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明啊。”走在寬敞的青石街道上,蔡邕嘆了口氣,看著前方道。
“老師有何吩咐?”葉昭微微頷首。
“自老夫回來之后,你我這師徒之情,便生分了許多。”蔡邕搖頭道:“以前你可不是這么稱呼我的。”
幸好有這么一出,否則的話,葉昭跟蔡邕突然變得生分,難免惹人生疑。
“此事怨不得恩師,弟子無能,還錯怪恩師,實是不該。”搖了搖頭,葉昭順勢換了稱呼,別看這一字之差,但親疏遠近可都在這里面:“學生以前年少氣盛,不知進退,還勞老師操心。”
蔡邕回頭,認真的看向葉昭,葉昭心里雖然有些不安,擔心被這老爺子看出什么,但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人,臉上卻是一片坦然,良久,蔡邕才收回目光,搖頭笑道:“修明,你天資聰慧,弱冠之齡便學遍百家,對世事更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只是卻過于死板,不知變通,老夫一直擔心,有一天,你這性子會害了你,所以只是舉薦你為孝廉,卻未再幫你張目,一來你年紀輕,尚且需要磨練,二來嗎,你這性子,實在不適合混跡仕途,過早讓你步入仕途,于你而言,反是害了你。”
葉昭點點頭,前身的性子,混跡官場,絕對活不過三章。
“不過今日所見,雖然看似莽撞,實則環環相扣,從一開始你步入大堂的那一刻,那衛賢便落入你的算計卻不自知。”蔡邕似笑非笑的看了葉昭一眼:“士紳、老夫包括那衛覬,都成了你的幫兇,殺人之罪,罪責可不輕,卻被你輕松化解,如此,老夫走的,也能安心一些。”
葉昭驚訝的看了蔡邕一眼,老爺子不聲不響,但這份洞察能力卻是驚人呢。
“看來此番挫折,于你而言,也非壞事,老夫也能放心幫你張目,助你登上仕途。”說到這里,蔡邕突然一頓,扭頭看向葉昭:“你可知道,這為官之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葉昭此刻有些捏不準老爺子的心思,搖頭道:“弟子愚鈍,望老師指點。”
“為官之道,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奸字!”蔡邕笑道。
葉昭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看向蔡邕,這話怎么看也不該是一個大儒說出來的話,大儒嗎,不是應該時刻將忠君愛國什么的掛在嘴邊嗎?
“恩師是說,讓弟子做個奸臣?”葉昭皺眉道。
“忠?奸?”蔡邕目視遠方,眼中閃過一抹茫然:“十年前,老夫斷不會說這等話,但如今…唉…大奸似忠,大忠似奸,又如何能夠說得清楚,名留青史說的多好,但誰又知道,那青史之上,聚集著多少冤死之魂,為師此前不希望你步入仕途也是因此,你雖天資橫溢,但秉性純良,若步入官場,怕是不得好死。”
“多謝恩師教誨,弟子銘記。”葉昭面色一肅,躬身道。
“如今此事算是暫時了解,不過這河內終究在衛家的影響之下,為師也不可能常在你左右,個中利弊,尚需你自己去權衡。”蔡邕搖了搖頭:“修明當謹記,這仕途之上,忠臣也好,庸臣也罷,但首要的,是學會做個奸臣,雖然這個名聲不是太好,但至少能讓你活下去,人活著,才能做事,死了…也未必能夠名留青史吶!”
葉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上輩子,整個地球都經歷了一次大清洗,喪尸對于基地市的威脅,不僅僅來自于外部,更有內部的問題,自己是一步一步拉起一班子人馬,雖然見識過人心險惡,但對于這些彎彎繞繞,因為外部環境的原因,幾乎是一個封閉的勢力,對于許多勾心斗角的門道,他或許還真沒手下那幫人精通,最終被背叛,做了他人的踏腳石,如今聽蔡邕這番話,也是感觸頗深。
兩人陷入了沉默,一路走到蔡邕臨時住宿的客棧,蔡邕才扭頭看向葉昭:“明日一早,老夫便要啟程前往洛陽了,此番雖會為你謀劃仕途,但初入仕途,老夫覺得,不宜過高,修明可有想法?”
葉昭聞言皺了皺眉,此刻他剛剛接收記憶不久,對如今的天下局勢還沒有捋清,要說他有何想法,還真想不出來。
“不忙。”蔡邕見狀,微笑道:“明日再告訴老夫答案。”
“是,弟子告退。”葉昭點點頭,目送蔡邕回了客棧之后,才心事重重的跟管家、侍女還有兩個家丁匯合。
光和三年?
揉了揉太陽穴,葉昭雖然也讀過歷史,前世末世還沒有降臨之前,他也喜歡看些歷史小說,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記憶了,能記住的更少,對于光和這個年號,實在沒有任何認知。
如今算是暫時安身了,不過已經習慣了大權在握,一言斷人生死,讓他平庸的過一輩子,他不愿意。
“快看,是太平教的神使在發符水!”就在葉昭一邊梳理腦海中的記憶,一邊思索未來之際,卻見街道上不知什么原因,大批的百姓突然興高采烈的就像過年一般。
“什么神使?”葉昭一臉不解的扭頭看向身邊的良叔,一旁的丫鬟已經激動地面色潮紅,葉昭也懶得問了。
“呃,公子忘了,就是那巨鹿大賢良師啊,他開創了太平教,這些神使,都是大賢良師的弟子,被大賢良師指派在各地幫助百姓,贈送符水,為人治病,頗受百姓愛戴。”良叔疑惑的看向葉昭,他記得葉昭之前對這個教派很關注的。
“大賢良師?張角?呵,想起來了。”葉昭聞言眉頭一挑,不止是腦海中出現的記憶,更是前世的記憶中,他也總算找到一個與自己所知符合的歷史人物了。
張角,不就是發起黃巾之亂的那位嗎?
不過真正讓葉昭驚訝的是,自己這位前身,竟然在兩年前,也就是大賢良師之名剛剛興起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這太平教不妥。
看來自己這位前身,也并不只是一個普通的書呆子嗎,至少這份見識,領先于這個時代大多數人。
“有意思了!”既然知道了如今的大致年代,雖然關于之后的故事,記憶已經模糊,不過天下將亂是肯定的,那自己之后的規劃就簡單了。
阻止黃巾起義的爆發?
葉昭沒想過,黃巾起義能在短時間內席卷全國,并不僅僅是因為太平教的原因,黃巾起義只是一個助推器,實際上是大漢本身已經腐朽到一定程度,就算沒有黃巾起義,也會有綠巾起義什么的出現,他要做的,不是逆改大勢,而是思考下如何在這大勢之下,為自己牟取足夠的好處。
“走,回去!”
時間回溯到葉昭他們離開太守府,衛賢看著葉昭離開的方向,終于松了口氣,朝著衛覬一躬身道:“伯儒,此番要多謝伯儒出面了,否則今日之事,怕是…”
“叔父,非是小侄說你,我衛家乃望族,何必要借那三教九流來成事?”衛覬搖頭嘆道。
雖然是衛覬的叔父,但在衛覬面前,衛賢反而像個晚輩:“伯儒所言甚是,今后我會注意此事。”
衛覬點點頭,看了一眼葉昭等人離開的方向,皺眉道:“不過這葉昭,卻是不能再留了。”
“呃…”衛賢有些轉不過彎來,詫異的看著衛覬:“伯儒,你不是說…”
“蔡翁在此,官面上,自然不好為難于他,不過我看此子今日表現,迥異往日,有勇有謀,最重要的是,你與他有破家之恨,此番若非我來,此人差點被你活活逼死,這份仇怨,就算今日礙于蔡翁顏面,沒有將事情鬧大,但我看此人今日表現,怕是日后仍舊會與你乃至我衛家為難,休怪小侄漲他人志氣,此人,叔父你斗不過。”衛覬搖了搖頭道。
雖說歸根結底,錯在衛賢身上,不過世家嗎,沒理由真的幫理不幫親,衛賢乃河內太守,雖是旁支,但在衛家,也是官面兒上的人物,自然不可能因為葉昭占理就把衛賢給拋棄。
“那伯儒以為該如何?我與那楊于毒等人有些交情,不如…”
衛覬有些無奈的看了衛賢一眼:“叔父,你好歹是個太守,那于毒是何人?你與他有交情,這事情若是傳出去,莫說你,便是我衛家也會跟著倒霉。”
“那該如何?”衛賢皺眉道。
“薦他入仕!”衛覬沉聲道。
“啊?”衛賢跟不上衛覬的思維了,一會兒要除,一會兒又要薦他入仕,到底想要怎樣?
“葉家祖上三代為將,如今葉昭雖然孱弱,但畢竟是將門之后,薦他去邊疆,有時候,殺人…未必需要我等親自動手,這件事當快,必須趕在蔡翁入洛陽之前,將薦書遞交到陛下面前。”衛覬淡然道。
“高!”衛賢聞言目光一亮,就葉昭那病懨懨的身體,若到了邊疆,別說上陣殺敵,便是那惡劣的氣候,怕是葉昭也撐不了多久,而且更重要的是,能將他衛家從這件事上面撇開,不管葉昭去了邊疆之后會怎樣,但至少明面上,他衛賢還能得個大度之名。
“那我這就去擬奏書!”衛賢笑著答應一聲之后,便立刻去了書房,洋洋灑灑寫下一片舉薦葉昭的奏書之后,便命人趁著城門未關,連夜火速送往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