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漁,那條紫色大魚的名字。
紫漁覺得,那個人類給它取名太不用心,太隨意了。
可它又會忍不住想要親近他,覺得他那清澈的眼神,很溫柔,像母親那樣的溫柔,很溫暖,像琉璃草給它的那種溫暖。
從那天開始,他便經常外出,偶爾會帶些妖怪回來。
他說,那天被他帶回來的是一只豹妖,還說那豹妖善良,并未去傷害人類,也未傷害過同類。
紫漁覺得很奇怪,一只豹子會不吃其他動物嗎?
它都經常吃其他魚類呢!
但他說,那是為了生存而食,被吃的那些食物,并無靈智。有了靈智,才能算是精怪,精怪修行有成,才能算是妖怪。
他說它現在就是精怪,有了靈智,但還不會化形,還不算是妖怪。
他還說,他討厭那些人類,因為那些人類,不論是碰到什么樣的妖怪,都一心想要殺死。他們已經不再去分辨妖怪的善惡。
他們,只是想要復仇!
用妖怪的鮮血與生命,來洗刷他們曾經所受的恥辱與冤屈。
紫漁也覺得那些人類很兇殘,雖然那只大笨鳥很可惡,可想到它被人斬下腦袋,被人烤了翅膀,它又覺得那只大笨鳥好可憐。
它覺得,他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類。
它并不知道,在她眼里的這個人類,其實也是一只妖。
它很好奇,便問他,“如果我也能化形,最后會變成什么呢?是不是有人類的四肢?然后還有個魚腦袋?”
他聽了之后,覺得很好笑,捧著肚子,拍著湖面笑。
它覺得他是在笑話它,于是它決定,三天不理他。
可惜,他又走了!
他有時候隔幾天就會回來,有時候隔了十幾天才回來。有時候回來時,還會帶著妖怪回來。然后陪它說說話,拍著它的腦袋笑。
偶爾他會停留幾天,然后教那些妖怪一些人類的知識,一些是非善惡的觀念。他叫那些妖怪不要出去,免得被那些人類打殺。
有時候,他也會躺在湖面上,看著天上的白云,和它說,他很想念遠方的師姐與妹妹們,然后沉默著。
它不知道想念是什么感覺,或許就像它有時候會在想他什么時候回來一樣吧!它不知道是否要勸他,于是,它浮在水面上,而后翻了個身子,露出魚肚,靠在他身邊。
他有時也教那些妖怪引氣術,教它們修行,教它們什么是同類。
同類不應該互相殘殺,同類應該互助互愛…
它也會浮出水面,靜靜聽著他和那些妖怪講那些人倫道理,或者修行中的天地至理。
有時,它覺得他說得很對,但有時,它也聽不懂。
它只是有些奇怪,為什么這個人類會對那些妖怪那么好?不是說外面的人類都對妖怪喊打喊殺么?
于是,有一次,當他再次回來時,它便問了。
聽到這話,他愣了下,末了笑說:“我只是模樣像人類罷了!其實,我也是一只妖啊!”
然后,它就被嚇到了。
因為,它看到一只巨大的青蛇,橫陳于這綠湖之中,那高高昂起的頭顱,碩大而又猙獰,冷漠的蛇眸,再難見那抹溫柔。
那青色巨蛇張著血盆巨口,打了個哈欠。
它覺得,那張大嘴,可以直接將它整只吞下去。
它不敢相信地搖了搖腦袋,再看去時,發現他又恢復成了人類的樣子,一副笑瞇瞇的模樣看著它。
看著它愣愣的模樣時,他又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它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出現錯覺了。
于是它問他:“你騙我的對不對?妖怪都長他們那樣,可不會像人類這樣!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人類了!雖然那些人類看起來很兇惡,沒你這么好看…”
他聽了,不由哈哈笑了笑,末了解釋道:“我不是這方地域的妖怪呢!所以不像他們這樣。”
“那你是從哪里來的呢?”它問。
“在這方地域隔著一片海的對岸,那里叫南贍部洲。”
“那里的妖怪,都像你這樣么?”
“是啊!當他們能夠化形之后,都像我這樣。”
它有些憧憬地看著他,問道:“那,那我以后也能像你這樣么?”
他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道:“可以呢!只要你繼續修行,有一天一定可以的。好了,我該走了。”
“你,什么時候回來?”
它大聲問,結果他已經消失了。
這一次,它發現他出去了很久,它以為他不會回來了,為此,它傷心了一陣,整日無精打采的仰躺在湖面上。
以前,它從來不會這樣躺的,因為只有死魚才會這樣。
直到三十幾天后,它才看到他的身影,他還是那副模樣,臉上帶著笑,很溫柔,很溫暖。它很欣喜,甚至從綠湖里跳出,然后又一頭扎入湖中,如此反復十數次,才漸漸平復那種欣喜的感覺。
他這一次回來,又帶回了好幾只妖怪,那些妖怪好像受到了驚嚇,一副驚魂未定的感覺。看向四周時,都帶著小心翼翼。
它知道,這百里之內,妖怪已經有三十幾只了。
可他說,這個世界很大很大,妖怪很多很多,多得他都數不過來。
而他能救的,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而已。
那些本性兇殘的妖怪,他不救,他只救那些善良的。
它很奇怪,就問他:“妖怪也會有善良的嗎?”
于是他便笑了,“你覺得我很兇殘嗎?”
然后,它發現,這些妖怪,似乎確實越看越善良,甚至現在都變得很有禮貌,也不會傷害它,甚至有些還會跑來陪它說話,問這個問那個,甚至是那個人類的名字和來歷。
對啊!那個人類一直沒有告訴它們,他叫什么,是什么人。
它此時才想起,似乎自己也從未問過他叫什么,只知道他來自南贍部洲。不過,它覺得自己比那些妖怪幸運,因為它知道,他也是妖!
有了這個發現之后,它時不時的會覺得有種優越感,覺得那些妖怪都好笨,難道他們都不知道問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