萬鎊現金,裝入了小皮箱內,就等著合適的時候去完成那筆軍火交易的前期工作。
而為了散去鈔票上的灰霧味道,他有特意“傳送”去海上,順便給“蠕動的饑餓”覓食——他這是害怕知曉灰霧存在的阿蒙能于同一個城市內“嗅”出那特定的味道,或借此感應到渴求的寶藏在哪個位置。
“好的,先生。”管家瓦爾特沒去問雇主從哪里籌集的前期款項,在他印象里,道恩.唐泰斯這段時間幾乎沒怎么去過銀行。
當然,這也不是什么太讓人在意的問題,許多從外地,尤其從迪西海灣和間海郡來貝克蘭德的富翁,總是會提前預備大量的現金裝在箱子里。
佩斯菲爾街22號,“魯恩慈善助學基金”總部。
克萊恩通過大門,進入里面,上至二樓,找到了提供給理事們的會客室。
——作為只是偶爾參與某些事務的名譽理事,他在這里是沒有辦公室的,但能使用會客室。
他右手握成拳頭,抵住嘴巴,故意輕咳了兩聲,然后步入會客室,找了張沙發坐下。
稍做等待,他重新站起,對侍立于旁邊的貼身男仆理查德森道:
“我去下盥洗室。”
系上衣物的扣子,克萊恩邁步走出會客室,恰好看見“正義”奧黛麗從自身的辦公室出來。
這位貴族小姐今天穿的裙子較為樸素,白色為底,點綴深綠,袖口、領子以荷葉邊為主,只胸前有層層蕾絲交錯成的領結式花朵。
她甚至沒戴珠寶首飾,系著條看不出好壞的腰帶,只左臂位置,衣物在風吹來,貼向皮膚時,有輕微的鼓起呈現。
“上午好,奧黛麗小姐。”克萊恩做出了一副偶遇對方的驚喜表情。
奧黛麗望了眼鬢角斑白外形不錯的道恩.唐泰斯,淺笑回應道:
“上午好,唐泰斯先生。”
她本想略顯輕快地說一句“好久不見”,以打趣對方自成立儀式后,幾天都沒來慈善助學基金看一看的事情,可考慮到兩人表面的關系只能算認識,又強行忍住了相應的話語。
克萊恩順勢揉了揉額角,苦笑搖頭道:
“很抱歉,直到今天才過來。
“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會更忙,可能得去一趟南大陸,處理某些事情。”
他之所以專程過來,將自己要離開貝克蘭德一段時間的事情告知“正義”小姐,就是為了展現誠意,希望這位貴族少女能幫忙看住基金會,讓它運轉正常——對克萊恩來說,他發自內心地希望這個“慈善助學基金”能幫助到更多需要幫助的貧民。
“去南大陸?”奧黛麗解讀得出道恩.唐泰斯的真誠,略感錯愕地反問道。
克萊恩笑笑道:
“為了筆生意。”
這個瞬間,奧黛麗腦海內浮現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又有哪位序列5要失去他的生命了?
察覺到“正義”小姐似乎做了不好的聯想,克萊恩又補了一句:
“和軍方有合作,販賣一些必需品。”
這有什么意義?道恩.唐泰斯這個身份就是用來打探軍方情報的?奧黛麗有所恍然,抬起右手,順時針點了四下,笑容明澈地說道:
“愿女神庇佑你一切順利。”
習慣性說完這句話,她才品出不協調的地方,自己竟然在向一位“愚者”先生的眷者說,愿女神庇佑他!
這大概更接近詛咒吧…格爾曼.斯帕羅先生會不會生氣?不,他其實是個內心溫柔的人,而我剛才并沒有包含惡意…這次去了南大陸再回來,扮演道恩.唐泰斯的應該就是另外的眷者了吧?會不會是半神?奧黛麗的思緒不自覺就發散了開來。
克萊恩無奈一笑,同樣熟練地于胸口畫出緋紅之月:
“愿女神庇佑我們。”
而不是降下神罰…他在心里默默補充道。
接著,他就像真的只是路上偶遇般閑聊道:
“你這段時間有去學校宣傳嗎?”
“有的。”提到這方面的事情,奧黛麗的臉龐似乎有在發光,為自己終于做了些實事而驕傲而高興。
她略顯用力但幅度很小地點頭后,碧綠眼眸中逐漸露出憐憫的神色:
“去了幾家公立的初等學校,里面不少孩子真的很可憐,他們為了省錢,都是自己帶黑面包做午餐,配一杯清水。”
講到這里,她抬頭望了眼道恩.唐泰斯,略顯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知道,他們暫時不會帶我去夜間學校和周日學校,不會讓我看見更壞的情況。
“但我可以想象,可以想象,就像進了工廠只能活幾年的那些工人…”
這是“世界”格爾曼.斯帕羅曾經對她講過的事情,讓她第一次知道了貝克蘭德底層的真實情況,但沒親眼見過的事情,依舊只能依靠想象。
克萊恩無聲嘆了口氣道:
“可能比你想象得更差。
“不用著急,等你表現出了自己的能力,值得他們相信的能力,你就能真正地成為他們的一員。”
“嗯。”奧黛麗點了下頭,似乎已在想著要怎么表現得更好。
克萊恩沒再多聊,畢竟兩人這只是第三次碰面,之前也就說過幾句話,現在一下聊得太多,很容易被人懷疑。
他指了指盥洗室方向,說了一聲抱歉,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奧黛麗看著道恩.唐泰斯的背影,沉默了幾秒,油然低語道:
“更差會是什么樣子…”
得到馬赫特議員邀請自己傍晚去“東拜朗退伍軍官俱樂部”的回復后,克萊恩按照預定的計劃,于是下午4點,登門拜訪了艾倫.克瑞斯醫生。
“唐泰斯先生,你的管家并未告訴我你有什么事情。”因妻子距離生產也就一個月的樣子,艾倫醫生最近推掉了不少工作,總是待在家里。
對于算不上太熟悉的道恩.唐泰斯突然來訪這件事情,他是相當疑惑的,加上本身也不是太擅于交際的性格,所以在寒暄之后,直接提出了問題。
克萊恩笑了笑道:
“是這樣的,我接下來可能得去一趟南大陸,你知道的,那里天氣濕熱,有各種各樣的蟲子和疾病,我想提前準備些藥物,預防意外情況的發生,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議?實在有些羞愧,我認識的優秀醫生只有你一個。”
艾倫醫生接受了他的解釋,開始認真地思索并給出藥物的名稱。
到了最后,記了滿滿一便簽紙的克萊恩找了個肚子痛的理由,進了一樓的盥洗室。
那里的洗漱鏡霍然變深,似乎已被濃厚的陰影徹底籠罩,而陰影之中,一輛黑色的嬰兒車緩慢駛近,內中躺著一個裹銀色絲綢的模糊小孩。
“這次又是什么事情?”威爾.昂賽汀用清亮的嗓音質問道。
克萊恩干咳了兩聲,堆出笑容道:
“您應該已經聽到了,我要去南大陸了。
“我不想錯過您的降生,所以想問一下您打算用哪天做生日?”
威爾.昂賽汀吸了吸拇指道:
“我不知道。”
“連天使都無法控制自己什么時候出生嗎?”克萊恩略感愕然地問道。
威爾.昂賽汀很是猶豫地回答道:
“你不懂…我已經看好了三個生日,它們在命運上都有著獨特的意義,但我還沒有確定,還看得比較模糊,也許真到了那個時候,才會一下明白該怎么做。”
這是選擇困難癥啊,也有濃厚的神棍氣質…克萊恩交握雙手,微不可見地搓了一下道:
“那我該怎么及時獲知,及時趕回來和您完成交易?呃,那只千紙鶴已經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