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一方面是陳耕的話與大家這些年來受到的關于外事方面的教育嚴重沖突,一時間大家不知道該怎么說、該說些什么;
而另一方面,陳耕的話對大家心靈和思想的沖擊又是巨大的,以至于大家都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是的,領導們總說外交無小事,不要和外賓起爭執,外賓都是很有禮貌很有教養的,就算遇到個別咄咄逼人的外賓,我們多忍讓一下也就是了。可如果當真出現了陳耕先生所說的那種侮辱華夏國格的情況,我們又該怎么辦?
這個,講話的領導可沒教過。
難道真的像是陳耕先生所說的那樣,在自己占理的情況下,不要慫,就是干?雖然和一直以來接受的教育相沖突,可眾人心里卻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在悄悄的生長、發芽…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可如果違反了外事紀律,說不定會被開除的。”
聲音不大,但周文慧夫妻倆的房間也不過就是一個標間,能有多大?這聲音還是清清楚楚的傳入了房間內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一時間,眾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怪異。
大家都明白說這番話的這人的意思:你陳耕說的倒是輕巧,可如果我被開除了,我們一家老小怎么辦?吃什么?喝什么?以后的日子怎么過?
誰?!
這話是誰說的?!
聽到這個聲音,田衛紅只感覺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頭都要炸了:你們這些混蛋,到底有沒有腦子?知不知道這話根本就不能說?
他幾乎已經預料到了陳耕接下來的雷霆之怒。
可事實正好相反,面對這個問題,陳耕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他笑著反問道:“你們擔心的就是這個?”
還是沒有人說話,但大家伙兒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難道這還不夠么?這可是都丟工作啊!
“首先,我問大家一個問題,”陳耕說道:“說起來,在荷蘭,我們才是外賓,我們才應該是受尊重的那個,可怎么聽你們的意思,我們在國內的時候遇到外賓受了欺負的時候要忍讓,這好不容易到了國外了,咱們好不容易成了外賓了,怎么受到欺負的時候還要忍讓?正常的邏輯,不應該是荷蘭人因為我們是外賓而對我們多加忍讓嗎?”
還是沒有人說話,但大家都覺得自家老板莫非是傻子吧,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
“先說說我自己以及北美華人這個群體,不瞞大家說,華人在美國從來就不是一個說尊重的群體,我也不妨告訴大家,即便是號稱皿煮、自由的美國,現在也也就是世界上最排華的國家之一,美國政府在上個世紀制定的一步名叫《排華法案》的法律,現在依舊是美國政府的之一,如果按照你們的說法,我在遇到美國主體民族和黑人的欺壓的時候處處‘發揚風格’,你們覺得會有今天的我?
當然,說這個沒意義,我知道大家心里肯定會嘀咕:你陳耕說的倒是好聽,你現在終究是個美國人,和我們不一樣,說這些有什么意思?
今天當著大家伙兒的面,我把話放在這里:我這個人從來都是公私分明、恩怨分明,對于那些損壞公司利益的,公司絕對不會客氣,別說開除。根據情況的不同,直接把他送大牢里也不是沒可能;可反過來,對于那些維護公司利益的,公司也不吝于大力褒獎!
這個褒獎不是惠而不費的口頭獎勵,也是發張獎狀就算完事,是重獎!
視情況的不同至少1000美元起步的那種!
而且我這個人護犢子,不管你們和我們的合作伙伴是因為什么原因起了沖突,哪怕和你起沖突的是個完全不相關的路人,只要錯不在我們這邊,公司無條件的站在你們這邊,所有的后果公司負責,如果需要打官司,公司幫你請律師,律師費也由公司承擔!
哪怕是你們擔心的最快的情況,別忘了,你們現在是我的人,是否開除你們由我說了算,就算某些人因此而上綱上線,堅決動用合資公司當中特殊條款要開除你們…我今兒個當著大家伙兒的面把話放在這里:如果誰是因為為了個人、公司、民族以及國家的利益和尊嚴和外方據理力爭、最終因為不可抗因素被開除了的…雖然我覺得這種情況根本就不可能…我陳耕旗下所有的分公司,你們想去哪家去哪家!”
滿屋子的人頓時嘩然!
甚至連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門外的工程師、設計師們也是一臉的震驚,大家全都聽的心潮澎湃:還能這樣?
但這才哪到哪啊,陳耕的話還沒完呢…
“不止如此,”陳耕接著說道:“我保證你們有房有車,個人收入起碼在現有的基礎上翻兩番,如果去我在華夏之外的分公司、子公司以及控股公司工作,我保證你們可以和你們的外國同僚拿同樣的收入,并且給你們一次特殊提拔的機會。”
尼瑪!
還有這樣的好事?!
聽到陳耕的話,滿屋子的人以及門外的人瞬間就有種不真實的、想要發瘋的感覺。
此前為了接收兩家公司、組建合資公司,陳耕派出了一個龐大的團隊分駐成發廠和哈飛廠兩家單位,長達數月時間的接觸下來,陳耕手下的外國員工的收入情況怎么樣,大家自然也都知道了,概括說來,就是:
家家都有大別墅,前面帶花園后面帶游泳池的那種;
兩口子都有屬于自己的小轎車;
兩口子一個月的工資加在一起有超過五六千,單位還是美元,天天吃肉、頓頓吃肉,豬肉人家都吃膩了,改吃牛肉!
那可是牛肉啊!
大家伙兒逢年過節的也未必能吃上一頓牛肉,人家美國人天天都能吃。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當真因為反抗外國人的欺負而被單位開除了,也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即便是退一步,被單位開除后還是在國內工作,那收入也是翻兩番…那就是現在收入的四倍!而且陳耕先生說了,保證自己有房有車,眼下四倍的收入外加房子和車子…
想到這一層,屋里屋外起碼三五十雙眼睛都亮了。
誰天生就是受虐狂?
誰天生就愿意當受氣包?
誰不想站著就把錢掙了?
如果被單位開除就能過上這種好日子…
一些性格本就不那么老實的人,甚至已經開始忍不住琢磨起來:為了過上好日子,咱是否…嗯嗯…
“回頭我會將我的態度轉告給福克飛機高層,但是有一點我要說明白,”陳耕話題一轉,說道:“不怕事也不意味著我們會主動找麻煩,任何人都不會喜歡‘麻煩制造者’,這一點,我希望大家都明白。”
至于田衛紅,此前他還在為這件事揪心不已,可這會兒聽到陳耕的這番話,他深深的看了陳耕一眼,忽然覺得這個老板也不錯。
從周文慧的房間里出來,陳耕忽然想起一件事,隨即向田衛紅問道:“老天,你有駕照嗎?”
“駕照?”田衛紅很奇怪陳耕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這年頭,除非是單位的司機,否則誰會去考駕照?他搖搖頭:“沒有。”
陳耕皺了下眉頭,他本來想問田衛紅是否知道誰有駕照的,可又一想,還是別問了,這年頭,車輛駕駛還是一項極其高端的職業技能,小車班的司機甚至比高級工程師還牛氣,指望著一群技術宅里面冒出來個司機?還是算了吧。
“沒有駕照可不行,”陳耕說道:“以后你們出去辦事總不能全靠兩條腿和公交吧?”
“坐公交其實也挺好的,我們其實可以…”
陳耕搖搖頭:“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可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你要明白一件事:你們在代表著我在荷蘭的臉面,都說我陳耕有錢,可如果我在荷蘭的分公司居然連輛車都沒有,說出去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田衛紅不說話了,稍稍一想,他也覺得自家老板的話相當的道理。
“這樣,”陳耕吩咐道:“你去后勤那邊再去找五個,加上你六個人,算是公司的兼職司機班,等選好了人,你去打個學駕照的申請,公司幫你們找個駕校學駕照,費用公司全部承擔,所有兼職司機的同志每個月再額外發100美元的補助。”
不但公司給出錢學駕照,每個月還有100美元的額外補助?
算上之前的那500美元,豈不是就有600美元了?
田衛紅瞬間就激動了,連忙點頭:“我回頭就去安排。”
陳耕點點頭,接著說道:“公司會給你配一輛專用的車,但作為小車班的負責人,田領隊,我對你們司機班的要求是,一定要為大家做好服務工作,絕對不許出現敷衍塞責、態度不好甚至拒絕出車的情況,發現一次嚴重警告、罰沒當月獎金和補助,發現兩次直接取消小車班司機資格,不但停發司機專項補助,之前為你們代繳的學車費用也會在后續的補助當中扣除明白了么?”
一開始聽說公司給自己配備專車的時候,田衛紅心中還驚喜不已:工作了半輩子都沒混上專車,沒想到到了荷蘭,反倒是混上專車了。可之后陳耕嚴肅的語氣以及要求,讓田衛紅心中瞬間凜然,急忙點頭:“陳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嚴格要求大家,讓司機班全心全意為大家服務。”
他可不想丟掉每月這100美元的津貼,這可是每個月100美元啊!
只是說到這兒,田衛紅倒是想起一件事,作為領隊,這件事他還責無旁貸:,必須弄清楚:“陳先生,到時候我們怎么去上班啊?”
“哦,我已經與阿姆斯特丹市公交公司簽訂了長期包車協議,每天早晨上班和下午下班的時候,阿姆斯特丹市公交公司會安排公交車到咱們公司門口接人,直接把你們送到福克飛機公司門口,下午再把你們接回去。”
田衛紅:“…”
按照計劃,大家抵達荷蘭之后先休息三天,三天之后在去福克蘭聯合航空技術公司報到,之后福克蘭聯合航空技術公司會組織一次對眾人能力的考核,之后再根據眾人的能力安排他們的崗位。
大家伙兒好不容易來一次荷蘭,這三天的時間就成了陳耕為大家安排的旅游之旅:雖然不能走的太遠…一路舟車勞頓,大家也不愿意走太遠…但阿姆斯特丹城里以及附近的景點看看轉轉還是沒問題的。
自然,一應費用還是由陳耕來承擔。
而陳耕,好不容易來一次荷蘭,他自然也有其他的安排,除了參加一些商務活動、與AMC的荷蘭合作伙伴桑坦德汽車銷售集團做最后的溝通之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是,就是與ASMI的董事長亞瑟·德爾·普拉多就收購ASMI一事進行協調和溝通。
大概是因為與陳耕的手下的談判牽扯了亞瑟·德爾·普拉多太多精力的緣故,和上次見面的時候相比,亞瑟·德爾·普拉多的神情看上去不是很好,可看到陳耕,亞瑟·德爾·普拉多整個人還是明顯的興奮起來,甚至帶著幾分諂媚的味道:“費爾南德斯先生,我的上帝,見到您真是太高興了,您看上去比上次見面的時候更帥氣,相信您一定迷倒了很多荷蘭的姑娘。”
“是嗎?”陳耕摸摸自己的臉,頗有幾分沾沾自喜:“我也是這么覺得。”
亞瑟·德爾·普拉多:“…”
我就是這么一說,你還當真了?
陳耕哈哈大笑的拍拍亞瑟·德爾·普拉多的肩膀:“哈哈…開個玩笑,亞瑟,坐,聽說你這次給我帶來了好消息?”
“是的,”亞瑟·德爾·普拉多臉上擠出一副笑容:“費爾南德斯先生,我同意您之前的條件,但我有個要求,只要您同意,我們隨時可以簽訂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