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哥沒工夫理會秦陽的話,他一步步走出,手中握著一把金光長劍,臉上略顯蒼白,唯有目光,銳利無匹,如同利劍,直刺人心房。
相隔十數里,滄桑哥便提劍一撩,金色的劍氣噴涌而出,鋒銳之氣與之凝結,化作一柄金色的巨劍,凌空斬下。
眨眼間,半空中就似有一座金色的長橋驟然浮現,一端在滄桑哥這里,一端在那位一身黑袍的獄官身前。
“轟!”
一聲轟鳴,金橋貫穿而過,眨眼間便消失在天邊,只留下一條金色的光帶殘影,緩緩的消散。
這時才見狂風驟起,金光所過之處,所有的一切,盡數消失不見,密密麻麻的鬼物大軍之中,驟然出現一條數里寬的空白地帶。
而那位黑袍獄官,周身繚繞著鎖鏈,懸在半空之中,兜帽之下,黑暗一片,根本看不到面容,只是這時,他卻忽然沉聲開口,聲音嘶啞,卻恍若洪鐘炸響一般,給人一種振聾發聵的錯覺。
“擅闖邢獄,按律當誅,然念在你乃思字訣傳人,又乃通幽之人,本官可網開一面,速速離去,莫要自誤。”
滄桑哥劍尖下落,半步不退。
“待摘得暗夜優曇之后,自會一起離去。”
“不可。”黑袍獄官沉聲一喝,身邊鎖鏈嘩啦啦作響:“本官給人族一些顏面,才給你一次機會,莫要不知退讓,除你之外,其余之人,盡數當誅,罪無可恕。”
滄桑哥不說話,只是一步跨出,再次撩劍而起,劍氣噴涌而出。
然而,下一刻,滄桑哥的身形,卻驟然出現在黑袍獄官身前,劍氣已經與對方的鐵索糾纏在一起。
“叮!”
一聲金鐵交鳴之聲炸響,劍氣驟然凝聚,化作丈許長,鋒銳之氣驟然收斂。
劍鎖交擊之處,金劍勢如破竹,輕而易舉的斬斷層層環繞的鎖鏈!
劍氣去勢不減,從下至上,一劍將黑袍獄官剖成了兩半!
黑袍獄官的兩半尸身,沒有半點血跡浮現,甚至斷口之處,也見不到其他東西,只見到陰氣涌動,分別在半具尸身之上,凝聚成型,補足了缺失的半邊身體。
眨眼間,半空中的黑袍獄官,變成了兩個。
而且兩個黑袍獄官的氣息,根本沒有半點減弱,那些斷開的鎖鏈,自動飛到兩個黑袍獄官手中,自行聚合演化,化作兩根完整的漆黑鎖鏈。
“執迷不悟。”兩個黑袍獄官齊聲暴喝。
身形變幻之間,兩個黑袍獄官一起出手,手中鎖鏈嘩啦啦一抖,化作兩只上千丈長的黑蟒,從兩邊一起,絞殺向滄桑哥。
黑蟒翻騰,震撼著大地跟著顫抖不已,盤旋之間,如同一面黑色的巨墻,在他周身出現。
滄桑哥把劍斬出,面色卻驟然一變。
只見兩個黑袍獄官,一個在于他交戰,另外一個竟然沖向了秦陽和楉言。
滄桑哥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另一位黑袍獄官面前,與之交戰在一起。
出手結束的瞬間,身形卻有再次消散,與前方那位黑袍獄官交戰在一起。
交戰愈發激烈,滄桑哥出手的速度越來越快,一時之間,半空中,幾乎到處都是他的身影,一人化身數十上百個。
金光劍氣與黑蟒黑氣,糾纏不休,掀起萬丈浪潮,牽引著半空中的黑云一起,化作一方巨大的漩渦。
陰氣墜落,劍氣揮灑,大地之上,沿著小徑走來的無數鬼物,此刻卻如同活靶子一樣,被稍稍波及,便化作飛灰,隨風消散。
細看之下,甚至能看到,那些逸散的劍氣,竟然也無一道做無用功,每一道或強或弱,都是恰到好處的將鬼物斬滅,無一絲力量浪費。
轟隆隆的轟鳴聲,震耳欲聾,連綿不斷,劍氣噴涌之聲,化作一聲劍如的劍氣長鳴,浩瀚如歌。
僅憑一己之力,便壓的兩個分撒開的黑袍獄官,與那無窮鬼物,無一個能靠近十里之地。
而這邊,等著暗夜優曇花徹底盛放的秦陽,嘴巴微張,滿臉愕然。
“這就是火力全開的滄桑哥么?那種瞬移法門是什么?”
秦陽看的清楚,滄桑哥那種速度,根本不是速度能解釋的,而是在出劍的瞬間,人就瞬移到另外一個位置,每一次都是恰到好處,時機把握的完美無缺。
當這種出劍速度,與瞬移的頻率達成一致,又快到肉眼不可見的時候。
看上去,就像是出現了兩個滄桑哥,分別對戰兩位黑袍獄官。
就是將目力運轉到極致時,看起來像是有點掉幀…
一瞬斬出數十劍,一瞬瞬移數十次。
想到之前感受到那種難以壓制,沁遍身心內外的思念情緒,秦陽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除了一字訣之中的思字訣,不可能有別的法門,能有這么霸道的情緒感染力量。
若是思字訣的話,再想到滄桑哥的媳婦,秦陽就忽然有些明白了。
那位女子,十有八九就是被滄桑哥靠思字訣保下來的。
因為不愿她離去,縱然在身邊,也會有無盡的思念,思念著曾經的她,讓她一直活著。
而現在,滄桑哥施展的法門,恐怕也是思字訣衍生出的法門。
之前跟黑影溝通感情的時候,就曾經聽他說過好幾次,人族的法門,盡數都是狗屎,只有極少數能入得了眼。
他唯獨對一字訣推崇備至,盛贊不已。
秦陽給翻譯過來就是:一字訣是當年人族的大佬,給人族開的掛,修成任何一門一字訣的,全部都是臭不要臉的掛逼。
完全不講道理。
而且縱然是同一種一字訣,不同的人修成之后,效果也既然不同,可若是能修成兩種,絕對是最適合修行這種一字訣的絕世天才。
所以,除非是見到,誰也不知道修成一字訣的人,衍生出的神通是什么。
就目前來看,滄桑哥逆天而行,強行保住他媳婦的生機是一種,那種跟開掛差不多的瞬移方式,也是一種。
這么不講道理,除了一字訣,秦陽還真想不到別的了。
只是秦陽卻也看到,滄桑哥的氣色越來越差,顯然堅持不了多久了,而暗夜優曇花卻還沒有開放到最盛的時候。
正在思索的時候,秦陽體表有一層黑氣延伸而出,覆蓋到他的腦袋上,黑影的聲音也在他的耳邊響起。
“沒想到這個年代,還有將思字訣修成兩種神通的人,秦陽,保住那個人,不能讓他死了。”
“呵呵,你沒睡醒么,你既然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力量延伸出來這么久,會不知道那個人是這里的獄官,根本不是什么小嘍啰,我還要靠他庇護,我拿什么保住他?”
“你不懂,思思念念,在吾身旁,這是最強的求生法門,思之所及,行之所至,這是最強的瞬移法門,毫無道理可言,以你的資質,縱然他愿意傳你,你應該也學不會,不過,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那個地方么,若是他能代你去,或者有能力帶著人瞬移,你就不需要等太久了。”
“那位將你亂刀砍死的巨佬么?”秦陽嘆了口氣,總覺得黑影這貨是蹬鼻子上臉,好不容易覺得關系稍稍有些不錯了,竟然又想著忽悠自己,讓自己去將那位巨佬超度了…
“這事先不急,起碼我們都活著才有機會,你要是真有心,趕緊想想,怎么解決那位獄官吧,他被剖成兩半,都能化成兩個人,卻實力不減…”
“說的也是…”黑影干笑一聲,也絕對有些操之過急了:“邢獄之中,所有的鬼物,都不會死的,陰兵獄官也不會死,只不過這個不會死,也是有講究的,他們的真靈與這方世界一起,死了也會被無上偉力復活,繼續受刑…”
秦陽點了點頭,之前開大,一擊秒了所有靠近這里的鬼物,但他們都再次出現了…
不過跟著,秦陽心中一動,想到之前超度了一個陰兵,似乎后來沒出現了。
既然能摸尸,證明陰兵是真死了,只是那些沒被超度的,后來卻又復活了。
他們跟張小胖不一樣,張小胖這個掛逼,那是看起來死了,其實沒真死。
秦陽忽然明白該怎么做了。
只需要真的殺了獄官一次,在他消散復活之前,將他超度了,他就真的死透了。
可問題是,現在要怎么殺掉獄官一次?
舉目望去,滄桑哥與黑袍獄官交戰的愈發激烈,余波一浪一浪的逸散開,若非滄桑哥對于力量的控制力,高到讓人高山仰止的地步。
怕是那些余波,就足以讓他承受不住了。
這兩人,一方是完全不怕死,一方是將生死置之度外,死戰不退。
只是交戰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秦陽都已經能看出來,滄桑哥開始慢慢的落入下風,落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一如滄桑哥所說,他只能在拖延時間。
而現在看來,他怕是都無法拖延到暗夜優曇花徹底盛開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秦陽琢磨著是不是要親自出手。
但差距實在是太大,差了至少三個大境界以上,縱然玩命,都未必能在插手之后,保證事情向著有力的方向發展,說不定還會拖后腿。
畢竟對于力量的控制,實在是差了滄桑哥太多了,在這種交戰之中,去了也可能只是賣破綻,扯后腿的概率非常大。
“黑影,你覺得我們,加上丑雞,一起全力出手的話,能不能一擊定乾坤?”
“不能,你太小看獄官了,在上古之時,獄官可是真正在上古地府任職,有官品的,縱然這里的情況有些特殊,他的實力有跌無增,至少也高你三個大境界以上,你無法承受我太多的力量,同樣也無法將昊陽寶鐘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正當秦陽皺眉苦思,琢磨著怎么陰死獄官的時候。
側面傳來一聲暴喝。
聲浪卷動著沖來,秦陽揚起手臂抵擋,瞇著眼睛望去,只見側面的一條條小徑上,所有的鬼物,驟然炸開,化作飛灰。
瘋老祖手中捏著兩個陰兵,看到秦陽之后,眼睛一亮,化作一道幻影,出現在秦陽面前。
瘋老祖癡癡傻傻的笑著,舉了舉手中的兩個陰兵。
“明哲啊,你在這里啊,為師剛抓了兩個渾身冰冷的家伙,給你熬一鍋湯,降降火…”
“師尊,這東西有毒,不能吃。”
面對瘋老祖,秦陽是已經沒脾氣了,溫聲回了句。
剛想說,你給弄死了拉倒,我當個好人,給他們超度了。
然而,這話還沒說出口呢…
“噢。”瘋老祖點了點頭,頗有些遺憾,掌中驟然發力,兩個陰兵噗嗤一聲,就化作飛灰…
秦陽張著嘴巴,到嘴邊的話,也噎了回去。
瘋老祖不說話了,就站在一旁,滿臉呆滯,眼神里透著空洞,只會不時的瞥一眼秦陽,看到秦陽在這里,就繼續保持那副模樣。
“秦陽,讓這個瘋老頭出手,他若是意識清楚,實力比之那位劍修還要強,讓他出手去幫忙,起碼有五成勝算,可以打死獄官一次。”
秦陽瞥了一眼瘋老祖,下意識的就想拒絕了。
順手的事就算了,可是現在明顯是要冒著生命危險的,很大可能會死的,尤其是瘋老祖意識不清楚,雖說力量猶在,可真的遇到同級別的強者,他便是滿身致命的破綻。
忽悠一個瘋子去送死這種事,實在是做不出來。
尤其是瘋老祖之前還護著他。
秦陽寧愿自己去拼命,也不想去忽悠瘋老祖。
眼看這暗夜優曇花盛放到極致在即,而滄桑哥應該還能撐著,秦陽來到花前,對瘋老祖叮囑了一句。
“師尊,我要摘個花,你幫我護法,若是我的猜測沒錯,后面可能還可以勻出來一片花瓣給你,有可能會治好你。”
“啊?花?”瘋老祖沒聽明白。
“給我護法。”
“噢。”瘋老祖老老實實的站在秦陽身后,警惕著注意著四周。
秦陽盤膝而坐,死死的盯著暗夜優曇花。
“秦陽,一個瘋子而已,你倆還可以算是有過節的,就算是你讓他去跟獄官死戰,他死了,也不過是以絕后患而已,你何必呢。”
“黑影,你不懂。”秦陽的心里也有些復雜。
要說起來,雖說當時是順手坑錢而已,自己也不可能知道,輾轉之后,贗品到了瘋老祖手里,竟然能修個子丑寅卯,然后瘋了。
事實上,第一次聽說的時候,秦陽也就是感嘆一下瘋老祖天才,感嘆一下瘋老祖倒霉,再沒別的感覺了。
要說他跟瘋老祖有過節,還的確是真的,放到平日里,只要暴露了,絕對會被弄死。
他要是有機會了,一咬牙,心一黑,順手坑死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后面跟瘋老祖接觸了這么久,他已經不是個敵對陣營里的陌生人了。
他只是瘋老祖而已。
既然瘋老祖愿意護著他,給他熬湯,無論是不是認錯人的原因,他也要護著瘋老祖。
就這么簡單而已。
“有些事,你跨出了第一步,后面就沒有第二步了,因為后面是無底深淵,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來頭了,你愿意幫我,咱們就是自己人,我以后也愿意幫你,以己度人,你難道希望我時時刻刻記著我們曾經的沖突,然后假惺惺的跟你好個幾百上千年,等到以后關鍵時刻,有機會了,順手把你坑死么?”
黑影沉默了,再也不說順手坑死瘋老祖的話了。
而這一次,秦陽說的平淡,可黑影卻感覺的最深切,這一次秦陽說的比任何一次都真。
良久之后,黑影才緩緩道。
“等到暗夜優曇盛放到極致的瞬間,那是曾經最美的美景,上古地府的人,不可能毫無反應,他會露出破綻,那是最好的機會,而且你若想采摘,這么近的距離,你必須保持不受影響,還有最關鍵的…”
“多謝。”待黑影說完之后,秦陽道了聲謝,沒有在多說什么。
這一等就是半柱香的時間。
到了這時,暗夜優曇的開放,如同一瞬間加速,一瓣瓣如同黑夜一般深邃的花瓣,緩緩的攤開,點點星光在花瓣之上閃耀。
一束束看起來極為嬌嫩的花蕊,似是羞怯不已,半遮半掩的露出一部分。
霎時之間,柔和的光暈,似慢實快的飄起,化作輕紗,披滿整個世界,光暈如波,瀲滟浮沉,照耀的整個世界都變得柔和而明亮,如同如洗的星空,倒映而下。
一時之間,原本陰森死寂的世界,便是那些刺骨的陰氣,都變得柔和了,整個世界如夢似幻。
同一時間,幽遠雋永的淡淡清香,不知不覺之間,便逸散到整個世界,那種說不上來是什么花的香氣,味道又極為淡雅,卻偏偏極為霸道,如同在無聲無息之間,強行灌入所有人的身體里、神魂里、意識里。
配合著如夢似幻的美景,只是一個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只有暗夜優曇上,不斷的浮起點點熒光,倒映在所有人的眼睛里。
無窮無盡,殺之不完的鬼物,齊齊呆立在原地,雙目空洞的望著這幅美景,感受著他們平日里永遠不可能感受到的花香味道。
獄官與滄桑哥的戰斗,瞬間陷入了停滯。
逸散的余波,被一縷柔和的光暈掃過,頓時化作了綿綿春風,鋒銳的金色劍氣,被掃過之后,也逸散成點點金色的熒光,緩緩墜落。
整個世界都變得充滿了平和與安寧。
滄桑哥的瞳孔緩緩的散開,神態變得放松,嗅著花香,呆呆的看著這里的美景。
而獄官更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墜落到地面,呆呆的仰著頭,仰望著天空。
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滯,而秦陽卻提前一步,催動了狂暴秘法,摒棄了所有的情緒,只剩下最基本的理智,還有會隨著時間變得狂暴的意識。
他離得最近,感受遠比其他人還要深切的多。
施展秘法狂暴之后,意識會隨著時間,不斷變得狂暴無比,然而此刻,他的意識猶如被無形的力量洗滌,所有狂暴的念頭都隨之消散,只有安寧與平靜繚繞心頭。
所有會引起情緒感觸的東西,都被壓制摒棄,可他卻依然愣了一瞬。
回過神的時候,暗夜優曇花,已經開放到最盛的時候了。
就是這一瞬間的過程,之后暗夜優曇花立刻會開始凋謝的過程。
秦陽果斷出手,拿著神木木鏟,觸碰到暗夜優曇花的瞬間,發動了技能。
光暈從秦陽手中逸散出來,籠罩整株暗夜優曇花,盛放到了極致,便停在了這里,沒有開始凋謝的過程。
采集開始…
美景與香氣依然存在,而這個時候,滄桑哥卻已經在短暫的失神之后,瞬間恢復的神智。
金光劍氣噴涌而出,瞬間將還未恢復神智的兩個獄官斬碎。
破碎的獄官,化作一團團黑氣,相互匯聚靠攏。
滄桑哥并指為劍,瞬間出現在這一片黑氣之上,一道幽黑色的劍氣斬過。
劍氣所過之處,劃分出陰陽,一團團黑氣,化作一塊塊干癟的黑色肉塊,在劍氣之中崩碎消散,化作齏粉。
而還有一部分黑氣,四散開來,一些重新衍生出黑袍獄官的身形,圍攻滄桑哥,一些則沖向了秦陽這邊,還有一些鉆入地下,不知道了去哪里。
滄桑哥身形一晃,半空中驟然出現數十個身影,一息之間,斬碎了絕大部分的黑氣團。
等他再次出現,臉上已經毫無血色,慘白如同死人,身形一個趔趄,差點從半空中墜落下來。
而就在這時,秦陽身后不過數十丈的地方,一團團黑氣從地下鉆出,匯聚到一起,化作黑袍獄官,直奔秦陽而來。
“嘩啦啦…”
消失不見的漆黑鎖鏈,也在此刻,出現在獄官的手中。
鎖鏈如同毒蛇,扭動著身子,化作一道殘影,直奔秦陽后心。
呆呆傻傻的瘋老祖,感受到殺機降臨,面色驟然一變,變得森然冷冽,散開的瞳孔,慢慢收縮,眼中的殺機,化作一道神光,瞬間沖擊到黑袍獄官身上。
黑袍獄官后退三步,腰身微微佝僂,似是有些意外。
“想殺明哲,我就先殺了你。”瘋老祖表情有些猙獰和癲狂,氣息變得暴亂,氣勢卻開始暴漲。
瘋老祖一步踏出,身形化作一道幻影,一手抓住鎖鏈,一手出現在獄官身前,捏住對方的脖頸,轟的一聲按到了地上。
“轟…”
大地驟然一震,這里歷經交戰,都未曾有過太大變化的大地,此刻,卻驟然塌陷出一個十數丈直徑的大坑。
獄官的肉身再次崩潰,化作黑氣爆開,只是這一次,卻見瘋老祖體內,一座森然的七層高樓驟然出現,凌空壓下,將所有黑氣都鎮壓在其中。
“嘩啦啦…”
一條大河環繞著七層高樓出現,將所有黑氣卷入其中,瘋狂的煉化消耗,不過一兩個呼吸,所有的黑氣都消失不見。
至此,獄官算是死了,就等著他再次復活了。
而就在這時,卻見被瘋老祖抓在手中的鎖鏈,最末端的一截,自行斷開,無聲無息的貼著地面,沖向了秦陽這里。
待秦陽掌中的光暈收斂,手中多了一株熒光璀璨的花朵時,那一截鎖鏈,直奔他手中的暗夜優曇花而來。
即將抵達之時,鎖鏈幻化,化作黑袍獄官的模樣,氣勢爆發,威壓如同實質,鎮壓在秦陽身上。
秦陽肩頭一矮,身上如同壓了一座山,神魂搖曳,直欲破體而出。
黑袍獄官伸出手,抓到秦陽的右手上。
瞬間,秦陽的右手,飛速的失去光澤,血肉開始枯萎。
然而,秦陽卻艱難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老子等你很久了。”
秦陽的手背上,一個手型的印記亮起,一個虛幻之手,探入到黑袍獄官的掌中。
瞬間,黑袍獄官僵在了哪里,他身上的黑袍,絲絲剝落,化為飛灰,露出他的廬山真面目。
如同一個被一層干皮包裹著的骷髏。
他的眼中帶著一絲愕然,看著身體,如同沙雕,慢慢的風化坍塌,嘴巴張了張,艱難的擠出來兩個字,便徹底的化為飛灰。
秦陽眉頭微蹙,根本聽不到對方說的是什么,更像是臨死前的無意義慘叫聲。
不過此刻,秦陽已經沒心情管獄官說什么了,看著掌中一個昏暗的白色光球,隨手拍進腦袋里,什么好心情都沒了。
好歹也是一個曾經吊炸天組織的正式員工,就只有一個白色光球?好意思活著么?
稍稍看了一下,這次果然不是什么秘法了,就是正常的一段信息,這貨臨死之時的訊息。
之前黑影給說了,這位獄官被斬成兩段都不死,反而會化出兩個身體,實力卻沒什么減弱,應該就是獄官之中的一種。
他處于一種極為特殊的狀態,肉身是本體,卻不算是全部,連同鎖鏈在內,才算是一個完整的獄官。
肉身死了,的確就死了,他會再次復活,可是肉身死了之后,鎖鏈卻還會擁有他的意識。
也就是說,縱然獄官離開這里,他在外面死了,只要鎖鏈回到這里,他依然還能復活。
這是獄官的福利,也是枷鎖。
上古地府覆滅了這么多年了,他無法更進一步,卻也無法擺脫這個枷鎖,只能保持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狀態,永遠持續下去。
但卻還有另外一個辦法,暗夜優曇花。
得到了這個東西,他就能徹底的解脫,掙脫枷鎖,重新開始,無論成也好敗也好,也總好過這么永遠的保持這種毫無寸進,卻也死不了的狀態。
他壓根不是什么捍衛規則,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暗夜優曇花。
秦陽知道滄桑哥在第一劍失手之后,就知道后面如何做了。
也知道在暗夜優曇花盛放的瞬間,滄桑哥修成了思字訣,情志哪里會那么容易被左右,他必然會先恢復神智,而他也絕對不會放過這一次機會。
獄官必然要死一次。
獄官也肯定會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的時候,搞出來什么幺蛾子,必然會抓住秦陽這個最明顯也最弱的破綻,直接從秦陽手中,搶走暗夜優曇花。
秦陽等著,等著獄官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而來,等著他蒙蔽了瘋老祖之后,本體死了之后,再次沖來。
等著在所有人都認為,他這次是真的死了的時候,他自己送上門來。
于是,結果就是,獄官死了,卻以一截鎖鏈來化出身體,沖到了秦陽面前。
秦陽甚至握著花,等著他主動抓住自己的手。
因為切掉他的手,是最快捷,也不會傷到暗夜優曇花的方法。
推測出最后的結果,中間的過程,只要沒有偏差太大,那就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了。
只是秦陽沒想到的是,幫他解脫了,竟然就只有一點信息而已。
想來可能是因為,摸尸摸的不是獄官的肉身,只是鎖鏈這個算是一體的東西。
訊息之內,也沒什么有用的東西,的確跟推測的差不多,他的確是為了暗夜優曇花。
跟滄桑哥打了那么久,甚至最后死,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以算是故意的,目的也只是為了最后出乎意料的,搶走暗夜優曇花,卻不給秦陽他們兩敗俱傷,毀掉暗夜優曇花的機會。
說到底,這位獄官,才是真正最在乎暗夜優曇花的人。
因為這顆花種,就是他種下的。
為了保住花順利成長,他還花了不小的代價,將花種種在了沒落的邢獄世界里。
所有進入這里的人,也都是被他干掉了當花肥。
那位黑黎前輩,也是被他坑死了之后,尸身埋在下面當花肥的。
只不過黑黎前輩生前肉身太強,這么多年過去,肉身依然還沒有消散。
秦陽有些唏噓,從這些訊息里,可以看出來,這位獄官可真是機關算盡…
他種下暗夜優曇花,費盡心思,為了讓其長出來,然而,的確是長出來了,甚至已經長出來很久了。
只是每一次萬年花期,等到花開最盛的時候,他都無法抵御那種力量,等到回過神的時候,花已經凋謝了大半,沒有用了。
為了拿到手,他費盡心思,想法設法的,將這個消息泄露出去,吸引那些需要暗夜優曇花的人。
來到這里的,絕大部分都被他殺了,只留下了一些可以為了暗夜優曇花,不惜一切代價的人。
讓他們在萬年花期的時候來采摘,他在從對方手里搶走。
只是不是每一個萬年都會有人來,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采摘,一萬年,又一萬年過去。
知道遇到了滄桑哥,獄官就這么等著,等著萬年花期再至。
只是他沒想到,這次又失敗了,還死的徹底了。
這些訊息里,秦陽都能感覺到獄官的不甘和怨氣。
不知道多少年的努力,就這么化為泡影了。
秦陽收斂心思,握著暗夜優曇花,對著遠處失去了敵人,又陷入呆滯的瘋老祖揮了揮手。
“師尊,咱們回去了。”
滄桑哥背著她的媳婦,勉強揮劍,斬出一個裂口,率先跨越了過去,在另一邊等著秦陽。
而秦陽,拿出一口棺材,小心翼翼的將黑黎前輩的尸身收殮,收起棺材。
到了安全的地方,滄桑哥將他媳婦放到地上,看了一眼秦陽。
秦陽輕輕轉動暗夜優曇花,一片片泛著星光的花瓣脫落,自動飄落到女子身上,融入到她的體內。
那如同螢火一般,隨時可能覆滅的生機,開始緩緩的回升,速度越來越快。
直到花瓣脫落了七成的時候,女子身上才終于浮現出一絲微弱的意識波動。
滄桑哥松了口氣,終于再也撐不住了,癱坐在地上,臉上的血色徹底消失的干干凈凈,氣息也開始暴跌,如同肉身快要崩潰了一般。
秦陽頓了頓,按理說到這里就足夠了,他手中的暗夜優曇花,是全盛之時采摘,采摘只是,就固化到了當時的狀態,此刻更是被他完全煉化,花朵已經不會出現凋零的情況了。
七成,足夠以女子那一點點破碎的神魂,重新為她重塑出完整的神魂,也足夠讓她復活了。
秦陽暗暗搖了搖頭,幫人幫到底吧,反正剩下那三成藥力,也不足以再救活這么一個人了。
又散去了幾瓣花瓣,落入到女子體內,將八成的藥力都給她,足夠她恢復到之前最完好的狀態了。
看著剩下的幾片花瓣,秦陽將暗夜優曇花收起,等離開這里之后再說。
“多謝。”滄桑哥掙扎著站起身,躬身一拜,臉上難得出現了些激動的神色。
“別客氣了,我們說好的,不過,你沒事吧?你的肉身…”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欠你一條命。”滄桑哥沒回答,只是鄭重的坐了承諾,然后拿出一卷竹簡,塞到秦陽手中:“這是我當年意外得到的思字訣,你可以嘗試著修行…”
“這不好吧…”秦陽握著竹簡,眉眼忍不住上揚,嘴上說著不好,手卻不受控制的接了過來。
看滄桑哥施展的思字訣,那實在是跟開掛沒什么區別了,要說心里不惦記,怎么可能啊。
滄桑哥不以為意,反而覺得秦陽接下了,心里舒服了些。
“我復姓第二,曾經的名字已經拋棄,現名劍君,號亦是劍君,你直呼我名字即可。”
“一字訣修行不易,沒有捷徑,如何修行,我也不太清楚,我覺得情志抵極,是入門的基礎之一,修成之后,有何威能,也全看個人,只是,一字訣威能無匹,卻也不是那么容易用的,情志過極,便會反傷自身,如我施展思字訣,便會傷我氣血,損我肉身,你切記。”
“多謝,我就看看,長長見識,我這人我知道,估計是沒機會修成了…”秦陽想要吧,心里其實也清楚。
看看滄桑哥就知道,想要修成,內心赤誠,情志過極,絕對是必要條件之一。
就自己這樣子,怕是這輩子都沒機會修成了。
想想之前摸到的哀字訣,紫霄道君那么強,他卻連門在哪都沒找到,那種人怕是根本連哀為何物都不知道吧。
縱然他知道了如何入門,也入不了。
秦陽現在頗有些明白紫霄道君當年是什么心情了…
兩門一字訣在手了,竟然一門都修不成。
真糾結。
壓下心緒,秦陽看了一眼滄桑哥,喊了一聲。
“師尊,我餓了。”
“哦,為師給你熬了湯,你等一下…”瘋老祖輕車熟路的拿出葫蘆與四足鼎,開始熬湯。
熬好了湯之后,秦陽給滄桑哥遞了一碗。
“喝吧,我師尊熬的湯,雖然我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熬的,也不想知道,不過,卻是大補氣血,對你恢復很有幫助。
“多謝。”
滄桑哥喝了湯,面上多了一絲血色,他背起還在沉睡的媳婦,面上浮現出一絲赫然。
“我…”
“我就厚顏稱你一聲第二兄,我姓秦名陽,字有德,最是急公好義,樂于助人,第二兄你趕緊先帶嫂子離開這里吧,畢竟這里陰氣太重,對嫂子不好,我們來日方長。”
“多謝秦兄理解。”第二劍君松了口氣,鄭重的一拱手:“秦兄,以后若是有事,只需捏碎這個東西,無論在什么地方,為兄絕對第一時間趕到。”
第二劍君將一塊巴掌大的玉劍遞給秦陽,一揮手,匆匆離去。
秦陽握著玉劍,感受著里面一絲劍氣,暗暗羨慕。
開掛就是了不起,還自帶爐石呢,這本事,怕是會讓張正義的眼睛都羨慕瞎了,有危險,嗖的一聲就走了。
滄桑哥心疼媳婦,媳婦恢復了之后,就舍不得讓她待在這等陰氣濃郁之地了。
留下秦陽和瘋老祖在這里,兩人嘬著濃湯。
秦陽看了一眼癡癡傻傻,抱著碗喝湯的瘋老祖,低聲自言自語。
“我也不知道服下一些暗夜優曇花的花瓣,能不能讓你恢復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萬一你恢復了,會不會把我當場打死了。
聽說過以前別人都叫你崔老魔,不過,我這人可不管你干過什么,你瘋了也知道護著我,給我熬湯,我也試試,看能不能讓你恢復。
說不定你恢復了就不記得我了,也不會認錯人了,咱們干了這一碗濃湯,我再叫你一聲師尊,后會有期吧。”
嘀嘀咕咕了幾句之后,秦陽拿出花瓣,輕輕一搖,幾片花瓣落入到瘋老祖的湯里。
“喝了吧,師尊,這是明哲孝敬你的。”
“明哲懂事了。”瘋老祖樂呵呵的一笑,看也不多看一眼,就準備喝下去。
“等一下,師尊,你在這里等一會,我有點事,你等我走了,你再喝吧。”
這種蹩腳理由,瘋老祖卻不疑有他,笑的跟個老農一樣,抱著碗,坐在地上,盯著秦陽:“你怎么還不走,你不走,我怎么喝湯?”
秦陽無奈的笑了笑,揮了揮手,化作一道神光消失不見。
等到秦陽徹底消失不見之后,瘋老祖呆了很久,才好似忽然醒了過來一樣,看了看手中捧著的碗。
“這是明哲孝敬我的,他讓我喝了…”
到嘴邊了,瘋老祖猶豫了一下,拿出一個新葫蘆,將碗里的濃湯倒了進去。
“我給明哲留著。”
“不行,明哲說孝敬我的,不喝的話,辜負明哲孝心了。”
“喝一半吧…”
瘋老祖又倒出來一半,美滋滋的捧著碗,有一口沒一口的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