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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畢生夙愿

熊貓書庫    劍靈同居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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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九的判斷,雖然帶著這樣那樣的主觀因素,但對于趙沉露來說,卻無疑是真理。

  在魔族問題上,如果天外神劍的判斷都不是真理,那還有什么是真理,魔皇的金口玉言么?

  所以在聽到王九的結論時,趙沉露心中頓時涌起了巨大的欣慰…與失落。

  期待中的第二次仙魔大戰,看來是不會發生了。

  就算發生,那也一定是很多很多年以后,至少她是看不到那一天的了。所以那一天和她也沒有任何關系。

  趙沉露就是這樣一個現實而且樂觀的性子。

  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堅持追求一口根本不可能回應人類感情的神劍。

  “既然魔族滅絕了,那我們是否可以慶祝一下?”

  王九問道:“慶祝?”

  “是啊,慶祝仙魔大戰的勝利啊,我們當年辛辛苦苦打贏了那么一場絕境中的戰役,無論怎么說都該慶祝一下才對吧?”

  趙沉露說著,略帶期待地看著王九,等待他的肯定回復。

  在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問題上,王九一般都不會拒絕身邊人的提議,因為按照王九的理論,他只負責他擅長的事情,也就是誅殺魔族。但是除此之外的事情,就都交給專家負責。

  包括人類社會中的一切社交行為。

  所以,當初仙魔大戰時,是由天外神劍和九仙尊共同領導萬仙盟完成的翻盤,天外神劍只負責實戰,其余的諸如團結各大門派家族、哄騙某些不知死活的刺頭當炮灰…全都是交給九仙尊負責的。

  慶功當然也包含在內。

  仙魔大戰結束前,雖然人類一直都面臨著沉重的生存壓力,但慶功宴從來沒有少過。

  按照趙沉露當時的解釋,這是人類社交中的必要環節,人類是脆弱的生物,不可能像天外神劍一樣永遠冷靜理性地面對戰局變化。局面劣勢的時候會悲觀,優勢的時候則會樂觀,而這些情緒都需要發泄。

  所以人類才會有葬禮、婚禮、慶功宴等等儀式行為,通過這種規范化的儀式行為,幫助人類發泄掉心中的情緒,從而恢復理性的作戰狀態。

  在王九的理解中,這就如同元磁炮發射時,從炮膛后面退出的彈殼,屬于必要的垃圾。雖然是垃圾,但卻是必要的。

  而趙沉露正是要利用這個環節,貫徹她自己的信念,只要能夠說服王九召開慶功宴,她就有機會推進后面的儀式。

  按照九州時代,某些地方的特色——例如青州,在一場盛大的歡宴之后,必然伴隨著男女之間最為親密的行為。這既是人類追求快感的天性,也是一種基于對未來的不安定和對現實的滿足感,所做出的繁衍決定。

  只要王九肯接受這個解釋——事實上這個解釋也是真實合理的,接下來趙沉露就可以進一步演繹說,主持這樣的儀式,必須要親自投身其中,因為兩性繁衍,對人類而言是非常私密的行為,哪怕是九州時候思維觀念最為前衛的青州,對于這種行為,也是認定不宜在公共場合出現的。

  所以就算狂歡、濫交,也一定是局限在某個私密區域,隔絕與外界的聯系,也就是需要極佳的安全性。那么如何才能讓參與的人確信這里的安全性?當然是召集人或者說主持人也一道參與進來。

  那么作為慶功宴的提議者,趙沉露責無旁貸,必須要參與其中。

  但兩性繁衍,當然不可能一個人自娛自樂,那樣的話也顯得主持者的參與誠意不足,所以趙沉露當然有必要找一個伴侶。

  而這個伴侶,當然不能是隨便認定的,對于高等修仙者來說,那些凡人、以及修為不高的人,就和死物沒有區別,與這些人交合,某種意義上說依然屬于自娛自樂,并不能被參與者廣泛認同,會嚴重影響慶功宴的質量。

  那么接下來,有資格配得上趙沉露的人,如今找遍整個相州大陸,也只有一個人了。那么作為仙魔大戰的領袖,核心人物,王九自然責無旁貸要承擔起主持人的重任。

  以上的邏輯推理嚴謹周密,堪稱天衣無縫,趙沉露在心中反復揣摩,找不出任何破綻,更找不到王九拒絕的理由。事實上,在九州時代,她曾經一度接近得手,卻因為商斕妃從中作梗而功虧一簣——雖然作為報復,她也破壞了商斕妃的幾次計劃。

  但現在商斕妃已經不在人世,那么接下來,就到了最為激動人心的環節了。

  “慶功宴就不必了。”

  “…啊?”

  王九說道:“我記得你說過,慶功宴的意義在于激勵參與者和旁觀者,但是作為僅存的參與者,我們并不需要這種儀式來激勵自己,而旁觀者也早就不復存在。對于現在的相州人來說,仙魔大戰只是發生在洪荒時代的不可考證的傳說故事,以人類的承受能力而言,不讓他們得知真相反而更有利于他們的發展,所以慶功宴并沒有必要。”

  這番嚴謹的邏輯,讓趙沉露瞠目結舌。

  “等等,難得打贏仙魔大戰,真的不需要慶祝一下嗎?說真的我等這一天好久了誒,決戰的那一天,我死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法參與大戰后的慶功宴…現在難得我死而復生,就當是獎賞一下我在大戰時候立下的功勞,小小地辦個宴會,然后放縱一下自我,有什么不好嗎?”

  王九想了想,承認趙沉露的說法不無道理。

  作為九仙尊之一,她在仙魔大戰時期也算立下了汗馬功勞。除了對萬仙盟的整合作用之外,在正面戰場,她也是毋庸置疑的中堅力量。一直到與魔皇決戰之前,擁有天崩境修為的趙月鳴,都是無數魔族的夢魘之源。

  那么作為僅存的參與者之一,她的確有資格要求一場慶功宴,哪怕不是作為激勵,而是作為獎賞。

  “好吧,等回去以后,就如你所愿召開一場慶功宴吧,不過參與者只有你我二人是不是少了點?”

  “兩個人正好!”趙沉露斬釘截鐵,“不需要第三個人來搗亂了!”

  “好吧,你的獎賞,當然由你自己決定,不過現在先做好手頭的工作再說。”王九說完,便調轉劍尖,指向了船艙的更深處。

  趙沉露這才想起來,他們手頭還有個重要的工作:探索幽冥海。

  王九又說道:“既然判定與魔族無關,先前的邏輯鏈就要重新整理,小白的天賦與魔族無關,而是大自然的神奇偉力,那么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解析這份力量,化為己用,培養出更多的劍道奇才。如此,就算以后再有新的異族入侵,我們也能游刃有余一些。”

  一邊說著,王九已經當先拐過了一個拐角,深入到了艦船的更深處。

  船內依然維持著幾百年前的模樣——到處都是探索隊員們掙扎求生的痕跡,墻壁、地板,遍布著斑駁與破碎,空氣中依然彌漫著當時的絕望。

  在一扇艙門前,王九看到了一個委頓在地的中年女子,她懷里抱著一面鏡子,一動不動。從王九的角度看,正好能夠看到鏡子映出的影像,是一位二八年華的青春少女,少女面容姣好,此時雙目緊閉,宛如被封在冰棺中的公主,然而棺外的女子,卻瞪大眼睛,臉上寫滿了絕望。

  這鏡子內外的對比,就像是一出恐怖劇目。片刻后,趙沉露小心翼翼地懸浮跟來,見到這一幕,便不由感嘆道。

  “時空的錯亂扭曲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要說是大自然的偉力,真的有些不可思議啊。”

  “然而要說這不是大自然的偉力,就更加不可思議了。”

  如果不是大自然的力量,那就是人為,什么人?魔族的可能性已經被否決了,而這種時空錯亂的神通,就算當年的九仙尊也未能真正掌握,所以…

  趙沉露嘆了口氣:“行吧,大自然,我服氣。”

  然后,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卻接二連三地出現。

  他們見到了左臉少年,右臉老年的考察團首席顧問,左右兩邊的身體呈現截然相反的特質,仿佛是被殘暴的屠夫將兩個活人各取了半截,然后強行粘合在一起。

  他們還看到了本應是團隊中年齡最大資格最老的研究員,死時卻呈嬰兒狀躺在襁褓中。

  兩人沿著通道一路向下,因時空錯亂而發生的瑰麗景象層出不窮,甚至艦船本身也被影響到,內部空間不斷出現穿越和中斷點,讓原本結構簡單直暢的艦船變得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宮。

  迷宮中,到處都能看到絕望的尸骸,顯然考察團隊在最后時刻,有相當一部分人都迷失在了這個迷宮中。

  “這里…讓我想起了魔族的游樂場。”

  趙沉露走到一半,不由說道。

  王九說道:“的確有些相似。”

  仙魔大戰初期,魔族對人類的態度,就仿佛是巨人踐踏螞蟻,一切都是例行公事,魔族需要的是徹底的滅絕,所以對人類既不會留活口,也沒有心思玩貓耍老鼠的游戲。但是到了中后期,隨著戰局逐漸僵持乃至反轉,魔族的態度也變得復雜起來。

  一方面,魔族不得不承認,開戰前那種正面平推,隨手碾壓的戰略已經行不通了,在前線戰場,憑借莽勇作戰的魔族傷亡異常慘重,而在破滅萬界的戰爭中屢立奇功的暗殺者們,也開始不斷被人類反殺,甚至出現了影魔軍團一夜間全軍覆沒的慘案。基于此,魔族不得不改變方針,進行一定程度的妥協。

  如果能夠通過瓦解敵人的意志來取得勝利,那么暫時將滅絕延后,也是可以接受的。

  簡單來說,魔族對人類不再是不計代價的屠殺,而是會因地制宜地選擇放一些人類生路,然后在這條生路上設下陷阱。如此一來,魔族需要面對的就不再是背水一戰的人類,而是擁擠在逃生路上,背對敵人的逃兵。

  追殺逃兵,總比苦戰哀兵來得輕松些。

  而魔族游樂場就是魔族在那個時期的新發明,最早出現在凈州和虹州,這兩個地方的釘子據點非常多,魔族雖然占領了凈州和虹州全境,但人類抵抗軍卻始終活躍在占領區,這些人自知魔族不需要俘虜,所以永遠都是死戰不退,給魔族造成了非常沉重的損失。

  然后魔族就有了游樂場的設計,打造一個巨大的場地,邀請所有幸存者前往,只要按照游樂場的規則完成游戲項目,就能從凈州和虹州的封鎖缺口回歸人類的領地。

  這種堂而皇之的陽謀,卻吸引了相當多的幸存者前往挑戰,而在游樂場中,有大約三分之一的人能夠順利通關,回歸人類領地。

  這個比例當然不高,但卻足以引誘更多心存死志的幸存者,忐忑地鋌而走險。

  只要能通關,就能回到中州,重返人類文明的懷抱,而他們作為在敵占區拼死奮戰的勇士,自然會得到應有的嘉獎和關照…就算不考慮這些,若是能夠回到中州前線與戰友們并肩作戰,將他們在敵占區時死不放棄的精神帶去,一定能夠激勵更多人奮勇作戰,這樣,怎么也好過在敵占區里茍延殘喘。

  這個想法當然不能說有什么錯誤,所以魔族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消滅了占領區內三分之二的人類。

  而成功回歸中州的人類,也沒有如預期的那般,為萬仙盟帶去更多的抵抗意志。

  幾乎每一個從游樂場中幸存下來的人類修士,帶來的都是沉重之極的絕望,他們肉身雖然活著,精神卻早已在游樂場中被折磨致死。

  如今,艦船迷宮里那些絕望的尸骸,讓趙沉露沒法不想起凈州和虹州的游樂場。

  “我記得…開山曾經發誓,一定要摧毀所有的魔族游樂場,可惜直到戰爭的最后,我們都沒能把戰線推回凈州和虹州,好在你和魔皇決斗時把九州都打得支離破碎,游樂場自然也不復存在了,也算幫了他一把。不過,想不到時隔萬年,魔族游樂場仿佛舊景重現了。”

  王九對此則不置一詞。

  的確,場面上真的很像是魔族的游樂場,在一片有限的空間里,魔族會盡情展示破滅萬界得來的殺戮技巧,以令人不可思議的手法虐殺掉三分之二的參與者。然后留下他們的尸骸——在此之前,魔族屠殺人類,是從來不留尸體的。

  但是,這一切都不可能和魔族有任何關系,一切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僅此而已。

  一路前行了很久很久,在掠過了無數光怪陸離之后,兩人終于來到了艦長室,也就是考察團團長、當時的圣宗宗主所在的房間。

  房間內的布置大方而樸素,顯然圣宗預算吃緊不是一年兩年,房間中臥著一位白發勝雪的美麗女子,她仰在躺椅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被,仿佛是午間小憩的千金大小姐,只是那完全靜止的胸膛,顯示出她早已失去了生機。

  在女子身邊,放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石,顯然是她留下的遺書。

  而見此情景,無論是王九還是趙沉露都大吃了一驚。

  這是誰啊!?

  “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擔當考察團長的人,應該是他吧!?”趙沉露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翻出一份當年的考察團資料,第一頁就是團長資料,肖像欄上,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不怒自威。

  “的確,考察團成員里并無此人…就算將時空錯亂導致的樣貌變化考慮進去,也沒有能對應上的人物。”

  “所以…她是某對狗男女在絕望中生下的孩子?”趙沉露猜測道,“因為確信考察團已經無法生還,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到下一代身上?算了,先看遺書吧,你有辦法讀取資料嗎?”

  那枚玉石雖然看似晶瑩無暇,但畢竟是在時空亂流中堅挺了許久,內里早就腐朽不堪了,如果沒有足夠精妙的讀取技巧,是看不到里面的內容的。

  王九在旁邊觀察了一陣,沉吟道:“可以嘗試一下。”

  下一刻,白劍就緩緩向前,點在了玉石上。

  以劍世界表里乾坤的神通,將玉石轉移到劍世界內部,然后利用劍世界內部的法則鎮住玉石的腐朽,這樣就能順利讀出這位女子留下的遺書。

  然而在碰觸玉石的瞬間,王九就發現,玉石質量極佳,完全沒有腐朽的跡象,仿佛時空的亂流從旁邊擦肩而過。

  理所當然,遺書的內容也順利讀取了出來。

  “如果有人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們最后的努力沒有白費,對于這片神奇海域的解析,我們的初步結果是成功的,我們已經獲得了抵抗時空亂流的技術,否則這枚玉石應該堅持不到你們的到來。”

  開頭一段,王九就看出了遺書作者的理性和冷靜,哪怕周圍充斥著絕望和混亂,她卻依然沒有放棄希望,并真的得到了不可思議的結果。以相州大陸300年前的仙道技術,居然能讓這枚玉石留存至今,人類的確是擅長化不可能為可能的種族。

  然而繼續看下去,王九就越發驚訝。

  “那么接下來,如果在這封遺書的旁邊,你看到的是一位老者,那么說明我們的成果也僅止于此,遺書后面的內容就不必看了。“

  “如果你看到的是一位女子,那就說明我們最不可思議的猜測成真了,我們不但能夠抵抗時空,甚至可以巧妙地利用時空來完成我畢生之夙愿。好了,如果你看到這里,說明你看的的確是女人,對吧。”

  “或許你會好奇我的身份,在考察團的名單里,你找不到我的名字,甚至找不到與我相關的人,如果你看到這里都沒有猜到我的身份,那就說明我的試驗甚至超出我預期的成功,我已經真的變成了我此生最想要的樣子。”

  “是的,你應該終于猜到了,我就是考察團的團長,圣宗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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