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賽琳娜教堂的地底,查尼斯門外的看守室內。
倫納德.米切爾后靠住椅背,雙腿抬起,擱在桌緣,眼神空空洞洞,沒有焦距。
即使經過了儀式魔法的治療,他的臉色依舊非常差,就像重病剛得到緩解但還沒開始好轉一樣。
此時此刻,圣堂派來的強者正在重新布置查尼斯門后的封印,因為圣賽琳娜骨灰的丟失,他們的意見出現了矛盾,有人希望用新的圣物來彌補缺少的力量,有人認為沒必要這么麻煩,畢竟對整個黑夜女神教會來說,圣物都是非常稀少非常珍貴的,他們提出的想法是,降低廷根市值夜者小隊的定位,把這里具備活著特性或封印存在困難的物品轉移去總部寧靜教堂或貝克蘭德教區,只留下容易看管的部分。
他們打算拍發電報,請求教宗召開會議,由大主教和高級執事投票決定。
對于這些爭論,倫納德完全沒有一點感受,他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活著的尸體,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沒有激動,沒有興奮,異常地麻木,甚至不愿意面對其他人,只希望孤獨地待在角落里。
他偶爾會閃過一些疑惑,那就是“兇手”為什么只拿走了克萊恩的非凡特性,而留下了隊長鄧恩.史密斯的。
噠,噠,噠,腳步聲回蕩在走廊內,右臂包扎著白色繃帶的西迦.特昂出現于看守室的門口。
在鄧恩等人圍攻梅高歐絲,試圖解救廷根市的時候,她和查尼斯門的內部看守者也在對抗著部分封印物,如果不是“代罰者”和“機械之心”成員還算及時地抵達,如果不是圣堂派來的援軍終于趕到,她恐怕也會凄慘地失去生命。
可就算是這樣,那位老邁的內部看守者也沒能堅持到最后,戰死在了自己的崗位上。
“倫納德,我發現隊長,隊長辦公室里有一封還沒譯碼的電報,應該是之前圣堂發來的。”兼職作家西迦.特昂開口說道。
倫納德碧綠的眼眸轉動了一下,整個人終于活了過來,他隱約記起之前確實聽到了新電報進入的聲音,但當時戰斗一觸即發,他和克萊恩都沒那個心思去關注。
“內容是什么?”倫納德發現自己的嗓音異常地干澀。
白發黑瞳的女士西迦.特昂沒有猶豫地回答道:
“小心因斯.贊格威爾,小心封印物‘0—08’。”
“因斯.贊格威爾,叛逃的大主教,晉升失敗的‘看門人’…封印物‘0—08’,一支看起來很普通的羽毛筆…”倫納德先是茫然低語著自己能挖掘出來的記憶,旋即側了側耳朵。
他忽地瞇起眼睛,身上的頹唐和沮喪同時消失不見。
“原來是這樣…”倫納德一下收回雙腿,站了起來,碧綠的眼眸內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他看著西迦.特昂道:
“我打算申請加入‘紅手套’。”
“紅手套”是值夜者內部精英隊伍的代稱,一般而言,各支值夜者小隊都是駐守當地,各有轄區,不經允許不能到轄區外追捕罪犯,而某些邪惡的家伙卻總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就造成了很多不便。
為此,黑夜女神教會專門在值夜者內部成立了“紅手套”,他們是嚴格挑選出來的精英,甚至掌握了部分圣物,他們的任務是增援發出信號的值夜者小隊,以及不受限制地追蹤和抓捕被關注的邪惡者。
在某些圈子內,他們被稱為“追跡者”和“獵狗”。
“‘紅手套’?可他們的最低要求是序列7…而且,‘紅手套’面對的危險成倍于普通的值夜者小隊。”西迦.特昂疑惑中帶著關切地說道。
倫納德勾勒出一抹沒有笑意的笑容:
“我差不多可以晉升了。”
他的眼眸轉冷,咬牙切齒地無聲自語道:
我要報仇!
因斯.贊格威爾,你一定要活著等到我強大起來!
“好吧…”西迦似乎猜到了倫納德的想法,嘆息道,“我們的隊員將有一半甚至更多的新面孔,就算是值夜者小隊,這樣的慘烈也很少見…”
倫納德眼神一暗,咬了下牙道:
“處理好尸體了吧?”
“嗯。”西迦微不可見點頭。
倫納德猛然邁步,走向門口:
“我去通知他們的家人。”
我去面對最不想面對的場景。
我去…
水仙花街2號,梅麗莎坐在單人沙發位置,反復研究著手里的三張門票,研究著上面的文字,研究著印制好的日期和座位號。
班森坐在她的側面,含笑看著專注的妹妹,身體姿態非常地放松。
忽然,他們聽到了門鈴被拉響的聲音,叮當,叮當。
梅麗莎望了一眼在廚房忙碌的女仆貝拉,隨手拿著那三張門票,略顯疑惑地起身,小步快跑地來到門邊。
她的黑發比以前潤澤了許多,臉龐不再消瘦,多了好看的血色,褐眸更是晶亮有神。
擰動把手,拉開房門,梅麗莎愣了一下,因為她并不認識來訪者。
這是位墨發碧瞳的年輕男子,長相很是不錯,但臉色異常蒼白,眼睛里藏著濃濃的悲傷。
“請問你是?”梅麗莎迷茫地問道。
倫納德專門在白襯衣外面披了件黑色正裝,聞言沉啞地回答道:
“我是你哥哥克萊恩的同事。”
梅麗莎心頭忽地咯噔了一下,本能地墊腳望向倫納德的身后,但什么都沒有發現。
她嗓音莫名有些顫抖地問道:
“克萊恩呢?”
倫納德閉了下眼睛,吸了口氣道:
“很抱歉,你的哥哥克萊恩為了拯救一些人,死在了一位兇惡的罪犯手上,他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梅麗莎的眼睛一點點睜大,身體微不可見地搖晃了幾下,手中那三張門票無力滑落于地。
它們正面朝上,有《伯爵歸來》這出戲劇的名稱。
莫雷蒂家的客廳內,倫納德幾乎不敢去看對面的梅麗莎和班森。
但他的腦海里總是不由自主地閃過對方的樣子:
那位充滿青春氣息的女孩睜著眼睛,不發一言,瞳孔沒有焦距,安靜地就像一個人偶。
那與克萊恩有著幾分相像的男子努力保持著正常的姿態,但他總是時不時地發愣,說話也會慢上半拍。
“事情就是這樣,對此,我很抱歉,沒能及時阻止,黑荊棘安保公司、警察部門以及那些受到幫助的人都承諾給你們一筆撫恤金,大概有6000鎊…”倫納德視線略顯游移地說道。
突然,班森打斷了他的話語,嗓音沙啞地問道:
“他的尸體呢?我是問克萊恩的尸體呢?”
他抿住嘴唇,頓了一下道:
“我們什么時候才能看到他?”
“在公司內,現在就可以。”倫納德難掩悲傷地回答。
“好的。”班森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我先去下盥洗室。”
不等倫納德回應,他快步進入了一樓的盥洗室內,乓地一聲關上了木門。
走到洗漱臺前,班森擰開水龍頭,讓自來水嘩啦啦垂落。
他彎下腰,埋下頭,雙手捧住水,不斷拍到臉上。
拍著拍著,他的動作忽然停頓,好半天沒有變化,整個盥洗室內只有流水嘩啦的聲音在回蕩。
足足過了幾十秒,班森才抬起頭,望向洗漱鏡,只見對面的自己臉上盡是水滴,眼眶紅得再也無法遮掩。
幾天之后,拉斐爾墓園一角。
結束掉鄧恩的葬禮,眾人聚集到了一個新的墓碑前,上面有著克萊恩的黑白照片,書卷氣很濃的照片。
梅麗莎站在墓坑前方,眼神渙散,沒有焦距,她旁邊的伊麗莎白卻是一直在抹淚。
倫納德、班森、弗萊和布萊特扛著棺材,走了過來,將它放入了墓坑內。
牧師的悼言和各自的祈禱之后,沙沙沙,泥土開始填埋,黑色的棺材一點點被遮掩。
這個時候,梅麗莎半蹲下去,將哥哥身上搜出來的那個銅哨扔了進去。
倫納德側頭看著這一幕,心里很是酸楚,也很佩服這個女孩的堅強,知道噩耗之后,她一直不哭不鬧,沉默得讓人心疼。
墓坑填平,石板蓋上,倫納德最后望了眼克萊恩的墓碑,他的墓志銘共有三行:
“最好的哥哥;”
“最好的弟弟;”
“最好的同事。”
哀傷的氣氛里,黑荊棘安保公司的人們逐漸離去,賽琳娜和伊麗莎白也在家人的催促下告辭,現場只留有班森和梅麗莎。
“我去雇傭一輛出租馬車過來…”班森的狀態非常差,像是許久未睡。
“好的。”梅麗莎輕輕點頭。
目送哥哥的背影遠去,她怔怔地回頭望了眼墓碑。
忽然,她蹲了下去,將臉埋進了雙臂內。
沉默之中,不知過了多久,梅麗莎突地悶聲罵了一句:
“笨蛋!”
她哭了出來,無聲地流淚,不斷地流淚,難以停止地流淚。
夜晚的拉斐爾墓園。
膚色古銅的阿茲克拿著束白花,立在克萊恩的墓坑前,久久沒有說話,最后嘆息著自語道:
“很抱歉,我遲到了十分鐘。”
“但我應該知道是誰了…”
他彎腰放下了那束花,轉身離開了墓園,也離開了廷根,但沒有取走那個銅哨。
緋紅的月光照在這里,有著難以言喻的安靜與冷清,
突然,封住墓坑的石板被翻動,一只略顯蒼白的手從泥土里伸了出來。
伸了出來!
石板被推開,棺材蓋被推開,克萊恩坐了起來,略顯茫然地望向四周。
他的記憶還定格在那雙嶄亮的皮靴和握住圣賽琳娜骨灰盒的手掌上,之后就像進入了無夢的熟睡。
克萊恩本能低下頭,解開衣扣,看向自己的左胸,只見那猙獰的傷口和缺失了一塊的心臟正在蠕動愈合,就像他當初從鏡子里看見自己太陽穴的槍洞在飛快復原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更緩慢,更艱難。
嗯,等第一部完,我會在微信公眾號上發“0—08”的資料,其中一部分資料,基本是前面可以總結、推理、聯想到的,不涉及劇透,大家可以提前想一想,看能對上幾條。(假裝沒有加更這回事,不過說真的,我肯定是希望能加更感謝的,但我覺得,講好故事比加更更重要,如果不能兼得,就選前者,畢竟我也30多歲了,精力遠不如以前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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