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嬴帝數度哽咽,想要相擁,又莫名有些不敢上前的樣子,秦陽會心一笑,默默離開。
雖然嬴帝這幅樣子,跟他印象里的嬴帝相比,的確是有那么點掉逼格,可他卻感覺這樣似乎才更像一個人了。
完成了交易,秦陽沒有繼續當電燈泡招人煩,邁著輕快的步伐,游走在亡者之界。
亡者之界還在演化,等到徹底停下的那一天,恐怕還需要很久很久。
自從出現了天帝,代天行道者,再加上秦陽將故事書拿出來過一次,亡者之界的規則,愈發趨于穩定。
如今秦陽想要做什么影響不小的設定,再加私貨,就沒那么容易了。
秦陽也沒什么好加的,全部都做完了,未來就沒事干了。
重新來到亡者之界盡頭,那片無垠的死去的世界,各種紛爭還在繼續,這是永恒的旋律。
去那顆灰色的大日看了看,灰日已經不見了,想來是已經能夠徹底走出來了。
酆都大帝分化出了十個,如今酆都大帝成就天帝,按理說,這是個家伙,也是能夠跟著一起雞犬升天,但暫時也沒看到什么變化。
他們應該也不會想要去當神祇了吧,小神祇沒什么意思,大神祇對于絕大多數生靈來說,跟自殺沒什么區別。
神道至強的同時,卻也跟廢了差不多。
不過想到自己搞廢太一的方法,秦陽想了想,這事要是說出去,故事書也被人所知的話,未來說不定還會有麻煩。
未必有人敢來找他的麻煩,但止不住可能有失了智的家伙,去找他身邊人的麻煩。
思來想去,秦陽再次取出塑料黑劍,劍翼上的黑鳳凰展翅,雙目上各有一顆先天蟲殼所化的眼球亮起,雙翼與尾翎上,還有五顆先天蟲殼,如同珠寶點綴。
秦陽從自己的腦海中抽出一絲念頭,一劍斬出。
他解決太一的那段記憶,便被直接斬出,化作一個光球。
而劍光盤旋在光球周圍,仿若在一瞬間,斬過了無數人,所有跟秦陽這一段記憶重疊的記憶,無論是誰的,都被一起斬出,全部融入到面前的光球里。
那一段歷史,被徹底割裂出來,化作一個光球,被秦陽儲藏起來。
這是之前家的反應,給秦陽提了個醒,站的太高,功績太高,未必是什么好事。
更別說,他其實并不算是這個世界的人。
算下來,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至少三千年了,這么久了,他也不打算離開,除非哪天真的膩了,再試試能不能成仙,離開這片大宇宙,去新的地方探險。
所以,有任何隱患,哪怕問題不大,也還是將矛盾提前扼殺吧,至少以后會過的沒有那么多麻煩。
思來想去,秦陽又是一劍斬出,將很多關于自己的事,都斬出,化作一顆顆光球,以光球為引,將歷史也斬出。
這一次的動作太大,又牽扯到歷史,秦陽便看到,時光之河在他的眼中浮現。
他看到過去,有一把透明的劍,斬出了一擊,任何想要借助時光之河回到過去的,都要先吃這一劍。
那一擊上蘊含的韻律,蘊含的道,只是稍稍感受一下,秦陽便覺得受益匪淺,下一次再揮動塑料黑劍的時候,可能會更強,玄妙更深。
秦陽知道,這是天尊留下的。
天尊斬斷了過去,他斬斷過去的那一劍,便永遠的留在了過去,所有生靈的上一刻,便都是過去。
而向著未來望去,一口魔氣森森的黑棺材,遮天蔽日,仿若將整個未來都埋葬。
秦陽看到,那口黑棺材的棺材蓋,緩緩的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兩顆眼球,棺材蓋上,搭著一雙手臂。
這應該就是蒙師叔的眼球,被埋葬在未來了,而那雙手臂,想來是因為根本沒有探向未來,才只是丟在了時光之河。
秦陽躬身一拜,敬天尊,敬魔尊,沒有這兩位巨巨佬鋪路,這個時代的人族,也不可能解決三天帝。
本來他修的一字訣,心理上還是感覺跟天尊更近一點,但看到那口魔氣森森的黑棺材,跟魔尊的親切感,瞬間就上來了。
就像他看棺材鋪的秦老板很順眼一樣。
“前輩,晚輩無意改變過去或者未來,我只希望立足于現在,過好現在即可,只是為了避開點麻煩,才斬去了一些跟我有關的記憶而已。
恩,我沒有斬去歷史。
所以,現在我想拿回我蒙師叔的雙臂,這個不在過去,也不在未來,應該沒問題吧?”
秦陽探出手,將蒙毅的雙臂抓了回來,時光之河微微泛起一絲漣漪,然而,秦陽卻立足于現在,巋然不動。
當那雙臂拿回來的瞬間,便消失在秦陽手中,遙在生者之界的蒙毅,空蕩蕩的雙肩下,雙臂無聲無息的出現了。
至于蒙毅被葬在黑棺材里的雙眼,秦陽暗嘆一聲,這個他是真的有心無力了。
那雙眼睛,看起來近在眼前,但已經被埋葬在未來。
他永遠都不可能,在現在這一刻,拿到下一刻的東西,哪怕只是一瞬,那也是插手未來了。
只是稍稍感受了一下那口魔氣森森的黑棺材,秦陽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口黑棺材,存在于時光之河里已經無數年了,早已經是時光之河的一部分,他要是想要硬拿,就等同于正面對抗時光之河加上魔尊留下的黑棺。
死可能不會死,大概率他會永遠的離開現在,而去了下一瞬的未來,永遠被困在那里,跟現在徹底割裂開來。
惹不起,惹不起。
秦陽再次揖手一禮,時光之河漸漸的在他眼中消失不見。
說起來,蒙師叔是真的牛逼,他能看到自己,想來也是因為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原因。
在還沒那么強的時候,窺視未來,卻沒被葬入那口黑棺材里,可能也是因為魔尊留下過什么后手,可以手下留情一點。
但無論怎么樣,也不影響蒙師叔的牛逼,普天之下,往前數兩個時代,獨一份的牛逼。
轉身準備折返,秦陽忽然感覺到了大嘴的力量波動。
他的身上已經出現神性,這是受到酆都大帝天然影響帶來的。
估計要不了多久,他可能也會成為神祇。
也好,酆都大帝分化出的十個家伙,形態各異,性情各異,若是能成為神祇,反而是一種約束。
既然如此…
秦陽想到酆都大帝臨走前,將上古地府托付給了他。
秦陽自己實在是懶,要管理偌大的上古地府,而且注定會越來越大,他就是天天坐班,怕是也精力不夠。
秦陽一步跨出,來到大嘴所在的地方,他正在跟人打架,嘴巴大,噴起人來,都夠勁。
秦陽感受著大嘴身上的神性,口中輕聲一喝。
“敕封,大嘴為上古地府十殿閻王之一,封閻羅王。”
伴隨著秦陽的敕封,再加上酆都大帝、上古地府的影響,大嘴的體內的神性,仿若得到了滋養,不斷的壯大。
轉瞬之后,他搖身一晃,化作一個濃眉大眼大嘴巴的人形生靈,身穿黑色的長袍,頭戴黑鐵冠。
“酆都大帝犧牲了,但他卻依然還在,他的名字,不應該被人忘記。
他依然是上古地府的大帝,只不過他不會在插手管理而已。
你們乃是酆都大帝分化而出,按理說,是天帝麾下的十員大將,將你們封王,代替酆都大帝,管理上古地府,也算是合情合理。
十個人,輪著來做頭把交椅,互相掣肘,也挺好。”
秦陽沒急著封其他人,心里卻舒服了,終于不用來上班了,他現在到底還是上古地府里說的算的人,還有誰能比這十個家伙更合適的么?
而且,酆都大帝證道天帝之位,這也是他們本來就應該得到的。
十個人,性情各異,不一條心,反而更好,再加上酆都大帝壓著,平衡便會一直存在下去。
大嘴看著自己的樣子,有些欣喜,他聽到了那個聲音,自然而然的認為,是酆都大帝證道天帝之后,來敕封他們了。
跟以前的天帝不一樣,他們十個,本來就來自于酆都大帝。
秦陽也沒露面,就先讓大嘴去干一屆吧。
開開心心的離開亡者之界,到了生死間,便見府君已經在這里等著了。
“事情結束了,送我去往生吧。”
“活著不好么?”
“我不想這樣活著,我想真正的做一次人,一個會死的人。”府君很執著。
“行吧…”
帶著府君直接來到亡者之界,在府君踏入亡者之界的瞬間,他便生機絕滅,可是他臉上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欣喜。
在外面,他哪怕被砍成碎片,化作飛灰,也依然不會死,有些人覺得這挺好。
但府君覺得,這是在時時刻刻提醒他,他只是一段信息,只是秦陽的一個游戲角色。
一個不算是人,連生靈都算不上的東西。
他布局追逐死亡,如今終于得償所愿。
借助一個真正的死亡的大世界,他終于進入了死亡狀態。
而現在,他若是灰飛煙滅,便會徹底死去。
“把我的記憶也抹去吧,我要真正的從一個人開始。”
“…”這種要求,秦陽還是第一次遇到。
“按照程序,你得留下生平,這是你存在過的痕跡。”存書吧 “不留不行么?”
“不行,這是規矩,既然立下了,就要遵守,而這也是你身為人的痕跡之一。”
送上一句走好,秦陽將他斬成了白板,他所有的記憶,都被斬出,融入到秦陽的登記鐵書里,直接送他去往生。
這是新進化來的,省事多了,還不用登記,也不用擔心落下什么,不用擔心錯誤。
丟下一個分身,也丟下塑料黑劍,讓其坐鎮往生部,秦陽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這片鳥不拉屎的地方。
終于有了空閑,可以巡視一圈。
游走大荒一圈,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埋下的一手尸魁,已經成了大佬,秦陽滿懷欣慰,順手把快吃成球的陰悖獸抓回來,讓它好好消食。
從壺梁前往香界的路上,秦陽若有所感,在虛空之中一抓,抓出來一個陷入沉寂,自我封閉的人。
“這個人,看起來好眼熟,噢對了,幻海氏的,迷失虛空竟然還沒死,能飄到這,也是運道。”
秦陽將他抓回來,順手丟回了大荒,雖然幻師并不是太在意后裔,但這么久過去了,幻師也挺好說話,跟他稱兄道弟的,秦陽也懶得跟后輩計較。
一路來到了香界,香界變化不大,大嬴神朝在這里的統治,也最為安穩。
他剛踏入這里沒多久,就見天空中,七彩的云霞浮動,屢屢輕煙,化作一條絲帶,從天際之上落下。
多年未見的小七,從輕煙之中幻化而出,直接撲到秦陽懷里。
“秦陽,你來接我了么?你都不來看我,我已經很努力了,師尊說我馬上就可以出師了。”
秦陽揉了揉小七的自來卷。
“我有點事耽擱了,這不,辦完了就來看你了,現在,你要是想跟我回去,我也可以帶你回去。”
“真的嗎?”小七的眼睛里亮起了高光。
“恩,我事情辦完了。”
的確辦完了,現在,大荒應該會非常非常安全,比香界還要安全了,帶小七回去,是沒有問題了。
她是秦陽心底最柔軟的一塊,秦陽希望她永遠天真可愛,不希望她去承受那些不是她應該承受的壓力,也不希望她面對那些危險。
天帝什么的,毀滅什么的,自己去解決就好,不用她知道,也不用她知道自己去冒險了。
“等一下,我看看。”小七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動著身子,趴在秦陽肩頭,扒開秦陽的頭發看了看,發現那個牙印還在,大眼睛立刻瞇成了月牙。
“好,你說去哪就去哪。”
眼見如此,秦陽立刻趁熱打鐵道。
“我們回大荒吧,還有,我成親了,之前有點事要辦,可能需要很久很久,就先辦了個很簡單的婚禮。”
小七微微一怔,立刻抱緊了秦陽的手臂。
“你要辦的事很危險么?”
“噢,沒事,小事而已,只是可能會需要很久,沒想到一千多年就完成了。”
“你沒事就好。”
秦陽看小七的反應,暗暗松了口氣。
沒說什么你結婚竟然沒通知我這種話就行。
不過想想,小七應該也不會這樣說。
秦陽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真是乖巧啊。
秦陽帶著小七,去含香宗拜會,老宗主逮著小七一頓猛夸,等到含淚送走了小七,確認肯定已經離開香界之后。
含香宗內張燈結彩,大搞慶典,對外宣稱,是含香宗的周年慶。
祠堂內,老宗主對著列祖列宗祭拜,含淚道。
“師尊啊,我替你收的小師妹,終于要走了,我這是不舍,她可是香師傳人,恩,我這是不舍。”
含香宗深處,一木成林的老榕樹妖,聽到這個消息之后,長出一口氣,往日里不舍得吐出來的乙木精氣結晶,現在一口氣吐出來好幾千個,讓含香宗拿去慶祝。
當年就不應該答應來這邊…
說什么安全,說什么借雞生蛋開什么道門分舵,都是鬼扯。
遛逛了一圈,再次回到大荒,剛見到嫁衣,嫁衣就眉頭微蹙,問了一句。
“秦陽,我好像忘了什么東西,是不是你干的?”
“很有必要,我斬去了一些關于我的東西,為了以后能安寧一點,不只是你,是整個世界,所有活人死人。”
“噢,原來是這樣。”嫁衣松了口氣,也沒有再多問,秦陽這么做肯定是有這么做的理由的。
三天之后,大嬴神朝宣布,新帝已經嫁人了,嫁的還是秦陽,消息徹底傳開。
大家反應都不大,都覺得挺好的,其實大家早就看出來了。
秦陽看著大家的反應,心里也舒坦了。
他還是那個頂尖大佬,但是沒人知道故事書,沒人知道,他怎么折騰太一,只記得他造出法度之書,滅了太一,僅此而已,沒有后續。
到這里就剛剛好。
十方界,一處城池內。
彥穢帶著他那倒霉徒弟,對面坐著無言者兩口,帶著長夏,聽著外面流傳的消息。
新帝新婚,普天同慶,最近十方界內的土著,最近聽到的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了,起碼大嬴神朝最近肯定會寬容許多。
彥穢看了看長夏,欲言又止。
“我想回大荒看看。”長夏抿著嘴唇,神情有些復雜。
看到眾人似有話要說,她立刻又補了一句。
“我只是去看看,我想再看看他一眼,就一眼,我不會有非分之想,你們不要誤會了,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要以身相許。”
“行吧,也是時候回去了。”
秦陽開始了墮落的日子,整個人就像是一條腌透的咸魚,他終于可以有時間,放肆的曬太陽當咸魚了。
正曬著太陽,還在夢之界玩的十二傳訊。
“好先生。”
“十二啊,在那邊玩的開心么?”
“挺好的,我還能化身來到十方界,不過,不能去大荒,我也想去往生。”
“誒?你怎么也想去往生了?”
“往生會讓我完整,我也想變成真正的人,而不是我自己認為的人。”
“十二,你就是人族,這是毫無懸念的真理。”
“不,我想往生,我也知道規矩,但是我不想忘掉你,可以么?”
秦陽一時無言以對,思忖再三之后。
“好。”
雙標什么的,不是正常操作么。
只是真正去操作的時候,十二卻不想要仙草,她只想自己的意識去往生。
仙草送給了秦陽。
身為信息方向的仙草,知道的太多,已經越來越對她的堅守造成困擾。
她認為自己是人族,可是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在否定這一點。
秦陽不知道她掙扎了多久,可能是塵埃落定之后,才終于敢說出口了。
在亡者之界,借助亡者之界的力量,秦陽送十二去往生。
保留著記憶,保留著感情,保留著自我,于往生之中,重新化作一個完整的人。
送走了十二,秦陽有些悵然若失。
總覺得走到今天這一步,若是家來寫,這個故事也應該大結局了。
有些許遺憾,但也已經完整,該做的事都做了。
接下來,若是他去跟嫁衣共同努力生孩子的話,那可能就是下一個時代的故事。
他則成為了下一個時代的巨佬背景板。
這么一想,好像也足夠了,畢竟盡善盡美總是不許。
那就這樣吧,從今天開始,下一個時代就開啟吧。
再有什么大問題,就讓下一個時代的人解決吧,總不能他把什么都干完了。
哈,開開心心的咸魚日子,終于要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