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個暗紅皮甲的女人,身處一只手,五指張開對著他們。
白凜立刻掉頭就跑。
因為當年這個女修臨死的時候,最后一招擺出的姿勢就是這個。
女修施展出這一招之后就死了,神形俱滅,可是他也差點被打死。
方才奔騰的雷霆,跟當年這位女修施展的一模一樣,只是效果不太一樣,詭譎異常。
他不知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為什么會忽然出現,也能看的出來 也能看得出來,眼前的人壓根不是活人。
但正因為不是活人,才要跑。
要是活人,他還可能會覺得是幻覺之類的情況。
白凜轉身逃跑。
秦陽站在人偶師身后,悄悄的露出一雙眼睛浮窺。
只是看白凜這個狗東西的動作,就知道接下來肯定特別危險。
不過,他沒跑,跑也沒用。
那女修的五指并合,黑雷在其指尖跳躍,她做出一個類似五指奔雷咒的姿態,輕輕一搓凝聚到極致的黑雷。
霎時之間,指尖跳躍的一點黑雷,驟然炸開,化作沖擊波,無差別的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女修的身體,首當其沖,瞬間化為烏有。
烏色的光暈,似是一個不斷擴大的氣泡,向著四周擴散開,光暈所過之處,所有的一切都被毀的干干凈凈,地面都像是被軋過一遍平整。
人偶師伸出一只手,手掌不斷的拆解,化作一把巨大的黑色傘面,在他面前撐開,光暈橫掃而過,順著傘面滑開。
站在人偶師身后的秦陽,毫發無損。
但先一步掉頭就跑的白凜,卻沒那么好運氣了。
他逃跑的速度,遠遠沒有光暈擴散的速度快。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光暈掃過他的身體,看著自己的身體,仿佛一瞬之間歷經千年,飛速的衰敗,光滑妖異的小臉蛋上,瞬間就開始浮現出魚尾紋…
而后臉蛋跟沙皮狗的臉一樣,耷拉了下來,滿臉的褶子隨之出現,老人斑也無聲無息的浮現。
他用力的喘了口氣,仿佛失去了力氣一樣,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一頭栽到地面,他的大妖之身,也仿佛得了重度骨質疏松,骨頭被摔斷了幾十根。
兩息之后,他眼皮一翻,又咽氣了,他身上再次浮現出一個神魂,化作流光消失不見。
他那蒼老的模樣,便再次逆轉,飛速的恢復到原樣。
喘了口氣,他再次睜開眼睛,坐在地上,一臉抑郁。
“跟當年一模一樣啊…”
當年差點打死他,可這次,卻是真正的將他弄死了一次。
然而,不等白凜多郁悶,就見天空中昏暗的迷霧里,一頭體長數百丈的巨鯨影子浮現了。
如同大翅鯨一般的虛影,緩緩的擺動著兩只大翅,當那大翅落下的時候,終于能看到一角,可以確定那是一個虛影。
牛毛細雨,開始無聲無息的飄落,整個世界,都開始充斥著靜逸到死寂的氣氛。
白凜想要以力量抵擋,可是那些細雨,卻完全無視了他的防護,落在他身上。
他伸出手看了一眼,光滑的手背上,開始慢慢的變得粗糙,膚色也開始變深了一點點。
他知道,這是他的壽元被帶走了。
雖然速度遠遠比不上方才的黑雷,卻可以源源不斷的繼續下去。
而遠方,人偶師的一只手,化作了丈許大的傘面,撐著傘,將秦陽護在里面。
白凜悶不吭聲,恬著臉又湊了回來,跟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湊到了傘下。
“你不是跑了么?”
“誰說我跑了,我只是不想送人頭,規避一下傷害,我現在是俘虜,怎么可能跑。”
這狗東西,臉皮真厚。
秦陽冷笑一聲,懶得跟他說那么多。
當務之急,是怎么解決這里的問題。
那位暗紅皮甲的女人出現了,現在又出現一頭大翅鯨。
這個家伙,秦陽也是有印象的,算是黑色海灘上,體型較大的那一批里的。
為了幫這個大家伙海葬,秦陽可是費了不少力氣。
既然已經出現倆了,不用猜也知道,后面肯定會有更多的人出現。
曾經覺醒了神凰血脈的那批生靈。
而且,更麻煩的是,那些覺醒了神凰血脈的生靈里,強者占的比例很大。
現在飄過去的那只大翅鯨,只是引來了云霧,降下了細雨。
實則是因為這只大翅鯨的實力一般,這種體型龐大的生靈,數百丈長只是個未成年的弟弟。
后面萬一遇到什么狠角色,人偶師可未必能擋得住所有的力量。
這些已經死了的家伙,再次出現,施展的還是他們生前的力量,表現形式都沒有變化。
唯獨效果,可能都變的一樣了。
看白凜以身試法的結果,應該是被帶走了壽元,活活老死了。
人偶師的防御是強,但這個強是他本身的防御強大而已,那些力量無法給他帶來傷害而已。
不代表,他可以完全護住秦陽,讓秦陽也免疫所有傷害。
畢竟,前些年人偶師掉鏈子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推算了一下,兩次力量,在白凜身上的效果。
越是激烈可怕的殺伐手段,能瞬間帶走的壽元就越多。
白凜身上的神魂,每一個都可能有上萬年的壽元,方才卻一次被沖刷到了,這個可能也是因為傷害沒有豁免掉,只要有傷害,就會源源不斷的帶走。
而如今的細雨,可能也是大翅鯨的某個神通,傷害不高,勝在綿綿不絕。
以萬年壽元推算,可能一息就能帶走十來年的壽元。
而且那種力量,似乎無法用真元抵擋,只能跟人偶師一樣,以實體抵擋。
再考慮到方才那女人,直接用了同歸于盡的招數,而張正義也特別擅長這種招數。
能爆發出來的殺傷力,天然就要調高一個檔次。
所以,若是后面遇到一個法身高手,上來就用同歸于盡的招數。
他的壽元,可能會在瞬間被全部帶走,以手里的奇異果硬抗,都未必能扛得住。
秦陽的腦海里瞬間做出一大堆推斷。
沉吟了一下,他伸出一只手,伸到傘外面,讓細雨,灑落在他的手掌上。
而后再瞬間把手縮回來。
手上無法凝聚成滴的細雨,轉瞬間便看不到了,輕輕一吹,手掌便恢復了原樣。
看起來根本沒什么變化。
秦陽閉著眼睛,感受著雨水里的神妙。
片刻之后,他睜開眼睛,白凜正在一旁干笑著窺視。
秦陽面無表情,心里卻一點都不平靜。
不是因為其中的力量,也不是因為被帶走了一點點壽元。
而是因為…
他什么都沒有感覺到!
就像是被普通的春雨,灑落在掌心,薄薄的一層水霧,轉瞬便會蒸發掉。
除了感覺到一點點冰涼,再沒有別的感覺了。
他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壽元流逝。
這一下,秦陽是真的有點懵了。
他的腦海里,起碼閃過了數十種情況,對后面可能會遇到的人,也回憶著當時在黑沙灘上見到的尸體,推斷他們可能會有的能力。
但是,想了那么多,卻從未想到過眼前的情況。
天空中的大翅鯨,緩緩的揮動著大翅,從云層中掠過,那若隱若現的巨大影子,也慢慢的消失不見。
蒙蒙細雨,也隨之消失不見。
短短幾息之后,地面上便再次恢復了干涸的狀態,連點濕潤的感覺都沒有。
繼續前進,越過一座山頭。
下方的山谷里,一個半人半植物的妖怪,扎根在大地上,他同樣閉著眼睛,張開雙臂,胸口有一朵小花骨朵緩緩的長出來。
而后那花骨朵迎風見長,飛速的化作一朵丈許大的巨大花骨朵,花瓣漸漸綻放,反射著點點熒光的花粉飄散開來。
一時之間,整個世界都是飄蕩的花粉,香臭香臭的古怪味道,飄的空氣里到處都是。
人偶師面無表情,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凜捂著脖子,臉上青筋畢露,仿若不能呼吸,抽搐著再次栽倒下去。
他的面容,開始飛速的衰老。
秦陽站在人偶師身旁,鼻孔里滿是那股說不出來是好聞還是難聞的香臭味。
然而,除了聞到了味道之外,他什么都沒感覺到。
若之前還有可能是因為細雨威能不夠,接觸的時間太短。
如今就絕對沒這方面因素了。
白凜已經老死了,他還沒感覺到壽元流逝。
瞥了一眼地上的白凜,他已經變得蒼老無比,只剩下半口氣還沒咽下去,秦陽一腳將他踢飛了出去。
“我們走。”
再帶著白凜,已經沒有意義。
因為他會不斷的循環死了又活過來的過程。
太浪費時間了。
難道還指望他能救下白凜?
想啥好事呢。
沒趁著白凜失去反抗能力的瞬間,將他的肉身剁碎了,已經是圣母心大發了。
讓他去自生自滅吧。
這狗東西肯定還知道些什么事。
但很顯然,他不到徹底絕望,身體已經躺進棺材,棺材蓋都蓋上一大半的時候,肯定是不會老老實實的真認慫的。
表面認慫,又不掉一塊肉,還有好處,換做秦陽自己,秦陽也會認慫。
帶著人偶師飛走,秦陽回頭看了一眼。
他還挺希望白凜別徹底完蛋,最好能到他再也沒法借命的時候,那咱們再好好談談。
要是他徹底死在這里,那也算了結了一樁恩怨,皆大歡喜。
繼續前行,果然跟秦陽預料的一樣。
開始遇到一個個死人。
而且,大半都是上來就用同歸于盡的招數,完了就消失不見了。
人偶師就不說了,反正秦陽已經能明顯感覺到了,人偶師的身體,已經有明顯的增強了。
肉眼可見的增強。
而他,依然什么事都沒有。
前方一個豪豬模樣的大妖,蜷縮成一團,全身無數鋼針似的尖刺,瞬間全部爆射了出去。
那些尖刺在射出的瞬間,又不斷分化,化作一根根細如牛毛的細針,鋪天蓋地,籠罩方圓十數里范圍。
人偶師身上傳來一陣密集的金鐵交鳴之聲,那些尖刺,根本無法破防,但威能應該很強,不考慮其中的神妙,單純的物理攻擊,一般道宮修士的防護手段,也會被瞬間撕開。
秦陽站在人偶師身后,伸出一只手,嘗試著去接一些細針。
然而,那些完全無視他真元防護的細針,在刺到他掌心的瞬間,立刻化作了普通的牛毛一般,秦陽完全沒什么感覺。
一甩手,手掌上殘留的一些細針,便跌落了下去。
秦陽看著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所以,所有的傷害方式,過程都是原來的,只有效果都變成了削減壽元。
而我完全不會被削減壽元,算是免疫了最終的效果。
既然無論對方施展什么手段,這個過程也不會在我身上有效果,也就是說,削減壽元的過程,必須跟正常供給一樣,必須有過程。”
秦陽到現在還沒弄明白,他為什么會免疫削減壽元這個效果。
他還沒到那種可以固化自身壽元的境界。
壽元無時無刻都在流逝,甚至若是施展十二魔劍,到了后半段,也會消耗壽元。
那是為什么?
他身上的先天之物么?
這個可能是最大的。
總不至于是將那些人全部安葬了,好人有好報吧。
快拉倒吧,真要是這樣的話,他干的好事太多了,也沒見他立地成仙,到現在還在修復廢墟道宮,想辦法推開白玉神門。
換做一般修士,說是遭報應了都說得過去。
只是想著想著,秦陽就有些糾結了。
他是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了。
最不靠譜的,可能會有一點可能的解釋,竟然還真有點道理。
搖了搖頭,秦陽不再多想了,解釋不了,只能說明他的知識儲備不夠,不會是毫無原因。
不管是先天之物也好,其他方面也好,好人有好報也罷,反正他能免疫這里的傷害了。
結果可以就行,暫時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秦陽帶著人偶師,一路疾行,這次就沒多耽擱了,也沒多停下來看一看。
看到前方有一道沖天劍罡劈過來,將人偶師劈的倒飛出去。
秦陽一頭撞了上去,那可怕的劍罡仿若不存在一樣,貼著他的體表滑了過去。
這一下,秦陽的速度竟然比人偶師還要快一些。
一連遇到了數百個各式各樣的死人之后,這片起伏連綿的山脈里,終于出現了不一樣的東西。
穿過一片黑火籠罩的區域。
一座恢弘大氣,通體青黑的大殿,坐落在一座山峰的山巔上。
大殿之前廣場上,十幾歲少年身體,腦袋卻又肥又大,面容五六十歲的荀穆,正靠在一塊石頭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而廣場的另一頭,張正義躺在地上,雙目緊閉,全身染血,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