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虛情假意,我且問你,官家之事可是有意為之!”丈夫一來,長公主馬上告退。她剛走,蘇軾就變了臉,湊過來惡狠狠的追問,問題還特別尖銳。
“本王對外族手段狠毒不假,但從來不是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謀害官家對本王和齊王一點好處也沒有,還容易引發朝堂動蕩,何苦來的呢?”
這不是蘇軾一個人的問題,大部分朝臣怕是都或多或少的想過,只是礙于形勢不便直說。在外人看來,自己也確實有很大嫌疑。
原本皇帝好好的,就算暈厥過幾次,也不至于暴斃而亡,怎么自己和齊王一進京就突然駕崩了呢。
而且皇后和章惇之后的表現也太大公無私了,同時宣布放棄皇子的繼任權利,改為由朝臣共議新君,還主動推薦齊王。
還玩意還用議嗎?掰著腳指頭數,最有資格繼任的就是皇子和齊王。現在皇子退出了,就剩下齊王一個人選,誰要是再不識時務,非要逆潮流而動,也就只能和程頤一樣主動辭官回家。
多余的話敢說半個字,立馬就是殺身之禍。祖訓是說不讓擅殺士大夫,但前提是別招上謀逆的罪過。你都指責皇后、新君的合法性了,不是謀逆是啥。
可不管別人怎么想,洪濤都不能有絲毫猶豫,必須干凈徹底的否認這個指控。答應做攝政王但不入京,也有這種考量。
大模大樣的回京執掌大權,看似更容易推行新政,可實際上也加深了人們心中的想法。現在遠離權力中心,就是用實際行動告訴有心人:咱不眷戀權利,更看不上那個皇位,別瞎猜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老夫也不愿意相信晉卿是此等人。不知皇后的懿旨可曾看過,若是沒有不妥,還請晉卿速速啟程回京。齊王初登大寶,朝中很多事情還要等著晉卿拿主意。”
蘇軾也不愿意自己的朋友是個弒君佞臣,眼見王詵回答得合情合理,也就不再追究這個問題,轉而催促趕緊上路。他雖然辭官不做,可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心思并沒冷,還想有所作為。
“皇后懿旨小弟看過了,沒有不妥,理當為國出力。不過還不能進京,小弟這個攝政王就在揚子鎮待著吧。當初小弟和皇后發過誓,只要官家禪讓我就辭官不做、遠離朝政。雖然目前還無法完全放手不管,但回京攝政萬萬不能,還望子瞻體諒一二。”
和王二解釋完了不進京的緣由,轉頭就還得和蘇軾再解釋一遍,只是內容不一樣了,還得再編一套出來。這次是拿誓言當擋箭牌,當初發誓的時候也沒想到這一步。
“啊!不進京…那、那晉卿所言新政該如何行使?”蘇軾的表情比王二還夸張,折騰了這么長時間,好不容易達到了目的,突然又不打算玩了,這是唱的哪出戲,饒是蘇軾久居高位也想不通。
“無妨,小弟雖然不進京,但小弟還有很多不成器的子女。她們與齊王曾在本王門下一起學習過,說起來還是殿下的師哥師姐,互相之間極為熟悉。能力嘛,齊王殿下也知曉,完全可以拾遺補漏,助上一臂之力。”
第二個借口更充分,齊王就是擋箭牌。想來他剛登上皇位,還沒勇氣對王二發出啥質疑。當初他到涼州的時候,王二已經是城主了,管理才能不用猜,親眼所見。
“本王依舊留在這里為朝廷訓練禁軍,并調遣新軍北上駐扎在開封城內,斷了某些人的念想。這樣一來既不耽誤新皇大事,又可以震懾宵小,說不定比本王親自入京還要更有利。子瞻想必也了解小弟的品性,說實話,在朝堂之上并無任何優勢,還會壞了事。常言道旁觀者清,有殿下坐鎮中樞、本王在此暗中查看,一內一外相得益彰。”
不等蘇軾發問,洪濤又把這么做的好處講了出來,聽上去確實也有道理。他的脾氣真不太適合在朝堂上扯皮玩,說著說著就愛擠兌人,專門挑別人的短處揭,這玩意誰受得了啊,用不了多久又得弄得滿朝文武全成敵人。
“…既然晉卿主意已定,老夫就不多勸了,只是這樣一來,皇后和齊王殿下怕是還要派人前來說項。”
蘇軾也沒話可講了,這位駙馬自打得了瘋病之后就不是誰能輕易說動的,每件事兒都是謀后而動,雷霆手段接連不斷。反正自己也猜不透,干脆就別猜了。
“這好辦,我立刻修書一封交于子瞻兄,明日暫且休息,后日與小弟的兒女一起帶著新軍北上,沿途也風光一次,嘿嘿嘿。”
只要蘇軾不玩命勸,洪濤就沒啥壓力。他就怕兩個人再因為此事談崩,那之前的一系列努力就全白費了,還得從頭來。這個老頭都六十開外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為自己搖旗吶喊。
不用等到第二天,當晚揚子鎮和長江學院就忙碌了起來,駐扎在兩地的新軍紛紛開始拔營起寨,做著遠行的準備工作,人喊馬嘶一直折騰到天亮。
駐守京城,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即便是經驗豐富的王大也不曾有過。肩負著保護新皇帝、姐妹兄弟和穩準狠打擊反對勢力的重任,準備工作自然不能馬虎。凡是能用上的輜重都帶,用不上的也帶著,閑了置忙了用嘛。
洪濤沒去干涉王大的安排,揚子鎮和長江學院只留了三百新軍,剩下的全交給王大。這也只是駐扎開封新軍的一少部分,更多的主力會陸續從甘涼路、川陜四路緊急入京,然后和這些低級軍官就地混編,暫時有一萬左右就夠了。
“在事關生死成敗的大問題上你來做主,平日里坑人害人的小動作還是多聽聽老十和老二的,她們更善于此道。另外要格外重視自身安全,萬萬不可疏忽大意。那些家伙連為父都敢暗中下黑手,你待在開封城里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留著小命以后還有大用。為父還指望你能帶兵掃平北地,一直打到極東的海邊,把它們全都納入我大宋版圖呢。”
對于王大洪濤就沒太多叮囑了,她性子沉穩,又不愛四處交際,和朝政沒什么關礙。但有個問題必須留意,那就是小命。
死一個涼王是了不得的大事兒,后果誰也無法承受,但王大是誰無人知曉,死了也就死了,難不成還能為了一個軍將再挑起戰爭?這種局面自己也很難應對,必須盡力避免。
“還有大理和吐蕃!”王大點點頭表示聽懂了,也會照做,但她還覺得養父的格局不夠大,光看著北面,南邊疏漏了。
“…你這個姐姐當得太不夠格,就不打算給老三留點?”洪濤確實是忘了,大理國太偏,交通不便,太早搶回來除了耗費國力之外啥便宜都占不到。
吐蕃…說實話,那個破地方洪濤根本就不打算要。平均海拔好幾千米,種啥啥不長、養啥啥不活,也沒有大規模礦產,搶回來毛用?
有征服吐蕃的力氣,不如改為攻打東南亞各國,或者干脆西進平了回鶻人、北進把東西伯利亞納入版圖,這幾個地方要不可以擴展海疆、要不能為子孫后代留下大筆財富,總比一片荒蕪的高原有利可圖。
在自己的規劃中,吐蕃最終的命運就是個屬國,培養傀儡政府讓他們自己一邊玩去吧。以當地的物產和人口數量,對內地絲毫沒有威脅。
但不能和王大說自己忘了,那樣顯得多低端啊。在她們眼中自己還要盡力保持一段時間無所不能半神的印象,否則離完全失控更近。
“嘿嘿嘿…孩兒此話千萬不要讓三妹知曉,只要不和我搶北地,南邊都給她!”
王大的臉頓時就紅成了紫茄子色,確實太自私了,光想著自己忘了姐妹,還是從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亦步亦趨的死黨,必須非常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