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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財富

熊貓書庫    戰國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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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盧參并沒有走十年,因為他和同行的人在希臘、波斯和埃及還逗留了五年。

  從云陽邑出發后的這十年,索盧參得到了很多的“外號”,或者叫稱號。

  從東向西,再從西向東,他的稱號便是這一路的故事。

  連蒙帶騙、口才無雙、急智難敵、既有所謂貴族的優雅,又有墨家親民的市井,于是便有了這樣或是那樣每個稱號都是一篇故事的萬里之行。

  中原的販鍋者。因為鐵鍋。

  閃電降臨的。因為火藥和部落的迷信。

  惜馬者。因為那幾匹送回中原的馬。

  慷慨者。因為送了部落首領一支火槍。

  東方染料和絲綢的富商。因為齊國的紫色染料和絲綢。

  阿爾塔薛西斯二世的尊貴客人。因為在波斯波利斯的逗留。

  亞美尼亞總督的座上賓。因為售賣給總督籌備大流克金幣的火槍。

  雅典科農的救贖者。因為幫助雅典海軍統帥科農從提利巴佐那里逃走。

  赫菲斯托斯的鐘愛者。因為展示了工匠、火焰這一技巧完美結合的火槍發射。

  赫爾墨斯的使者。因為在希臘他開始講學,吸引大量的底層手工業者聽墨家的道義。

  第九十七界奧運會馬術冠軍的教練和裝備提供人。因為第三十三屆奧運會出現了賽馬比賽,但是那時候沒有馬鞍和馬鐙,令不禁止即許可,他以辯術說服了裁判員馬鐙和馬鞍不犯規。

  奧運馬術冠軍的緋聞情人。因為第九十七界奧運會的馬術冠軍是斯巴達女子茜妮絲卡,至于花邊消息的準確性可以一笑而過。

  重建比雷埃夫斯港的慷慨捐贈者。因為和齊國當年戰敗被強制拆除長城一樣,雅典戰敗之后也被強制拆除了長城和港口,而索盧參為了讓石匠積累經驗,提供了資金和人員支持。

  雄辯者。因為他掌握了希臘語之后,便開始參與到一些社會辯論當中。

  歷史的傳承者。因為他提供了一些此時希臘尚且沒有的紙張,提供給祭司抄寫了《伯羅奔尼撒戰爭史》。

  致富者。因為他需要錢,也因為伯羅奔尼撒戰爭后希臘的和平導致的文化繁榮的市場需求,所以他開辦了歐洲第一家造紙作坊,快速致富,結交貴族,開辦學園。

  院長。因為他開辦了一家傳授墨家學說的學園,并且允許奴隸聽講。

  愛人的人、慈善者。因為慈善的希臘語就是人的愛,墨家不是做慈善的,但墨家的“仁”的精髓就是愛,而他又在獲取了財富后樂善好施,因為他不需要把這些銀幣帶回去,他眼中的財富是那些知識和書籍,賺錢只是為了更好的獲取這些東西。

  平民派政治家。因為他救過科農的緣故,和海軍走的更近,而帆漿戰艦需要大量的平民作為水手和槳手,所以底層也有了更多的政治訴求,加上墨家學說和他講學的緣故,以及臨走前他捐了一搜三層帆槳戰艦命名為“非攻”號。

  …這一切的稱號,恰如其分地展示了他在中原的“稱號”——東方之巨狡。

  辯術、天志、政治、技術…這一切,都只有在擁有文明的國度才能受到尊重,但是這一切在草原游牧部落那里卻并不會得到尊重。

  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當索盧參知道秦國和羌人、翟戎開戰的時候,就明白自己繞路從三晉回中原就必須要面對這些游牧部落。

  他帶回來很多人,其實遇到一個小點的部落,他根本就不怕,但是遇到那種幾千人的部落,就不得不慎重。

  他不怕死,而是怕自己一死,三百人十年所得的一切都化為烏有。這十年所得的一切,在中原將會帶來霹靂般的震撼,而在草原卻不過只是一個被屠戮的尋常故事。

  兩年前在巴比倫會合諸人后,人數已經從原來的三百人,增加到了六百余人。

  有希臘人,有贖買的懂得技術的奴隸,有一些工匠,還有一些想要去東方看看的商人,甚至還有一些女人和混血的孩子。

  為了安全返回,索盧參也絞盡了腦汁。

  在雅典的造紙作坊,作為學園的財產留下,為墨家在希臘留了一支。

  在波斯,文化昌盛的城市,他就將造紙術和烈酒蒸餾術傳授給總督,以此作為總督的私產,來換取足夠的錢。

  贖回了當年賣出去湊錢的火槍,因為買火槍的人沒有火藥,這火槍已經和燒火棍差不多了。但索盧參手里還留下了足夠遠行的火藥。

  靠那些技術轉讓為國王、總督私產換取的錢,他準備了大車、馬匹、金幣,刀劍、武器、盔甲。

  波斯帝國尚未崩潰,一路向東有薛西斯二世的保護,一路暢行無阻。

  過了波斯,進入那些荒原后,利用之前留下的好名聲,也算安全,一直到禺知的,也才死了七八十人,這已經是頗為不易。

  知道秦國向西擴展對游牧民開戰的消息后,索盧參當機立斷,不從原路返回,而是沿著黃河,過了河套,想要從三晉回中原。

  他也不認路,這條路從未走過,但是黃河在那,總不會錯。

  靠著指南針,一路記錄下自己的見聞,標注著簡單的地理消息,過了河套才被游牧部落圍住。

  圍住他們的部落人數不少,首領被部落的人稱之為屠琦,這是索盧參的音譯,大意就是聰慧賢明的人。

  若是三五千人,索盧參并不懼怕,這些人結陣而守,這些部落想要攻破并不可能,而且會因為自己部落的人死傷太多從而被別的部落吞并。

  但是人數超過了索盧參認為可以打一仗的極限,又考慮到這些人的首要任務是返回中原,于是當機立斷,在被圍住之后,他便和同行的幾個勇士卸下了武器,主動去了胡人的帳篷。

  在帳篷內,遴選出來的勇士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技巧,示意自己不可侮辱。

  索盧參卻一眼看到了帳篷內的鐵鍋,茫茫草原看到了墨家的貨物,這種親切感融合了十年的離別,卻也沒有擾亂他的思緒,幾乎是瞬間,他就大致猜到了情況。

  這里出現鐵鍋,而且看起來這首領頗為看重,于是在交流之后,索盧參旁敲側擊明白了現在的局勢和大致的位置,做出了交易的要求。

  首領將信將疑,不敢相信這些人可以說動南海以南的那些人給予這么多的貨物,但索盧參靠著當年當詐騙犯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胡人部族。

  只是想去那里交易,需要去別的部落的地盤牧場,胡人首領雖然舍不得與別人分享這些堪稱草原瑰寶的五百口鐵鍋,但還是不得不和其余部落合作。

  聯合了四個部落,商量好了利益分配,便一路向東抵達了高柳以北,又會和了當地的幾個部落,說明了情況。

  如今幾個部落的人都聚集在了南海附近的草原上,都是些輕壯,人數約有一萬五。

  索盧參這些人的日子過得也還算不錯,就是吃的差一點,沒有什么行動自由,隨身攜帶的金幣和除了火槍之外的武器都被作為賄賂送了出去。

  那些書本紙張,胡人毫無興趣,也根本不知道在索盧參眼中,那些裝滿了幾大車的紙張,才是最為寶貴的財富。

  他在帳篷內,看守他的幾個胡人已經和他熟悉,有時候也說說笑笑。

  看守的胡人始終沒有搞清楚情況,他們按照草原的規矩對待這些人,以為索盧參就是這些人的頭領。

  可是吃飯的時候就發現,這些人完全不是他們所理解的,至少不理解為什么吃東西的時候,索盧參帶頭將一些更容易消化的食物給女人孩子弱者,最后才會自己吃。

  至少,看守的胡人沒見過這樣的“首領”。

  今日的索盧參,穿著一件墨者的短褐,在帳篷外借著陽光,正在翻譯自己在雅典的朋友阿里斯托芬的一部喜劇劇本,他給翻譯為《國人集會中的婦女》。

  正翻譯到婦女假扮男人混入公民大會,那些短視的公民因為搶到了一些財物和利益,就被野心家和煽動者煽動起來的那段演講。

  索盧參提起筆,在后面按照墨家的國人集會的反思,按照墨家《尚同》篇里面的一些道理,寫了一些評注。

  他的身后,還坐著幾個人,也正在那里奮筆。

  旁邊堆積著厚厚的紙張,陽光落在上面,黑色的墨跡寫出的名目,露出了紙張里面的內容。

  《伯羅奔尼撒戰爭史》、《論自然》、《原子論》、《被縛的普羅米修斯》、《論預后》、《骨折的治療》、《弓形面積的計算》…

  有的已經翻譯完畢,有的還只有幾頁的草稿,而在這些草稿的最上面,還壓著幾張紙,上面的墨跡未干。

  紙張的正面,寫著《西行記》,而最新的幾張紙上,則寫著如下的內容:

  “過黃河南折處向東,亦屬林胡。逐水草遷徙,毋城郭常處耕田之業,然亦各有分地。毋文書,以言語為約束。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兔:用為食。其俗,寬則隨畜,因射獵禽獸為生業,急則人習戰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長兵則弓矢,以骨為鏃,不能透甲。”

  “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壯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貴壯健,賤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

  墨跡未干,顯然是剛剛書寫上不久。

  索盧參回身看了看那些被他視為生命的紙,再看看胡人看守手中視為珍寶正在摩挲的一枚銀幣,微笑著搖搖頭。

  心說,這些東西大有利于天下,無論如何都要帶回去。對我們來說,這些紙才是無價的財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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