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忽然變得死一般的安靜。
黑色的蓮花,合攏了花瓣,靜靜的燃燒著火焰。
人偶師恢復了人形,立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像。
蒼老到如同一具尸體的荀穆,腦袋靠在一塊石頭上,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一幕,艱難的咧著嘴露出一絲微笑。
他的壽元近乎耗盡,受創太重,已經沒有多少壽元,可以消耗掉恢復傷勢了。
但他卻已經沒有什么遺憾了。
將他當做棋子,卻又看不起他這枚棋子的冥皇,這次算是栽了。
他以后想要再復蘇,怕是也沒那么容易了。
荀穆對著黑色的火焰蓮花,豎起一個大拇指,含糊不清的道。
“張正義,之前我看錯你了,你他娘的是個爺們,要是死后還有世界,咱們那邊見,我給你擺酒,咱們一杯泯恩仇。”
一句話沒說完,荀穆便已經虛弱到說不下去了,他癱在地上,口中不斷的溢出血沫,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了。
而秦陽,就跟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般,眼神淡漠的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完全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死寂的環境中,火焰燃燒的聲音,荀穆艱難呼吸,咳出血沫的聲音中,開始有一個別的聲音開始浮現。
“咚咚…咚咚…”
心臟跳動的聲音,從開始的微弱,慢慢的化作雷鳴一般,震天撼地。
一直呆立著站著不動的人偶師,轉頭看向了同樣面無表情的秦陽。
他的眼底深處,有一絲悸動,伴隨著震天的心跳聲,慢慢浮現。
心跳聲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如同重鼓重錘,震的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一同被撼動。
蒼老到快死的荀穆,痛苦的捂住胸口,臉上的表情,也慢慢的變得極為痛苦。
原本都在等死了,可是此刻,荀穆卻捂著胸口,一溜煙的爬起來,佝僂著身子,跟個老頭子一般,小短腿邁的飛快,飛速的向著遠處逃遁。
人偶師眼底的悸動,也隨著心跳聲越來越強烈,然后當那一絲悸動徹底浮出眼底之后,他的瞳孔驟然一縮,轉頭就跑。
頃刻間,原地只剩下那朵巨大火焰黑蓮,還有秦陽。
那心跳聲,便是從秦陽的胸口跳出來的。
他的氣血翻騰,燃燒成火焰,真元鼎沸,若滔天怒火,他的神魂,散發出的波動,也如怒海狂嘯。
唯獨他的意識,卻波瀾不驚,半點漣漪都沒有。
秦陽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眼神淡漠,毫無感情波動,但一滴熱淚,從他的臉頰上慢慢滑落下來。
當那一滴熱淚,在地上摔碎之后,秦陽緩緩的伸出手,拿出了兩個小本本。
他翻到其中一頁。
上面有一條,用歪歪扭扭的連筆字寫出來,看起來很敷衍的長期待辦事項。
“別讓張正義這個狗東西真死了就行,其他不用管。”
然后,又翻出來另外一個小本本。
翻到其中一頁,上面也有一條。
“打死張正義一次。”
后面用畫正的方法計數,一個“正”字,后面跟著一個“一”。
共計要打死六次張正義。
秦陽收起小本本,看著眼前燃燒著火焰的黑蓮。
想要完成這兩項,難度有點高。
他必須先把張正義救活,再把他帶出這里,然后再打死他六次。
秦陽緩緩的走上前,伸出一只手,觸碰到黑蓮。
火焰灼燒他的手掌,瞬間便將他的手掌引燃,血肉飛速的枯萎,火焰也開始順著手,向著手臂上傳來。
秦陽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伸出右手,抓住手腕,徒然發力,將手腕捏碎,然后將被引燃的左手扯下來丟在一邊。
失去了本體,左手瞬間,被黑火包裹,短短一兩個呼吸,左手便化為飛灰消散。
這時候,秦陽催動龍血寶術,調動真龍之血的力量,服用靈藥,斷腕處,血肉涌動,新的手,飛速的再生出來。
只是這個新生的手,比之原來的會弱很多,力量一遍一遍的流淌到左手。
左手承受不住如此他自己的力量,皮膚不斷的崩裂,骨骼不斷的粉碎,但是同時,龍血寶術卻也在一遍又一遍的修復。
一瞬全部砸碎,一瞬便再次修復,短短幾個呼吸,便如是循環了上百次。
左手的強度,也以一種極為可怕的速度,飛速提升,十來個呼吸之后,便跟原來差不了多少了。
整個過程,秦陽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那種足以讓一般人崩潰的痛苦,讓他眼神稍稍有點波動都做不到了。
秦陽站在火焰黑蓮前,思維開始加速。
越是理智,越是冰冷,思維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現在連超頻都不需要降溫了。
一息之間,無數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
思維太過強大,已經隱隱讓他的身軀都扛不住了,無數念頭,在他周身形成了思維風暴,那種可以清晰感覺到,卻根本無法感應清楚的意識力量,正在瘋狂的交替。
此刻,任何一個思維正常的生靈落入到這里,被這種可怕的思維風暴灌腦,最好的結果便是當場昏過去宕機,再也不去接受感應到這種思維風暴。
短短幾個呼吸之后,秦陽停下來的瘋狂的思維流轉。
綜合所有的情報,得出結論,想要完成小本本上的目標,有兩個短板。
第一個是最重要的短板。
技能不夠,沒有足夠應對的手段。
第二個,是力量不夠。
十二魔劍已經無法施展,這種大幅度暫時提升力量的方法,已經無法用了。
短時間內想要補上短板,擁有對應的技能。
只有一個方法。
提升境界。
推演以目前狀態,參悟白玉神門。
得出結論,需要大概十年時間。
然后以往常數據,繼續推演,會進入重度智障狀態一甲子以上的時間。
推開白玉神門之后,大概率會有新的能力,但可刻畫性太低,時間太久。
廢棄掉。
唯一剩下的辦法,提升廢墟道宮,孕育出法相。
然后,立刻執行。
秦陽伸出左手,黑影的左手,融入到左手上,于此同時,開始一起修行,兩卷補天仙典殘卷。
思維加速到極致,開始參悟。
第一遍參悟結束。
推演結果,大概率可能會不夠用。
開始第二遍參悟,嘗試著繼續補全,順著推演。
失敗。
半盞茶的時間之后。
以原本感悟為基礎,開始第六十三次重復參悟推演。
參悟完成,目前結論,方向正確,預期結果良好,可以進行下一步。
開始修行。
入門成功。
霎時之間,白玉神門之上,一道道金色的道紋浮現,遍布整個白玉神門,玄而又玄的氣息,噴薄而出。
仿佛有什么字,在白玉神門上飄起。
加二十三。
同一時間,黑玉神門洞開,黑手里的力量,被盡數調動,不斷的灌入到黑玉神門內部。
黑色的洪流,奔騰而下,化作籠罩整個世界的瓢潑大雨。
伴隨著黑色的瓢潑暴雨,虛空中,一塊塊大地碎片,碰撞到一起,以一種極其粗暴的手段,擠壓融合。
慢慢的,所有的大地碎片,都化作了一整塊不規則形狀的大陸。
陸地伴隨著劇烈的震動,不斷的變化著整體形狀,等到一切都穩定下來。
中心的地方,隨著一塊塊大地碎片,在各個方向碰撞過來,一座內部的最高峰出現了。
伴隨著黑雨繼續落下,山峰周圍,一座座最低都有千丈高的巨大黑色宮殿,拔地而起。
一座座宮殿,相互之間,還有一些斷壁殘垣,將它們連接在一起,隱隱透漏出的氣象,便是一座綿延萬里的龐大宮殿群。
而那座整個世界里最高的孤峰,便坐落在宮殿群的最中心。
那座孤峰還在不斷的攀升著高度,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丈高的時候,便像是遇到了無形的壁障。
秦陽一動不動,繼續加強著力量,他身上的氣息,也在直線攀升。
境界一路攀升到道宮頂峰,便停了下來,只是氣息、氣勢,卻還在增長。
慢慢的,孤峰的頂部,停止了攀升,孤峰本身卻還在變化,頂部化作一個如同鏡面一般平整的平臺,再高一寸都無法做到了。
秦陽念頭一動,魔意自啟,魔氣滋生。
入魔。
他的眉心,開始浮現出一個符文,頭發不斷生長,膚色也開始透出一絲灰色。
氣息隨著入魔,不斷暴漲,這是一種全方位的提升。
入魔之后,白玉神門微微顫抖。
秦陽面無表情,入魔的副作用,對他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這是一種極為有效,又全無副作用的方法,自然要先用出來。
隨著入魔,黑玉神門內部的世界,魔氣也隨之滋生出來,不斷的融入到孤峰里。
可是孤峰,卻再也無法攀升一寸。
這時,秦陽停下了,伸手一揮,放出了黑玉神門。
黑玉神門上的應龍浮雕,驟然睜開眼睛,盯著秦陽看了一眼,便游走開來,纏繞在黑玉神門上,大門緩緩洞開。
秦陽邁步進入其中。
進入到大地的最中心,從孤峰的底部,一步一步攀登上去,來到了孤峰的頂部。
他的瞳仁周圍,浮現出一圈銅環,瞳孔化作十字擴散開,與銅環連接到一起。
伴隨著思維加速到極致,無數難以感受到的訊息,被整合,慢慢的,秦陽的眼中,出現了一面平整的巨壁,橫在孤峰之上。
正是這面巨壁,擋住了孤峰繼續抬升之路。
秦陽伸出左手。
似是習慣性的,微微瞇起眼睛。
然后,屈指,以大拇指按壓中指,對準了那面壓在整個世界上的巨壁。
黑手上涌出黑油,飛速的籠罩秦陽全身。
秦陽的氣勢,開始直線攀升,恐怖的氣息,壓的整個世界,都在微微顫抖著。
秦陽面無表情,對著那面巨壁,彈出一指。
“啪!”
清脆的響聲,在這片世界炸響。
如同世界第一道奔雷,響徹整個世界。
秦陽身體一震,意識出現了一絲空白,整個人呆立當場。
但是在最純粹最理智,毫無感情波動的情況下,一點不應該出現的想法和疏忽都沒有出現。
完美的掌控了自我的力量,以自我的力量為疏導,引導著超出他力量極限的黑手力量,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宣泄。
反震之力,僅僅只是讓他陷入沉寂了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當秦陽恢復了意識,面色蒼白的抬起頭。
那面壓著整個世界的巨壁上,一道道細細的裂紋,從秦陽彈到的地方開始擴散。
“咔嚓…咔嚓…”
細微的聲音,轉瞬之間,便化作大崩塌的轟天巨響。
巨大的裂縫,貫穿正面巨壁。
十幾個呼吸之后,巨壁轟然破碎,化作一道道神光,消失的無影無蹤。
桎梏盡祛,百尺竿頭之意,沛然而出。
秦陽的境界,驟然爆發,氣勢直線攀升,一連暴漲了數十倍之后,才終于變緩。
同一時間,隨著秦陽那一彈指。
白玉神門上,也驟然多出來一些密密麻麻的裂紋,如同道紋,遍布整個白玉神門,似乎再稍稍加一點點力量,或者控制稍稍差一絲,白玉神門便會被一指彈碎了。
而那黑玉神門上,也是神光流轉,遍布細密的裂紋。
大地隨便,再次崩裂,那些連接著宮殿群的斷壁殘垣,第一時間崩碎,巨大的宮殿,一座又一座的崩塌。
整個道宮,近乎崩碎。
可是隨著秦陽的氣勢攀升,成功轟碎了桎梏。
伴隨著力量的灌入,黑玉神門開始自動修復,大小縮小了一圈,卻變得更加凝練,其內大地也小了十數倍,卻也同黑玉神門一樣,變得更加凝練。
一座座巨大的黑色宮殿,自動凝聚出來,鏈接宮殿的斷壁殘垣,似乎也變得完整了一些。
白玉神門上密密麻麻的細密裂紋,也隨著時間慢慢的消失。
境界進階。
法相!
秦陽閉目站在原地,他的氣息,繼續攀升,雄厚到令人發指的底蘊,險些壓垮自己的積累,在這一刻厚積薄發。
他從進階得到的好處,遠遠超過一般修士。
那是一種數十倍上百倍的超越。
這就是為什么,但凡大勢力里,出現了有希望登上高峰的天才俊杰,都不會被揠苗助長。
神門和神門境界之下,倒也罷了,有各種方法,可以保證根基雄厚,又能快速進階。
但從進階道宮開始,能被稱之為俊杰的,沒有一個不是在神門境界停留了很長時間。
越是向后,停留的時間越多。
就如同曾經遇到過的水貨速生道宮,他們的前途便是到此為止了,甚至在道宮境界內的提升,都會變得特別難,實力雖然比一般的神門強,可在道宮修士里,卻絕對是墊底的。
大勢力里的天才俊杰,只需要神門境界,可能就能將其擊殺。
這就是尋常情況下所說的越階挑戰。
境界跟戰力有關,卻并不是唯一,甚至大多數時候,都不是排在第一的條件。
險而又險的進階法相,秦陽心里卻沒有一點喜悅。
他徑直來到孤峰山巔。
孤峰沒有繼續攀升高度,可是那平坦的峰頂中央,卻升起了一座十二角的黑色祭壇。
祭壇的中心,插著一把模樣平平無奇,毫無特色的黑劍。
黑劍非金非木,非石非玉,什么花紋也沒有,就像是一把簡陋無比的訓練用劍。
秦陽走上前,伸出左手,拔出了黑劍,轉身離開黑玉神門。
大門轟然關閉,應龍浮雕重新回到門的正中,閉上眼睛,化作浮雕。
收起黑玉神門,秦陽左手握劍,來到燃燒著火焰的黑蓮面前。
一劍劈出,黑蓮應聲被劈成兩半。
黑色的火焰,灼燒著黑劍,黑劍卻半點反應也沒有。
伴隨著蓮瓣被劈開,一段段記憶的畫面,開始化作虛影,在半空中慢慢消散。
黑蓮花的中心,已經不見張正義的身體。
他的肉身,已經在火焰里消散,唯有一團光團,在蓮花的中心,被周圍的黑火,不斷的灼燒著消散。
眼見蓮花被打開,那光團似是想要擴散開,化作光芒,消散在天地之間。
卻被秦陽一劍劈的倒縮回去,重新恢復了光團的樣子。
秦陽看著光團,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從遠處飛來。
瞎和尚的身影,從金光中走出,他看著地面上的黑蓮,再看著光團。
一瞬間,他便生出一個念頭。
拼盡一切,毀掉這個光團。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秦陽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左手握著的黑劍,對著瞎和尚一劍斬過。
瞎和尚一驚,雙手合十,全身金光閃耀。
他擋住了閃過的黑光,擋住了黑劍的本體,卻還是有一絲力量,從他身上斬過。
瞎和尚身上的神光頻繁閃爍,一臉驚悚的后退了一段距離。
他已經不記得剛才想要做什么了!
甚至,已經想不起來現在應該做什么了。
瞎和尚飛速的回憶,整個現在的情況,來推斷他應該去做什么。
可是這個念頭,卻已經無法出現了。
他明知道,現在應該去毀掉那個光團,拼盡一切,但這個想法本身,卻不會出現了。
做什么之前,必須現有想法,念頭浮現的瞬間,再表現出去做這件事本身。
若連這個念頭都無法出現了,你怎么去做?
你很渴,你看到眼前有一杯水,你想端起水杯,然后喝掉。
但你的身體,已經接收不到,“端起水杯”這個念頭。
瞎和尚便是如此。
他感受著秦陽身上的一切,卻唯獨感受不到,秦陽有半點身為人應該有的情緒波動。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只要他敢對那團光團做什么。
秦陽會第一時間殺了他。
尤其是他感受到秦陽的左手的力量,非常確信,秦陽可能真的有這種力量。
畢竟,他只是境界到了如同一般修士的道君境界,可是實力,卻還不如一個真正的道君。
再加上秦陽手里的那把什么氣息都沒有的詭異黑劍,似乎還正好克制他。
瞎和尚看著眼前的一切,看到那光團又想擴散時,秦陽看也不看的劈上去一劍。
瞎和尚立刻離得遠遠的,再也不動了。
秦陽轉過身,拿出一盞白色的燈籠,以左手的力量催動,慘白色的光暈,照耀到光團上。
光輝覆蓋的范圍內,似乎有什么東西的一角,顯露了出來。
秦陽加大力量輸入,光輝照耀數里范圍。
慢慢的,一座形如羅盤,漆黑如墨,上千丈高的巨門,在光輝中浮現了。
這巨大的羅盤,每一寸,都是一層,每一寸便是一格,每一層里的格數,從內到外,越來越多。
秦陽抬頭看了一眼,十萬層格子,再加上每一層的數量,指數級攀升,相互能組合成的結果,完全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這里的結果里,可能只有一個或者幾個是正確結果。
若是一個還好,若是幾個,那先后出現的順序,可能又是一個問題。
試出來結果的概率,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
思維加速到極致,可能也需要很久很久才能破解開。
秦陽的眼睛掃過所有的格子。
很快,就發現了這些格子里,其實是有一部分,顏色不太一樣的。
秦陽凌空踏步,拾階而上,轉動羅盤里的一層層,將那些灰色的格子,全部匯聚到一起。
瞬間,那些灰色的小格子,凝聚到一起。
那些灰色的小格子,面對著秦陽的注視,不斷的變化,格子數量越來越少,慢慢的化作一扇三尺寬,七尺高的小門。
小門的中心,只有一個手掌的印記,六個小格子,全部都在掌心。
每個小格子上,都有一個字。
依次排開是“你、秦、大、德、有、爺”。
秦陽伸出手,面無表情的撥動小格子。
片刻之后,掌心的最中心,留下一個“秦”字,剩下五個字,分別落在五指。
連起來就是一句話。
秦有德你大爺。
瞬間,六個字符格子,也隨之消散,只留下一個手掌印留在那里。
秦陽伸出右手,貼在掌印中。
“咔嚓。”
小門緩緩的打開了。
看到這一幕,瞎和尚瞥了一眼還不老實的光團,立刻有了想法。
“施主,老僧可以助你困住此物。”
秦陽指了指光團。
“你要阻止冥皇復活,我要殺了他。”
“好。”瞎和尚點頭應允,也沒問為什么秦陽會知道這點。
秦陽遙望著遠方,面無表情的一喝。
“墨陽。”
一聲大喝,聲震千里。
不多時,人偶師重新飛了回來,他跟秦陽一個模子的司馬臉,落下之后,也不說話,靜靜的站在那里。
剛才逃遠的荀穆,也頂著一張滿臉老人斑的身體,重新回來了。
荀穆回來之后,喘著粗氣,找了個塊大石頭靠上去,坐在地上。
眼看瞎和尚似乎在注意他,荀穆咧著嘴笑了笑。
“別看我,我已經快死了,已經廢了,只是想在臨死前,看著冥皇被人砍死,死也能瞑目。”
荀穆瞥了一眼氣息大變,已經入魔的秦陽,無聲的笑了笑。
冥皇個瓜皮,自以為學會了枯心咒,斷了秦陽的恨意,秦陽便再也無法大幅度攀升實力了?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不,這叫愚蠢。
枯心咒乃是人族禁忌,難道是因為記憶不全,壓根不記得施展過枯心咒的人,一個個都有多慘么?
其中有一個家伙,他都忘了對方的名字和身份,甚至是男是女都不記得。
這貨施展過一次枯心咒之后,被好脾氣的府君親手出手,活活打死,那叫一個慘啊。
甚至死后,都沒人會為他報仇。
因為,府君連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所有存在的痕跡,都給抹的干干凈凈。
但那人是誰?
誰也不知道了。
連他的至親,都不記得自己曾經有一位血親。
完全抹殺的干干凈凈。
所有人都只記得好脾氣的府君,曾經親自出手,活活打死過一個施展過枯心咒的家伙。
之所以還會記得這點,純粹是因為有需要而已。
自那之后,枯心咒這三個字,連在一起的時候,都不會在各家典籍里出現了。
這次不是被抹去了,而是沒人敢留了。
都被嚇到了。
荀穆的瞥了一眼境界都提升過一次的秦陽,心中感嘆。
幸好他快死了,幸好現在他不需要跟秦陽敵對了。
失去了底線,失去了心中桎梏,完全黑化的秦陽,到底有多可怕。
幸好他完全不用去感受。
此刻,他已經完全看不透現在的秦陽,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了。
心門,他倒是認識,白皮燈籠,他也知道,但秦陽有這個東西,他竟然也完全沒感覺到什么意外。
秦陽還真的像是那位傳說中的府君啊。
說不定,他還真的可能是那位轉生。
荀穆倒是挺期待接下來的發展的。
冥皇自己,為自己鋪就了一條通向真正死亡的道路。
這就是他的命啊。
荀穆忍不住笑,笑的很是開懷。
秦陽轉頭看向人偶師。
“墨陽,看著這個瞎和尚,我若是沒從里面出來,你離開這里,殺光極北冰原和永夜之地所有的光頭。”
“噢。”人偶師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瞎和尚眼皮一跳,明明連殺意都沒有的話,卻讓他聽的眼皮一跳,頭皮發麻。
“嘿,瞎和尚,我勸你最好信了,聽說過枯心咒么?沒聽過也沒關系,你只需要知道,他現在說的話,絕對是真的就行了。”
荀穆咧著嘴笑著,好心給解釋了一下,他看向人偶師,稍稍一頓。
“另外那個,也絕對會一絲不差的執行下去,另外,我再難得好心一下,多給你提個醒,這個人,站著讓你打一年,你也沒法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說讓極北之地和永夜之地,一個活著的光頭都沒有,絕對不會打一點折扣。”
瞎和尚也不說話,爭口舌之利,沒有任何作用,他飛到黑蓮上放,身上的金光垂落,將黑蓮整個籠罩在內。
而后便雙手合十,再也不動了,下方的光團,也再也不動了。
秦陽也什么都沒說,徑直推開小門,進入其中。
進入其內,是純粹的死寂和黑暗,什么也沒有。
安靜到血液流動的聲音,在秦陽耳邊,都如同大江奔騰,心跳的聲音,也似在胸中擂鼓。
絕對的黑暗,死寂的安靜,這是最簡單,也是最能勾起人內心恐懼的東西。
這種恐懼,會隨著時間流逝,一點一點的滋生,毒素一般的擴散,完全無法抵擋。
然而,秦陽已經沒有恐懼了,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恐懼了。
秦陽左手揮動黑劍,一劍斬出。
整個世界毫無變化,依然是死寂和黑暗,但秦陽卻能敏銳的察覺到,他切開了什么。
拿出竹笛,以魔手的力量催動,奏響漁眠安神曲。
周圍什么變化也沒有,卻依然能察覺到什么東西在被抹去。
寂寥的笛聲,響徹在這片黑暗的世界里。
一點一點的前進,秦陽全程面無表情,內心也毫無波瀾。
這是冥皇的記憶。
無盡的黑暗,無盡的死寂,什么都沒有。
這是冥皇奪舍之時,壓垮對方的手段。
也是冥皇的防護手段。
那無盡的記憶,便是他的全部。
他的意識,便是這無盡的記憶。
但此刻,這些記憶,卻被秦陽切碎了之后,用漁眠安神曲全部抹去。
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什么都沒有,秦陽已經無法精確的判斷自己進來多久了。
只是重復的,機械的一遍又一遍的做同樣的動作。
每一次都是如同復制一般,完全沒什么差別。
任何負面情緒,都不會滋生出來。
冥皇記憶的防護手段,對如今的秦陽,一點作用也沒有。
不知過去了多久,黑暗與死寂的世界里,終于出現了變化。
漁眠安神曲在抹去那些黑暗死寂記憶的時候,一頭全身燃燒著黑色火焰的鸑鷟,出現在這片黑暗的世界里。
那展翅十萬丈的巨大鸑鷟,抵擋著漁眠安神曲的力量,扭頭看向秦陽,眼中兇光畢露。
秦陽面無表情,沒有絲毫猶豫,左手揮劍,將其斬殺,切碎,再以漁眠安神曲,將被切碎的鸑鷟抹去。
昨晚這一步,秦陽甚至還順手將自己從進入這里開始,到剛才見到鸑鷟的記憶,也一同抹去。
這段消散之后,黑暗的世界頓時變了,化作一片郁郁蔥蔥的世界。
其中有一顆直入云霄的紅葉巨樹,舒展著樹冠,撐起一座鳥巢,巨大的鸑鷟,正盤踞在里面。
鸑鷟張口一噴,黑火如潮,奔涌而來,裹挾的熱浪和毀滅氣息,跟真的沒什么區別。
秦陽同樣的,揮劍,斬碎黑火,抹去。
再沖上前,斬殺鸑鷟,切碎,抹去。
自此之后,依然是跟之前黑暗與死寂的記憶一樣。
每前進一點,都會出現一個鸑鷟。
秦陽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的,將記憶里的鸑鷟,統統干掉,切碎了抹去。
畫面再次一轉。
一方人族的聚居地里,一位一身黑裙,眉眼柔和的女子,正在給一個重傷的人族醫治。
看起來,這里似乎還是非常久遠的遠古時代,條件極為簡陋。
那女子看到拎著一把黑劍的秦陽,立刻驚恐的后退。
“府君大人,何至于此?我做錯了什么?”
“我,不是府君。”秦陽眼神淡漠,說話間,便直接揮動左手的黑劍,將其斬殺,跟著再抹去。
轉眼間,再抹去了自己的記憶,秦陽都不記得自己曾經見到過那個女子。
鸑鷟曾經的一個樣子。
如此不斷重復,秦陽見到了鸑鷟各式各樣的樣子。
但每一次,秦陽都不會有什么猶豫,無論對方是什么樣子,只要是鸑鷟,那就切碎了抹去。
如此一遍又一遍的重復了十萬次。
秦陽還跟最初一樣,沒有麻木。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已經麻木了。
畫面再次一轉,這一次,鸑鷟變成了張正義的樣子。
“秦師兄…”張正義又驚又喜,快步向著秦陽沖來:“你…呃…”
話沒說完,記憶里的世界,連同張正義一起,被斬成了兩半。
秦陽再次揮劍,將畫面斬碎,分離,最后分出來的,真正屬于張正義的,只有一個看到秦陽又驚又喜的畫面。
秦陽收起了這個畫面,把剩下的全部抹去。
繼續前進。
這一次,是在道門駐地的畫面。
蒙師叔正在給張正義叮囑著什么。
秦陽再次切碎了記憶畫面的世界,再斬斷了蒙師叔,下一刻,張正義有關蒙師叔的記憶,跌落出來,而蒙師叔被斬落的那部分,化作了鸑鷟的樣子。
斬殺,抹去。
如同一個毫無感情的殺戮機器,重復而麻木的做一件事。
斬碎記憶,剝離出張正義的記憶,抹去冥皇的記憶。
繼續推進,很快記憶世界再次變化。
回到了冥皇之前見到秦陽,以枯心咒擊中秦陽的那段。
秦陽揮劍,先去斬殺了自己。
他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來,這一次,冥皇把最關鍵的記憶,藏在了他自己的記憶之下,也就是他記憶里的秦陽身上。
斬殺,切碎,剝離,帶走,抹去,一套程序,輕車熟路。
畫面再次一轉。
冥皇變成了一個生面孔,他看到秦陽,尤其是看到秦陽的左手和那把劍的時候,驚恐的后退。
“府君?
“不,你不是府君,你是誰?”
“我…我…”
冥皇臉上的驚恐更甚,他倒吸一口冷氣。
“我的名字呢?我是誰?”
“對了,我是冥凰。”
他變得瘋瘋癲癲,自言自語,當看到秦陽走進,愈發驚恐。
“我何曾得罪過你?你不要過來啊!”
秦陽面無表情的走上前,簡單的出劍,將其劈開,切碎,抹去。
當這幅畫面也消散,整個世界便恢復了黑暗。
這一次不是黑暗的記憶,而是純粹的空洞和虛無。
只有一點靈光,存留在最后。
秦陽收起這一點靈光,這是張正義最純粹的意識,也是最后一點記憶。
他熱血上頭,去拉著冥皇一起赴死的記憶。
秦陽甚至看到,最后,張正義還在恐懼,還在心里罵出最后一句話。
“秦有德,你大爺,我才想明白,等以后你見再見到以后的我時,你不是還要殺我最后一次么?虧了,沒多罵你兩句賺夠本。”
“秦有德,你大爺!”
一遍又一遍的咒罵。
充斥著這段記憶的最后。
直到,他連記憶都沒有了。
秦陽如同干枯水潭的內心,忽然生出一絲一閃而逝的漣漪。
轉瞬便再次恢復到毫無感情的狀態。
秦陽收攏了張正義的意識,還有他所有的記憶。
再抹去自己在這里,經歷的所有的記憶。
當秦陽將記憶里,最后見到的那個生面孔冥皇的畫面抹去的瞬間。
轟隆一聲巨響。
整個世界開始坍縮。
秦陽轉身,進來時的小門,已經在身后浮現。
他推開門,一步跨出,離開這里。
巨門還在顯化。
秦陽也沒出來,可是無論是瞎和尚,還是荀穆,都能看到,黑蓮的火焰越來越弱,蓮心的光團也越來越小,越來越暗。
遠處的地面上,燕宗主的尸體上,慢慢的浮現出一絲奇特的波動。
他忽然坐了起來,擴散的瞳孔也慢慢的回縮,他只是看了一眼這里古怪的情況,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瞎和尚忙著鎮壓光團,不敢松懈。
人偶師忙著看守瞎和尚,調虎離山的前車之鑒,之前可是出現過的,他有不傻,還能上當兩次不成!
而荀穆…
都只剩下半口氣了,忽略不計。
再過了數日,被秦陽丟下等死的白凜,賊眉鼠眼的悄悄靠近到這里,觀察了好久之后,白凜悄悄的靠近到荀穆。
正在這時,荀穆看到了,那形如羅盤的巨門,忽然一震,開始了崩塌。
在白燈籠的光輝照耀下,崩碎的碎片,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荀穆壓根沒理會靠近的白凜,他努力坐直了身體,蒼老到渾濁不堪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崩塌的巨門,忽然仰天大笑三聲。
“冥皇!你他娘的死在老子前面啦!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荀穆身子一軟,徹底癱在地上,沒了生息。
他閉著眼睛,臉上還掛著笑容。
當巨門幾乎全部崩塌的時候,秦陽推開小門,走了出來。
隨著秦陽走出來,連那個屬于張正義的小門,也一起崩碎消散消散。
秦陽收起白燈籠,那朵燃燒著黑火的黑蓮,也已經熄滅了火焰。
蓮心內部的光團,已經不知道在何時,消散的一干二凈。
秦陽走上前,將有些殘破的黑蓮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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