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可能他愿意把后半生貢獻于此,山川、草原、平原、河流、海港一樣不缺,四季分明、盛產煤鐵、人口充足。
十年之后不敢說比兩浙路富足,但也絕不會比其它府路差。要是再算上與北朝的邊境貿易,成為大宋首富之地也沒啥問題。
“這里的漢人怕是比不上大名府…”苗魁剛到湟州時也不看好當地蕃人,結果被打臉。現在他依舊惡習不改,又對北地漢人有了看法。
“不管漢人還是蕃人,又或黨項人乃至契丹人,無非就是想活命、活得更好,哪兒有那么多好和壞,庸人自擾。”
古人對民族的認知洪濤真是無法茍同,大家剛出生的時候都是人,把契丹嬰兒放到泉州撫養,長大之后估計連驢都不會騎。同理,將宋人嬰兒扔到北地,長大之后照樣是合格的牧民。
人的差異除了膚色、發色之外全都是后天環境造成的。有人說黑人笨、拉丁人壞,世界上再好的東西到了他們手里也得變成廢物。比如拉丁美洲各國的選舉制度,又比如南非政權回歸黑人掌控之后的糟糕表現。
沒錯,拉丁美洲的制度雖然和歐美發達國家一樣,但完全變了味兒。南非也從潛力很大的后起之秀變成了治安和經濟大倒退的國度。
但這不是人種的問題,而是教育問題。發達國家的國民教育水平能甩南非黑人和拉丁國民幾十條街,有些事(情qíng)非常考驗全民素質,差太多玩不了。
“大人說的是…攻打析津府小人想打頭陣,還請大人成全!”一聽話茬兒苗魁就知道又得挨訓,在這種(情qíng)況下如何脫(身shēn)已經成了新軍將領們的必修課,趕緊說正事兒,越老實聽著越倒霉。
“又來了,出征之前我們是怎么說的?此戰的關鍵不是攻城,一個破城幾個藥卷就炸塌了有什么可搶的?”成全個(屁pì),苗魁還有其它安排,洪濤就煩打仗時挑三揀四的將領,立馬瞪起了眼。
“…大人還請明示,到底做什么能比攻打析津府更重要…”苗魁怕是怕但更怕撈不到軍功,攻打北朝城池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眼看都到析津府城下了,如果錯過這個機會要終(身shēn)后悔。
“信不信我撤了你的西路軍統帥!”在新軍中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洪濤遭到手下人頂撞的時候非常少,不光瞪眼,又開始咧嘴了。
“即便砍了末將,我也想死個明白,還請大人成全…”苗魁算是認準了這份功勞,死也不肯改口,下馬往地上一跪。
“嘿,和本官玩這(套tào)是吧,你起來我就講與你聽。”當著一隊隊路過的新軍士兵,苗魁不嫌丟人洪濤還覺得不好意思,就好像自己多霸道一般。聽聞此言,苗魁立馬又竄回馬上,比下來的還快。
“可還記得延安郡王?”洪濤真沒想忽悠苗魁,確實給他安排了非常重要的任務。
但這件事兒不能提前說,本想進了析津府再講,提前個把時辰也無礙。這不是被((逼逼)逼)的嘛,手下人賴皮賴臉這門技術越學越精通,不好帶啦。
“…大人把(殿diàn)下藏在了這里!”如果沒人提醒苗魁還真把趙傭忘了,自打九月份之后就一直在河間府安排軍隊駐地,根本沒見過六皇子的面兒。
“你還真有想象力,(殿diàn)下目前在湟州號上,同行的還有十多艘海商船只。船上裝的全是我軍的作戰物資,想守住析津府更多殺傷遼軍,僅靠咱們攜帶的物資不夠,必須得把船上的貨物全拉回來。你就是去完成這個任務的最佳人選,物資本官要,(殿diàn)下本官也要!”
洪濤都服了,這些人真會琢磨,自己喜歡穿著和士兵同樣的軍服藏在軍隊里,就以為誰都會這么干。此戰的關鍵是析津府,析津府的關鍵則是海河口和趙傭。
攻打析津府不難,這個時代沒有一座城池能抗住銨油藥的威力,也沒有一座城市的守軍能在巷戰里頂住裝備了滑輪弩和攻城弩的新軍進攻。
但光打下來沒用,等著慢吞吞前進的(禁jìn)軍增援更不靠譜。想守住并盡可能多的把遼隊釘死在析津府周圍得靠兩樣東西,一個是彈藥,一個是六皇子趙傭。
三萬新軍帶不了那么多彈藥,而且箱車也不夠。這九百輛箱車不僅有王冠運輸隊的,還從甘涼路調配了不少才勉強湊齊。
既然一次帶不夠就得想辦法補給,拿什么補給呢?陸路可以,但洪濤不放心。不是不放心(禁jìn)軍的戰斗力,而是怕朝廷里有人給自己使絆子。
除了自己之外,包括王韶在內都不會對樞密院的軍令視而不見。假如真的有軍令下達不讓后續部隊北上,補給晚來幾天就能要了自己和三萬新軍的命。
洪濤向來主張要把命運抓在自己手里,不到實在沒辦法絕對不能假手于人。所以他設計了另一條補給線,海上。
現在苗魁終于明白開國侯為何要與遼人勾勾搭搭,還用生鐵去換活羊了,這個大坑挖的真深。合算從一年多以前就開始算計,別說遼國人沒看出來,自己都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遼國在海河口新建的碼頭就是新軍的第二條補給線,海船會在指定時間內抵達,有百十名特種兵的協助,幾百新軍攻占一座荒蕪的小碼頭并不難。
屆時也不會有太多遼國兵馬駐守,新軍如此大規模北上攻打析津府,會把附近的遼軍都吸引走,不是去析津府增援,就是被調去邊境各個軍寨防御宋軍的后續部隊。
而自己的任務就是帶著西路軍的一萬輕騎和幾百輛空箱車長途奔襲,用最快速度抵達海河口接應補給船。把彈藥和六皇子接上,趁著遼軍圍城部隊還沒集結完畢,內外配合殺進析津府。
這個計劃很有可行(性性),從析津府有驛道直抵海河口,帶著空箱車的輕騎兵行進速度不會慢。小股遼軍部隊根本擋住不住,大股遼軍恐怕也碰不上。
遼國的南京道東南區域和北宋河北路東北角的地形地貌差不多,水網遍布、沼澤滿地、人口稀少,既沒有經濟價值也沒有戰略意義。所以兩國也都沒有建造大規模的城市和軍寨,更沒有布置重兵。
只要讓這一萬新軍到了海河口那就不是輕騎兵了,有了充足的彈藥裝備,他們立刻就是全裝滿員的攻堅部隊,碰見誰滅誰,可以順著驛道殺回析津府,假如遼國在南京道真有那么多常備軍隊的話。
另外還有一件事兒苗魁不得不佩服開國侯的眼光長遠,從一年多前就開始算計朝廷里那些人。他們可以不顧一位駙馬都尉的死活,也能不管三萬新軍,但絕不敢明目張膽的放著皇子趙傭不救。
一旦六皇子進了析津府,神宗皇帝立刻就得急眼,王安石、司馬光敢說一個不字馬上人頭落地,種鄂和李憲或者章桀都必須全力北上,
而此時李憲為何能官復原職也能解釋通了,合算皇帝也沒閑著,他和開國侯一內一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李憲作為內官誰的話都可以不聽,唯獨不敢對皇帝的命令置若罔聞,否則即便打勝了依舊是個死,且沒人會為他叫半聲屈。
“末將去海河口之前也可以先攻打城池,絕不誤事!”想明白了這一切,苗魁覺得自己(身shēn)上的任務確實(挺tǐng)重,但要是能再重一點豈不更美。
“…本官聽王大說有件事要稟報,要不我先去聽聽她如何講再說你的事兒?”
洪濤真是不太理解苗魁這樣的職業軍人思想深處的執念,也包括王韶。你說打個仗有什么可搶的,換做自己啥任務不給才高興呢。對付他們沒法說服,只能也玩不要臉。
“呃…末將這就去安排海河口之行,告退…”一聽王大有話要講,苗魁的老臉就有些發紅。計劃好的步驟差點因為自己一時疏忽給毀了,這要讓開國侯知道肯定沒好果子吃,趕緊溜吧。
“((賤jiàn)jiàn)骨頭,好好說不成非((逼逼)逼)著本官也不要臉!”看著苗魁落荒而逃的背影,洪濤嘴上還在罵,可心里卻為他的將來擔憂。
其實干這個活兒最好的人選不是苗魁,而是王大。在隨機應變方面苗魁還有差距,他更適合堅守城頭死戰不退。這一點當年死守烏鞘嶺是就體現得淋漓盡致,面對上萬西夏軍隊的狂攻他半步都沒縮。
但要是把這份功勞給了王大,苗魁和六皇子沒啥過命的交(情qíng)了。不出意外還好,一旦六皇子無法順利登基,他就是跟著自己背黑鍋的不二人選。
想有過命交(情qíng)那就得一起戰斗,只要他能把趙傭接到析津府,以后不管如何變化,趙傭好歹也會顧著這份(情qíng)誼在關鍵時刻替他爭取爭取。不能繼續領兵作戰,去地方上當個閑職也不至于太悲慘。
讓一位為國拋頭顱灑(熱rè)血的將領流血又流淚是犯罪,自己決不能假裝看不見,但也只能做到這個份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