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湖縣。
張濟的戰死對部隊士氣影響很大,雖然張繡還在與呂布糾纏,但陜縣已經岌岌可危,張繡也無力顧及其余兩縣,呂布攻打數日沒能攻下陜縣,已經沒心情繼續在這里久待,留下魏續、成廉在這里繼續牽制張繡,便率軍去攻打弘農、湖縣、華陰三城。
賈詡現在很煩,雖然也想過張繡會來找自己,但沒想到一直以來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張繡會直接讓人把自己給綁了。
所謂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早在當初葉昭跟李傕、郭汜交戰之時,賈詡已經看出弘農很難置身事外,哪怕張濟叔侄沒有參加進去,弘農也很可能卷入各方勢力的角逐之中。
之時張繡一直對自己以師禮待之,張濟對自己也不錯,讓賈詡產生了一絲猶豫,沒有立刻離開,也讓張繡有機會在情急之下,直接派人將他綁來。
張繡沒見到,但呂布卻是見到了!
看著眼前將自己等人團團圍住的南陽將士,賈詡嘴角不住地抽搐著,一時猶豫,將自己至于險地,實在不該。
負責護送賈詡之人警惕的看著四周的南陽軍,卻見南陽軍中,出來一名身材魁梧卻略顯猥瑣的將領,居高臨下,俯視著這些人,皺眉道:“我乃溫侯帳下平賊都尉高升,爾等放下武器,可活命。”
這些護衛可不是一般的護衛,都是張繡親信之人,哪里肯降,卻見其中一人突然揮刀,割斷賈詡身上的繩索。
“不…不要…”賈詡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的看著繩索被對方斬斷。
“文和先生,一路多有得罪,如今我等身陷必死之局,自忖無法保護先生安全,現將先生放開,生死各安天命吧。”護衛對著賈詡拱手一禮道。
賈詡嘴角一抽,心中暗暗叫苦,若你不割這繩索,我還有活路,現在你這般作態,反而是斷了自己生路!
護衛顯然聽不到賈詡的心生,轉過身來,高舉兵器,咆哮道:“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十幾名親衛高喊著口號,咆哮著撲向四周的南陽軍,不到盞茶功夫,便被殺了個干凈,只留下賈詡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包圍之中,顯得有些凄涼。
“將軍,此人怎么處置?”因為賈詡沒動,而且看起來像個重要人物,一名軍侯看向高升道。
“殺了。”高升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管他重不重要,張濟都給呂布宰了,就算在重要又有什么用。
賈詡面色大變,不等周圍將士動手,連忙喝道:“等等,我乃溫侯故友!”
眾將士聞言,不禁遲疑的看向高升。
“故友?”高升不屑的看向賈詡道:“我隨溫侯多年,當年在洛陽時,我便已經在溫侯麾下,怎從不知你這號人物?再說,西涼眾將之中,何時有了溫侯故友?”
“千真萬確!”賈詡深吸了一口氣,肅容道:“可還記得當年在長安時,董卓欲害溫侯,是誰人告密?”
告密?
高升聞言不禁猶豫了,他確定西涼數得著的人物他基本都見過,但這告密是私事,就算真有,都說了是秘密,怎么可能為旁人所知。
“高將軍,不如將我送往溫侯處如何?見了溫侯,一切自有分曉。”賈詡見高升神色遲疑,心中微微松了口氣,總算是暫時保住性命了,不過到了呂布處該如何說,卻還需好好思量思量。
高升點點頭道:“正好要回營,將他帶上!”
反正要見呂布,帶個人也不費什么事,若真是呂布故交,被自己誤殺了,難免惹呂布不快,高升這些年能在呂布麾下混的風生水起,最重要的就是會做人,不怕麻煩,葉昭不吃的那一套,在呂布這邊卻是很吃得開。
此番高升出來是奉了呂布之命與衛覬接觸,衛覬之前退出蓮勺大營,沒有回河東,而是直撲華陰,希望能跟呂布合作,先去呂布麾下托庇,若是呂布同意,衛覬愿意暫時為呂布效力。
河東被攻陷的消息已經傳來,河東衛覬是回不去了,而且能有一路諸侯投奔,呂布也很樂意接受,這代表著天下人對自己的認可,何況衛覬還帶著三萬大軍,可以增強呂布的兵力,就算葉昭反撲,兩家兵馬合二為一,守住南陽還是沒問題的。
雙方都有合作的意向,這次前去談判自然不難,為了表示誠意,衛覬還送了高升不少戰馬讓高升帶回來,反正河東軍暫時是用不上了,不如送給呂布。
歸來途中,遇上賈詡一行人也是巧合,如今呂布兵圍陜縣,護送賈詡的人不得而入,在四周徘徊,正巧碰到回來復命的高升,有了之前的一幕。
陜縣大營,高升匯報完衛覬的意思之后,對著呂布道:“主公,歸來途中,遇到幾名張繡部將護送一人,那人說是主公故友,末將不敢擅專,特把人帶回來,請主公處置。”
“故交?”呂布想了想,他可不記得自己在長安還有什么故交,皺眉道:“吾不記得在長安有何故交?”
說仇人還差不多,畢竟當初董卓是呂布殺的,西涼眾將對呂布可沒什么好感。
“此人說,當年董卓欲謀害主公,是他告的密!”高升躬身道。
“告密?”呂布想了想,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具體情形,細節方面,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片刻后揮手道:“帶他進來,讓我看看這位故友!”
也是今天呂布心情好,弘農在握,衛覬來投,一切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雖然葉昭連收京兆八郡,但他呂布也沒陪啊。
很快,賈詡在高升的帶領下來到呂布中軍大帳之中,看到呂布,不等呂布說話,微笑著上前道:“溫侯可還記得昔日故人否?”
“你是…”呂布仔細看著賈詡,胖胖的臉上憨態可掬的笑容,很有親和力,有些眼熟,但卻想不起來。
“昔日中郎將帳下主簿賈詡!”賈詡微笑道。
“有些印象。”呂布搖了搖頭道:“卻是哪位中郎將?”
當年從洛陽到長安,那中郎將可海了去了,朱儁、皇甫嵩、牛輔都當過中郎將,只是這些人貌似跟自己都不怎么對付。
“溫侯可知,在下何以被張修綁縛而來?”賈詡沒有回答,而是微笑道。
“我怎知道?”呂布皺眉看著賈詡,有些不太好的感覺,當年葉昭跟他說話,也是這么彎彎繞繞的。
賈詡察言觀色,看到呂布不悅,連忙將表情一肅道:“實不相瞞,在下這次前來,便是為了見溫侯一面,才被那張繡綁縛,溫侯如今盡得弘農之地,卻不知大禍將至,在下實在擔憂不已!”
“放肆!”高升、曹性、侯成、魏續等人聞言,面色一冷,看著賈詡厲聲道:“哪來的酸儒,膽敢危言聳聽?”
賈詡卻沒懼怕,微笑道:“溫侯近日可有感覺治地雖大,但治理起來卻有力不從心之感?”
“確有此事,但為何會大禍將至?”呂布皺眉道,自入弘農以來,他便感覺有些忙不過來,南陽要管,弘農也要管,有種鞭長莫及的感覺。
“南陽至弘農,近四百里,若從陜縣算起,足有六百里之多。”賈詡看到帳中有一幅大地圖,走到地圖前,比劃了一下道:“此戰溫侯雖然得利不少,但溫侯且看,從弘農至南陽,有太華山、枯樅山、金門、熊耳山還有洢水之隔,通訊、交通接不便利,看似兩地相連,但情報傳遞卻頗為滯澀,而且,溫侯可有想過,若此時葉昭趁溫侯在弘農之際,遣一旅偏師自漢中出筑陽,抄掠后方,溫侯可救得及?”
呂布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賈詡微笑道:“需知弘農不過剛得,人心未附,而南陽溫侯已經經營數載光陰,乃溫侯根基之所在,如今棄根基之地而占據弘農,乃舍本逐末也,一旦南陽有失,那葉昭再揮兵東進,我知溫侯驍勇無敵,勇冠天下,然畢竟寡不敵眾,如今那葉昭不但有蜀軍為其爪牙,更收攏李傕、郭汜二人之兵,至少也有十五萬兵力,加之葉昭本是知兵之人,溫侯可有信心兵力不足,民心未附之下,戰勝葉昭,保得弘農?”
“這…”呂布聞言,不禁語塞,自家人知自家事,論軍略,他自問不輸任何人,但別說敵眾我寡,就算雙方兵力相等,他也不一定能贏了葉昭,若論勇武,葉昭身手不弱,還有典韋也是當世頂尖猛將,呂布縱使能夠不敗,但要勝也不容易,綜合算下來,他根本沒有勝算。
“就算溫侯能勝,那南陽乃龍興之地,溫侯舍南陽而守弘農,也未免不智,若教葉昭得了南陽,溫侯且看地圖,弘農以西、東、北三面皆被葉昭環繞,所謂久守必失,在下實難看出溫侯有何勝算!”賈詡說完,負手而立,不再多言。
呂布在地圖面前看了許久,長嘆一聲,對著賈詡一禮道:“若非先生,布危矣,只是若就此將弘農拱手相讓,布亦不甘心,先生可否教我?”
“這…”賈詡壓根兒沒有往后想,但此時呂布相詢,為自己小命著想,腦子動的飛快,片刻后點頭笑道:“溫侯只需將弘農之民盡數遷往南陽,那葉昭便是得了弘農,也不過一片荒土!”
“好計策!”呂布撫掌笑道。
賈詡心中鄙視,這計策李儒、葉昭都用過的。
呂布一攬賈詡肩膀,對著眾人道:“不想今日竟有大才來投,今后…還問請教賈先生字號?”
“不敢,在下賈詡,字文和。”賈詡有種不妙的預感,硬著頭皮說道。
“今后,文和便是我軍軍師,不得對文和先生無禮!”呂布朗聲笑道:“看先生面上,便饒那張繡一命,高升,你去通知衛覬,讓他配合遷徙弘農百姓。”
“喏!”
賈詡張了幾次嘴,但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最終只能無奈一嘆,不再多言,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