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人偶師歸來,對秦陽搖了搖頭。
“什么都沒有,沒有任何人在,也察覺不到戰場之上逸散的殺氣去哪了。”
“找不到就算了,利用殺氣的法門,出名的只有這么些,能不讓你發現絲毫端倪,必然是其中之一,如此隱秘,定然不是大燕神朝的血腥殺道,十有八九就是另外一門了。”
血腥殺道但凡是小有所成的,都不太可能掩飾的如此之好,就是不知道大燕神朝當年得到的另一塊碎片上,蘊含著什么東西,這些年來也都沒聽說過。
秦陽心里留了底,回去之后就找到嫁衣。
“大燕神朝,除了七殺惡典之外,還有沒有類似以殺入道的法門?”
“七殺石碑?”嫁衣神情一凝。
見秦陽點了點頭,嫁衣繼續道。
“這種隱秘你竟然都知道,當年七殺石碑分裂成七塊,大燕神朝得兩塊,所謂的七殺惡典,其實并不是一門,血腥殺道只是其中之一,還有一門,在皇族藏經閣里有記載,乃是暗影殺道,行的是暗殺之法。
講究一擊而中,萬里不留行,一擊不中,十有八九則是身死道消,乃是極為極端的法門,當年大燕神朝修成此法的人,死在了大嬴神朝,如今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修成的人活著,你是發現了什么?”
“之前我發現戰場之上的殺氣,向東而去,但是后來消失在哪里,縱然墨陽都沒有找到,所以來問問你。”
“十之八九就是了,也只有修成暗影殺道的人,才能讓人摸不著痕跡,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太多,這些日子,你就待在軍營之中,莫要再出去了,縱然是真有這么一位高手在,他也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失敗他就死定了。”
嫁衣神情平靜,秦陽也看不出什么問題。
秦陽默然的點了點頭,稍稍思忖,就明白嫁衣的意思了。
既然這位修成暗影殺道的人,只有一次出手機會,那么自己就算是引頸就戮,對方也絕對不會找自己。
大嬴的軍伍之中,唯有嫁衣一人,會是對方的目標。
殺了這位在大燕堪稱傳說的人物,大嬴的士氣必定暴跌,而大燕則會士氣大振,原本的小打小鬧,說不得就會變成侵占大嬴疆域的壯舉。
原本還想著,自己有人偶師護持,黑鍋給嫁衣防身得了,可是一摸才想起來,那口巨硬無比的黑鍋,早就碎了,連龜殼也都碎了,拿得出手的東西好像還真沒什么了。
秦陽收回了手,心里暗罵一句,嬴帝個狗東西,真不是東西,毀我至寶…
要是當時黑鍋里殘留的力量再強點,能一指碾死嬴帝多好。
不再外出,秦陽的事情就少的多了,跟著嫁衣來的青鸞和紫鸞,基本上就將所有事情包攬了大半,尤其是紫鸞,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很妥當,根本不需要插手。
秦陽這個掛名的隨軍參謀,就跟個混子一樣,游蕩在軍營里,沒事了就往灶頭兵那跑。
因為秦陽發現,軍中伙食不是一般的好,豢養的兇獸極多,哪怕是最底層的小卒子,每餐也都能吃到兇獸肉,填補氣血,基本都是能吃多少有多少,不會吝嗇。
來了幾次之后,秦陽就明白了為什么不用丹藥來恢復,供應這么多人的丹藥,還不能太次,那耗費實在是太大了,直接豢養兇獸,宰了當伙食,最劃算不過。
而且兵卒反而覺得這種管飽的做法不錯,拼殺起來,也能悍不畏死。
混了幾天之后,跟火頭軍的人混熟了,秦陽才聽到了實話。
這些混蛋巴不得天天打呢,有仗打的時候,他們才能如此兇獸肉管飽,平日里也就是隔三差五的,偶爾嘗個鮮,進補一下身子,平日里發的軍餉,基本都是靈石。
現在打仗了,他們才能抓緊這個機會,瘋狂的廝殺完了之后,立刻瘋狂的進補,讓自己變得更強,這種機會可不多。
窩在火頭軍里,秦陽拉著一個頗有些邋遢的老漢,隨手遞給對方一個碗。
“我也是咱們軍中之人,我放開了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對吧?”
“沒錯,秦小哥,你放開個吃,能吃多少都行,這機會可不多。”老漢小心翼翼的端著碗,生恐灑下來一些。
老漢抱著碗小口的嘬著里面的白湯,對秦陽指了指灶臺。
“秦小哥,我本來還以為你是殿下身邊的人,肯定是大人物,沒想到你這人都沒什么架子,熬湯的手藝,也著實是好啊,老漢我做了這么多年的兇獸肉,還真沒見過手藝比你好的…”
“無論什么時候,家傳的手藝,肯定都是不能丟的…”秦陽樂呵呵的回了句。
然后來到灶臺這邊,拿出一口四足大鼎擺在地上,引了山泉,將后方落著的一堆宰殺好的兇獸肉,丟進了大鼎里,以梧桐焰開始熬制。
早在離都的時候,就想要采購一些好點的兇獸肉了,可惜啊,這東西,量少難買到不說,買到的價值也都不怎么高,好點的早就被權貴定下了,他壓根買不到。
再者,大嬴神朝境內,雖然荒野眾多,各類兇獸和妖獸也有,可隨著大嬴神朝安穩的這些年,這些家伙,早就被吃成保護動物,都快滅絕了,稍稍補一點的,都很難見到了。
而最大規模豢養兇獸的地方,就是朝廷的,這些東西又是戰略物資,管制的東西,很難大規模買到。
現在有機會放開手了吃,秦陽哪還會客氣。
他的肉身傷勢不輕,可是急需大規模進補的。
手藝差點無所謂,兇獸的品階比以前吃過的低了不少,也不是問題,靠量來補足吧。
一口氣將十幾頭兇獸,熬成了一鍋濃湯之后,秦陽盛出來一些,分給火頭軍的人,又盛出來幾碗留給嫁衣。
“這些,給殿下送去。”
給一旁的人吩咐了一句,而后抱起大鼎,豪飲而下。
片刻之后,秦陽面色漲紅,周身氣血,如同化作血焰燃燒,但很快,他的臉色就又恢復了原樣,還是那略帶一絲蒼白,少了些血色的樣子。
“到底還是比崔師父的差了很多啊,幸好不限量…”
秦陽一口氣熬了四五鼎之后,蹲在一旁看了好半晌的老漢,嘴唇哆嗦著將手里剩下的半碗湯收了起來。
“秦小哥,你都吃下了至少五十頭了,還準備吃多少啊,這種吃法,咱們可就等不到下一次來送糧草了…”
“不是說管飽么?能吃多少吃多少?吃到撐死都行么?”秦陽一邊熬著湯,一邊回頭回了一句,一臉的疑惑。
“這…這話雖然是這么說的,可是秦小哥,這里的兇獸,一頭就足夠百人一天了,你一口氣吃了五千人一天的糧草,應該可以了吧,再多了,糧草不夠,小的就沒法交差了。”
老漢哭喪著臉,見秦陽一副只是剛塞了塞牙縫的模樣,都快嚇尿了。
“你這人忒不老實了,你們之前偷偷摸摸的滲了些東西,我都當沒看見,怎么我只是吃的多了點,你就這幅死了爹的模樣,我可是壞了軍中規矩?”
“沒…”老漢老老實實的搖頭。
“那憑什么不讓我吃飽?”
“這…”老漢想要辯解,卻不知道如何說。
“你看,能吃的人,進了軍中,就不讓人吃飽了么?有這般規矩么?”
“沒…”
“那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老漢啞口無言,見秦陽熬湯熬的開心,一口就悶了一鼎的濃湯,心都是顫的,思忖之后,轉身離去,準備去找大帝姬拿個主意。
然而,他還沒見到大帝姬,就被青鸞懟了回來。
“吃的多了一點,就不讓人吃飽了么?軍中哪有這種規矩?想當年在飛鸞三衛,還有異族的甲士,一頓能吃數十頭兇獸,也沒說不讓人家吃飽,秦陽那身子骨,多吃點有什么問題?”
“大人,可是這位…”
“沒什么可是的,一切都按照規矩來,只要沒私藏,能吃多少吃多少,糧草管夠,殿下領軍,從來沒有克扣將士糧草的規矩!”
火頭軍的頭頭一聽私藏倆字,心里頓時一個咯噔,再也不敢多說了,心里面稍稍一琢磨。
反正有上面的人發話了,一切都按規矩來,那他就不用害怕擔責任了,而且秦小哥這人還不錯,沒揭短不說,也不吃獨食,總會分給弟兄們一些。
那他能吃多少就讓他吃吧…
老漢回到火頭軍的地盤,見秦陽還在熬湯,樂呵呵的一拱手。
“秦小哥,你盡管吃,咱們都是講規矩的,能吃多少吃多少。”
“行,敞亮。”
秦陽哈哈一笑,摸了摸肚皮,感覺十幾鼎下去,勉強三成飽吧。
之所以會有飽腹感,也是因為他的水平不夠,兇獸的品階低,以崔老祖的水平,熬出來的濃湯跟靈藥沒什么區別,根本不會有飽腹感,全部都能吸收消化掉。
肉身之中,氣血流淌,溫養著受傷的肉身,傷勢也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
要不說了,最好療養辦法,就是吃,能吃就能恢復的快。
吃才是人最本能的東西。
七天之后,火頭軍的頭頭,哭喪著臉又找到了青鸞,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大人啊,庫存的兇獸肉,只夠十天消耗了,還請立刻調派糧草。”
“不是才送來了糧草么,怎么沒了?是不是有人中飽私囊了?”
“不是,是那位秦小哥,他一個人就抵得上十萬大軍了,別的還好,唯獨兇獸肉,消耗的太快了,之前可是大人說的,軍中一定要嚴格按照規矩來,秦小哥能吃多少就讓吃多少。”
“瞎說什么胡話呢?是不是送糧草的,克扣了數量,你在這胡亂扣黑鍋?”青鸞眉頭一蹙,壓根就不信這種鬼話。
秦陽那小身板,還有傷在身,就算是需要進補,也不可能這般瘋狂吧,還一人抵得上十萬大軍,誰會相信這種鬼話。
“大人,小的對天發誓,所言不虛,您要是不信,跟著來看一看就知道了。”火頭軍的頭頭,指天發誓,心里的苦水都快溢出來了。
這話,他都跟不止一個人說過了,可是壓根沒人信,權當他偷偷喝酒上頭了,要么就是火頭軍偷偷滲了些,然后將黑鍋扣在秦陽頭上,反正秦陽是殿下的人,些許兇獸肉,小問題而已。
“哼,你們老油條,干過什么事,真以為我不知道,還想把黑鍋甩給秦陽?行,我現在就去看看。”
青鸞冷哼一聲,眉宇間帶著一絲冷冽。
“大人這邊請!”火頭軍的頭頭大喜,趕緊帶著人去。
等他們到了之后,其中一個拓展過空間的大帳里,秦陽靠在椅子上,摸著肚皮消食。
“手藝還是差得遠啊,都吃飽了…”
抬頭一看,青鸞竟然來了。
“青鸞姐,你來這干什么,我給送去的濃湯,你們都嘗了么?手藝還不太行,你們湊合嘗嘗鮮就行。”
“他說你一個人吃了十萬大軍的糧草。”青鸞將火頭軍的頭頭拎了出來。
“瞎說。”秦陽斷然否認,掰著指頭數了數:“實事求是,我一天頂多吃八百頭兇獸,別的糧草我可沒碰,哪來的十萬大軍的糧草。”
“我就知道這些家伙欺下瞞上,想要…”青鸞眉頭一豎,當即就要一巴掌拍死這個火頭軍,不過手剛抬起來,臉上的表情就有些怪異了,轉頭看向秦陽:“八百頭?”
“是啊,軍中規矩,不是能吃多少吃多少,管飽么?我胃口比較大,自從離開師尊之后,很久沒吃飽過了,哎,這么一說,我都想回南蠻之地看一看了。”
“是有這個規矩…”青鸞的臉色有些僵硬,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陽:“你真沒藏起來?”
“我這人最遵守規矩,誰違反軍中規矩,我就跟誰急!誰敢私藏,我第一個饒不了他!若我秦陽有私藏一塊兇獸肉,一滴肉湯,就讓我不得好死!”秦陽指天賭咒發誓。
“行…行吧…”青鸞干笑著離去。
秦陽走上前,拍了拍火頭軍頭目的肩膀,嘆了口氣。
“你這人,膽子太小了,總怕擔責任,在軍中這性子可出頭不了啊,我這人大度,不跟你計較,你現在放心了吧?我一天也就吃了八百頭而已,看把你嚇的,我給你說實話,要是在師門,這種兇獸肉,連熬成湯的資格都沒有。”
“多謝秦小哥體諒。”老漢躬身一禮,松了口氣,樂呵呵的將秦陽的話當夸獎,他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現在,靠的就是謹慎,絕對不給人背黑鍋。
老漢離去,將這個營帳留給秦陽,現在任由秦陽去吃。
秦陽正在熬湯,人偶師忽然出現在他身旁。
“追查到了么?”
“追查到了,的確有這么一個人存在,他本身境界似乎并不高,我放出去的一個傀儡,找到了他,但他果斷的擊殺了我的傀儡,出手的那一刻,發揮出的實力,遠超他的境界,擊殺了我的傀儡之后,他就消失不見了,這兩天,戰場之上的殺氣還在消失,但我已經找不到他了。”
人偶師的臉色不太好看,竟然被一個弱雞從他手里逃掉了。
“逃了就逃了,沒必要自責,這世上總會有一些奇特的法門,你也就身體很強,有些東西,終歸是你不擅長的,你還查到了什么?”
“他利用殺氣作為殺伐手段,威能很強,毀掉了我的傀儡時,甚至抹去了我留在傀儡身上的印記,抹殺的干干凈凈,這人很危險,你小心點,若是他積攢了足夠多的力量,爆發出至強一擊,我也未必能護得住你。”
人偶師罕見的認真了一些。
“最重要的,他境界不高,大燕軍中,這種境界的人,一抓一大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
“你放心吧,他不會將機會浪費在我身上的。”秦陽眼眸微盍,攪著湯,一邊喃喃自語:“不過,既然真有這么一個人,就必須防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