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根本沒有繼續談下去的打算,長著這般妖異的家伙,不知道是什么妖怪,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鳥就對了。
引自己過來,請自己喝酒,還當著面揪下來一絲神魂付酒錢,完了再說如何厲害這里,不能免費?
這種先免費再伺機坑一筆的套路,秦陽聽過的見過的太多了。
從這貨最后一句話說出口,秦陽就知道,前面是一個大坑,無論如何都不能跳進去。
再說了,這短短的時間,他也得到了不少情報了。
那些看起來跟死人差不多的土著,氣息都不強,真放開手的話,一擊之內,秦陽就能將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毀掉,所有的怪人都滅殺。
同樣的,那也長相頗為妖異的妖怪,境界比他更高,想要做什么肯定也是輕而易舉。
他肯定已經試探過了,那條腿就是付出的代價。
不過想到那妖異男子的可怕恢復力,他為了試探,付出的代價可能比看到的更高一些。
喝個酒,都要老老實實的付錢,沒錢付賬,寧愿扯下一絲神魂,竟然都不愿意惹事。
那吃霸王餐的結果,肯定比撕扯下一絲神魂還要嚴重。
道宮之下修士的神魂,若是被這樣撕扯下來一絲,便是難以彌補的重創,非針對神魂的天材地寶不可修復。
而若是再弱點的修士,這般強行撕扯下來神魂的一部分,怕是當初就暴斃了。
秦陽一邊走下酒樓,一邊暗自慶幸,幸好他一向不喜歡恃強凌弱,也不喜歡以勢壓人,甭管強弱,從來都是講道理的,就算是路過小坊市喝碗茶,都會給錢。
得虧之前在黃泉擺渡人那經歷了不喜歡收外幣的事,知道兜里沒這邊的貨幣,一般東西這里也未必收。
要不然的話,剛進來的時候,跟著店小二去吃飯喝酒,完了沒錢付賬,豈不是完犢子了。
秦陽出了酒樓,抬頭看了一眼倚在窗邊,繼續一個人喝酒的妖異男子,這貨臉上還帶著笑容,秦陽卻看出來,他似乎頗有些遺憾,也有些不太高興。
但他什么都沒做,也沒撂狠話。
秦陽心頭了然,這里的規矩,比想象的還要嚴格。
不能惹事,肯定是第一。
但具體是什么規矩,他現在卻不了解,不了解,就別貿然行動。
秦陽出了酒樓,本想拿出一套圓光套裝,看看這里的人收不收,此刻念頭一轉,卻什么都不做了,就找了個犄角旮旯的地方,蹲在那看,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看他們都在做什么。
看了半天,什么都沒看出來。
若是忽略這里的環境,忽略那些人或是鐵青或是慘白的臉之外,再把那些酒之類的東西,當成普通的酒,那這里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小鎮。
他們用的錢幣沒有銅錢,全部都是銀票,面值有大有小,半天時間里見過的,從五文錢,到最大的一兩銀子。
蹲了半天之后,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有些攤位已經開始收攤,秦陽瞥了一眼酒樓,那妖異男子依然端著個酒杯,倚在窗邊,一言不發的看著下面。
秦陽思忖了一下,站起身,進入前方的一座當鋪。
拿出一套圓光套裝,拍在桌子上。
后方面色鐵青,跟僵尸差不多的掌柜,拿起圓光套裝看了看。
“客官準備怎么當?”
“怎么說?”
“活當五百文,死當一兩。”
“這么低?”秦陽有些意外,他的圓光套裝,雖說是可以成批制造的低級秘寶,可本身的威力卻不算垃圾。
他今天觀察了一天,可是看的真切,隨便要壺酒,就要二百文,物價可不算低。
“客官放心,本店童叟無欺,一向是一口價,不高不低,剛剛好。”
“那死當。”
秦陽拿著一張面值一兩的銀票,中間標注著面值,旁邊全部都是各種怪異的符文,里面還有一絲古里古怪的力量,與銀票完全融為一體。
想了想之后,他又拿出來一套圓光套裝。
“死當。”
當鋪的掌柜,二話不說,就給了秦陽一兩面值的銀票。
秦陽繼續往出掏。
掌柜的面色不變,動作利索,只是當秦陽拿出來第一百套的時候,那掌柜的再付了錢之后,立刻道。
“客官,小店收不起了,再收死當也只能五百文了。”
“這樣啊,那算了…”秦陽有些遺憾。
這種東西,要多少他有多少,幾個呼吸就能重新煉制出來一套,無非是出點材料錢而已。
出了當鋪,外面的大街上,行人越來越少,擺攤的商販,都已經消失不見,酒樓的門前,也有店小二掛上去兩個白色大燈籠,散發著慘白色的滲人光亮。
整個鎮子死一般的安靜。
酒樓的二樓,妖異男子依然倚在那,一言不發的含笑看著下面的秦陽。
秦陽邁步走入酒樓,笑容僵在臉上的店小二,一如既往的熱情招呼。
“客官,住店么?”
“一間房一天多少錢?”
“三百文。”
“開一間房。”秦陽丟給店小二一張一兩的銀票,補了一句:“不夠了,你再來問我。”
“客官里面請。”
店小二帶著秦陽上了二樓,秦陽沒急著去客房,他重新坐到妖異男子的對面,要了壺酒,給妖異男子斟上。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請你的。”
妖異男子的笑容逐漸變態,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呵呵怪笑著看著秦陽。
“當真是了不起,自從我進入這里,無意間壞過七次規矩,你來了一日,竟然一次規矩都沒有壞過。”
秦陽端著酒杯,喝著自己掏錢買的酒,味道似乎都不一樣了。
正要再說什么,就見下方街道上,陰風驟起,街面上,霧氣貼著地面彌漫了過來,待陰風退去,如同牛毛的黑色細雨,無聲無息的灑落。
小鎮入口的地方,一位一襲破舊黑袍,面上掛著破舊黑布的人影,撐著一把帶著補丁的油紙傘,晃晃悠悠的進入死寂的小鎮。
這身裝扮,秦陽立刻明白,這是個上古地府的公務員…
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桌子對面的妖異男子。
難怪這家伙之前什么都不說,他是等著看自己完蛋呢。
外面除了那個不知道是什么職位、什么職責的陰差之外,什么會動的東西都沒有了。
不用想就知道,這會兒還在外面,肯定會有大麻煩,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帶走,反正肯定沒好事。
街道上那位陰差,氣息晦澀,時有時無,卻給他一種莫名的壓力,就算不考慮對方的職位,單純的個人實力,至少也在法相境界。
想到這,秦陽瞥了一眼妖異男子,默默再補了一句。
若是再加上對方是公職人員,天生是維護規矩的,那么在維護規矩的時候,能發揮出的實力,肯定還要再向上提一個檔次。
說不定這個妖異男子,已經跟下面那位大佬交過手,妖異男子沒死,那他的實力,應該是在法身這個階段。
“這里的規矩很多,有很多忌諱,違反的話,會很麻煩,你不考慮一下么?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告訴你怎么離開這里。”
“你這么能,你自己怎么不離開?”
“…”妖異男子的笑容僵在了那里,被噎的半晌說不出來話。
“自然是時機不到。”
秦陽撇了撇嘴,站起身前往客房。
妖異男子還不死心,在后面喊了一聲。
“你可以好好想想,我只是想讓你幫個忙而已,而且是離開這里之后,對于你來說輕而易舉的小忙而已。
我可以告訴你關于這里的一切,幫你杜絕違反這里的所有的規矩。
以你的境界實力,只要違反一次,肯定必死無疑,你的護衛也不可能救得了你,這是我今天的條件。
若是到了明天,可就沒有這么好的條件了,到時候看你怎么死。”
秦陽的腳步一頓,緩緩的轉過身,嘴角稍稍揚起,卻看不到絲毫笑意,眼神也變的冷冽。
“你,認識我?”
妖異男子頓時暗道不好,言多必失。
他閉口不言,扭頭看向窗外。
秦陽笑了笑,帶著人偶師前往客房。
第二天,秦陽被主街道上的喧鬧聲吵醒,他起身走出酒樓,跟這里的土著一樣,在街上隨便的游逛,小心翼翼的搜集各種情報。
等到一天結束,采購了一堆東西的秦陽,重新回到了酒樓。
一連三天,秦陽每天都是這么過來的,每天見到了那妖異男子,也權當是沒看見,根本不搭理他。
到了第四天,那妖異男子似乎也坐不住了,秦陽出門,他也跟著出門。
他大搖大擺的跟在秦陽身后,看著秦陽去采購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散發著濃郁陰氣的茶,對活人來說有劇毒的蔬菜,還有人皮撥浪鼓之類的小玩意…
等到一天結束,街道上最后一個攤位也收攤了之后,秦陽才回到了酒樓。
店小二前來告知,他剩下的房費,不夠付今天的了,想要繼續住下去,就得先付賬。
秦陽笑了笑,很爽快的掏出十張一兩面值的銀票,塞給店小二。
“十二間客房,我全要了,這是三天的房費,到時候不夠了,你再來問我。”
“好嘞,客官里面請。”
秦陽沒急著走,他回頭看了一眼跟了他一天,似乎等著他觸犯規矩的妖異男子。
妖異男子的臉上帶著一絲震驚,完全沒料到,秦陽會給他玩了這么一手。
店小二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攔在了店門口,言語間滿是歉意。
“客官,實在對不住,本店住滿了,沒有客房了。”
妖異男子指了指秦陽。
“我跟他一起的。”
店小二轉頭看向秦陽,似是詢問。
“我不認識他,他姓甚名誰,我都不知道。”
“秦陽!”妖異男子低聲一喝:“你到底想怎么樣?”
“噢,看來你真的認識我。”秦陽撇了撇嘴,轉頭上了二樓,同樣點了一壺酒,端著個酒杯,倚在窗邊,看著下面的街道。
酒樓門口,妖異男子站在那,面色鐵青,臉上的笑容也徹底消失不見了,可他就是不敢邁出一步,進入到店里面。
他只是站在那里,眼睜睜的看著店小二掛上慘白色的燈籠,看著店小二關上大門,看著街道上開始浮現出寒霧陰風。
妖異男子退到街道上,抬頭看了一眼,秦陽用跟他一樣的姿態,端著一杯酒,倚在床邊,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呼呼的陰風呼嘯而過,而后是黑色的牛毛細雨,靜靜的飄落,小鎮入口,那位舉著油紙傘的大佬,腳踏寒霧,無聲無息的出現了。
秦陽坐在二樓窗邊,冷眼旁觀。
那個妖異男子,從一見面就開始挖坑,等著他跳,本來這也沒什么,在這種詭異的地方,他一個妖怪,要是見面就來玩什么掏心掏肺的把戲,才是真見鬼了。
為了自保和保證自己的利益,利用自己知道的情報,在對方那獲取利益,誰跟誰又沒交情,秦陽也沒覺得這有什么。
對方不說夜晚降臨的事,秦陽也沒覺得對方有義務告訴自己,對方提出交易,他拒絕了,就這么簡單。
可是這貨認識自己,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個人是自己,實力還很強的妖怪,一門心思的給自己挖個坑,忽悠著自己跳進去,而做交易,他要付出的代價,卻不在這里,是離開這里之后。
還是一件對自己來說輕而易舉的事情,偏偏他又藏著掖著不說是什么事。
聽聽,這話有種熟悉的感覺了吧。
這貨要不是想著狠坑自己一把,秦陽都敢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
既然這樣,那還有什么好客氣的。
反正他只是包下了酒樓的客房而已,真金白銀花了,昨天那間房睡的不舒服,今天想每間都試試,不行么?
至于其他的…
比如,這兩天游逛采購時,順手探查到的消息,這個小鎮,只有這座酒樓有客房,而且只有十二間。
根本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住人了。
比如,小鎮里的那些居民,晚上天塌下來,他們都不會把門打開一下,而且,他們根本不會接待外人。
當然,這些都是秦陽真金白銀花著,才順便弄到的情報。
外面那妖異男子怎么樣了,關自己屁事。
他沒地方住,歸根到底是因為什么?
還不是他太摳門了,前面在自己的腦袋里挖出一絲神魂,裝得倒是挺大氣的,哪想到就是個住一天交一天的摳門貨色,還是每天晚上打烊了喝完酒之后,才去付賬。
街道上,妖異男子已經無暇顧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秦陽了,他凝視著前方行來的執傘黑袍人,慢慢的挪到了街邊,低著頭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似是察覺到街上有人,執傘大佬手中的油紙傘輕輕轉動了一下,傘骨的邊緣驟然出現了一條條紅繩,下方掛著一枚枚拇指大的小鈴鐺。
清脆的鈴聲,叮叮當當的響起。
鈴聲伴隨著奇異的節奏,響徹街道。
二樓喝酒的秦陽,聽到這鈴聲,都覺得意識微微有些模糊,他凝神靜氣,后退了一些,那鈴聲的效果才驟然削減了大半。
執傘黑袍人,舉著油紙傘,仿若沒有看到妖異男子一般,靜靜的從他身旁走過。
但隨著執傘黑袍人越過,妖異男子的七孔之中,便有一絲絲幽藍色的光輝涌出,神魂的氣息,仿若黑夜里的驟然亮起的明燈一般謠言。
那一絲絲幽藍色的光輝,在執傘黑袍人身后,匯聚成一個面容呆滯,身形豐腴的老嫗形象。
那身形半透明,全身都散發著幽藍色光輝的老嫗,緊緊跟著執傘黑袍人,踏著寒霧,穿過小鎮的主街道,消失不見。
而街道上,妖異男子,跌倒在地上,雙目空洞,仿若失了魂一般,半點意識波動都沒有了。
秦陽倚在窗邊,打量著下方的妖異男子,眉頭微蹙。
這家伙看起來是死了,像是被勾了魂,可是剛才那神魂,明明是一個人族的老嫗,可不是眼前這個不知道本體是什么的妖怪。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后,妖異男子身上再次浮現出一絲活力,意識波動再次浮現。
他從地上爬起來,身上凝結出的冰霜,崩碎跌落,他面色青白,抬頭看著二樓的秦陽,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秦陽,算你狠!我看你怎么離開這里!”
“那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吧,趕緊走,別在這耍嘴皮子。”秦陽呵呵一笑,轉頭看向酒樓內部:“小二!”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秦陽拿出一沓子銀票,拍在桌子上。
“十二間客房,后面三十天,我全包了,可以不?”
“可以。”店小二臉上僵硬的笑容,似乎都變得真摯了些,收了銀票還補了句:“客官您還要酒么?廚子歇息了,現在只有酒。”
“要一壺酒。”
“好嘞,您稍等。”
秦陽飲著酒,探頭向下看了一眼,舉了舉酒杯。
一飲而盡杯中酒,秦陽端著酒壺,去重新換了一間房住。
第二天,秦陽出來的時候,就見妖異男子坐在一張八仙桌前,桌上擺好了酒菜,卻一筷未動。
看到秦陽之后,妖異男子站起身,伸手虛引,說話都客氣了不少。
“秦陽,我已經擺好了酒菜,一起吃著喝著,隨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