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千山,云霧緲緲,坐望長天,鶴舞翩翩。
青城山外,某位山峰上,秦玄岳帶著弟子,一坐便是三天。
“師父,不如,咱們先回去吧!”
和他一塊來的,是他的徒弟師無邪。
師無邪的臉上,笑容全無,但又不敢露出悲傷之色。
等了兩天,他終于還是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秦玄岳搖了搖頭,微笑道:“癡兒,你這是何神情?人生無不散之筵席,聚聚散散,分分合合,皆乃是常態。”
“師父,我…”
秦玄岳擺了擺手,道:“無邪不必再勸!為師這一生,活了兩百多歲,大半生都是為了劍閣而活,從你師祖和師娘走后,為師更是將一切都托付給了劍閣。而如今,你們也已長大,劍閣后續有人,為師也可以安心去做些自己的事情了。有些恩怨,總需要一個了結。”
師無邪悲傷道:“師父可以為了劍閣,為了師祖,為了師娘,那徒兒為何就不能為了師父…”
“這是為師的心結,你不必再勸。讓你跟來,只是想讓你做一個見證,結果到底如何,與它人無關,一切皆乃為師自愿!”
“師父何必如此執著!”師無邪眼眶微紅,道。
秦玄岳搖頭微笑,“你不懂!”
弟子不懂?
弟子怎能不懂!
師無邪看著師父的臉,心說:你不過是想要棄我們而去,去尋找師祖和師娘罷了!我們怎么可能不懂?
正因為師無邪明白這點,是以,他知道,師父不是來尋仇,而是來尋死的。
此前青城山上妖氣沖天,那威勢,顯然不是普通大妖。
雖然他不知道,那種層次的大妖是什么修為,但他清楚,劍閣上下,沒有一個人是那股妖氣主人的對手。
包括劍閣第一高手,他的師父秦玄岳。
是以,來這里找那蛇妖了結恩怨,不是尋死是什么?
“我也不懂!”
一道聲音由遠及近。
等他們抬起頭來,一道青色身影已離他們不遠。
從華山回來,便見秦玄岳師徒在此等候。
前面的話,他沒有聽到,但是那句‘了結恩怨’,卻是聽到了。
“好久不見!”
秦玄岳抬頭看著他,微笑道。
凌空漫步而下,看了眼秦玄岳和他的徒弟。
“真不想見!”
沒好氣地看著這個執著的家伙,道:“你這是陷我于不義!”
秦玄岳哈哈一笑,伸手解下腰間的酒囊,朝扔了過去,“當初一別,有快兩百年沒有和你喝過酒了,最后喝一場吧!”
啪——
伸手一抓,結果那酒囊直接被他抓破,酒水散酒,酒香四溢。
結果三人都不由愣了下,秦玄岳唇角抽搐,而師無邪則是雙眸圓瞪,而后咬牙切齒,自己則是苦笑不已。
末了,他攤了下手,道:“看!我現在連力道都掌控不好!”
“你,你怎可如此羞辱我師父?我師父尊敬你,可你…”
“無邪!”秦玄岳叫了聲,末了嘆道:“岑兄這是無心的。”頓了下,他又看向,“岑兄這是受傷了?可看起來并不像的樣子。”
輕咳了下,道:“修行未到家,慚愧慚愧!你且多待些日子!”
秦玄岳也苦笑起來,道:“那么,還請岑兄快些,我恐時日無多!”
聞言便笑,“這樣最好,省得為了成全你,我還得背上殺人的罵名,到時你那些徒子徒孫們指不定又得跑來…沒完沒了了。”
“放心!到時,我還得感謝你給我一個為師報仇的機會呢!”
無奈,“都兩百多歲的人了,怎么就是看不開呢?回去好好呆在劍閣,看著年輕一輩越來越有出息,不也挺好的嗎?”
秦玄岳聞言,不由笑嘆,“這人一老啊!有些事情若是不做一個了結的話,便總覺得有些遺憾,走得也不安生。”
“為了自己走得安生,卻陷朋友于不義,這可非君子所為!”
秦玄岳哈哈大笑,道:“岑兄,你我皆修道之人,何必去講儒家那一套?非君子便非君子吧!只要念頭能夠通達,本心能夠舒暢,一切皆無不可。”
“問題是,你是通達了,可我不通達啊!”朝他翻白眼,“到時你死了,兩眼一閉,一了百了,倒是清靜了,可我呢?”
他說著,看向秦玄岳的那個弟子,道:“喂,小子,你可得記住了,你這師父本就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大半截身子都已入土,到時他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可別以為是我下的黑手!”
師無邪:“…”
他瞪著雙眸,有些難以理解。
師父不是說,這青蛇妖算得上謙謙君子嗎?
他并不知道,他師父說是個謙謙君子的時候,這謙謙君子應該是加了引號的才對!
行事,從來就不把自己當成君子,只是順應本心罷了。
事實上,正如秦玄岳所言,大家皆是修道的,只求念頭通達,順應本心。道法自然,儒講禮儀,循規蹈矩,與道相去甚遠。
“算了,你先回去吧!想死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好生調整好狀態,到時我送你歸天!”
師無邪:“…”
秦玄岳哈哈笑道:“好!可別讓我等太久!”
他說著,帶著徒弟便騰空御劍而去,走得那叫一個干脆。
“師父,您不是說,他是個謙謙君子么?可我怎么覺得…”
師無邪覺得,這家伙說的話,怎么就那么氣人呢?
一點風度也無啊!
秦玄岳聞言便笑道:“風度,是展現給外人看的。”
師無邪有些無言以對了,這蛇妖不是仇人么?怎么突然就又變成自己人了呢?生死大仇不報了?
不過仔細想想,師無邪也明白,這仇,估計是真報不了了。
“師君,白姐姐和紅綾姐姐沒和你一塊回來嗎?”
看著秦玄岳與其徒的身影消失在天邊,剛收回目光,便見一道金光閃過,小雀疾掠而來,停在他的肩膀上,問道。
“嗯,她們留在華山陪三圣公主呢!”
搖了搖頭說,心里卻覺得,大白像是在逃避什么。
可是,逃避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