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就是這樣,處于劣勢時會心無旁顧的奮斗,剛剛看到勝利的可能,心里的想法立刻就多了起來。王安石也沒免俗,他現在不光要繼續推行新政,還得琢磨以后與皇帝、舊黨如何相處。
如果皇權太強,他這個宰相就會變成擺設,這顯然比舊黨的威脅還大。所以現在他已經不把新政推行當做首要任務了,而是開始在皇帝和舊黨之間取舍牟利。
人一旦想法變了,言行舉止也會跟著變,做出的選擇自然也會變。支持皇帝一鼓作氣拿下西夏,這不符合新黨的利益。那樣皇權會借機水漲船高,誰都攔不住。
就這么放過西夏理智上又說不過去,畢竟這個敵人折騰了大宋幾十年,花費無數,能有機會消弱必然不可以放過。
打還是放,估計王安石內心也很煎熬。從最終做出的決定上也能看出他的心亂了,好在還沒有完全被權利吞噬,置國家民族的利益全然不顧。
“若是朝廷真的選擇與西夏何談,大人將何去何從?”當蔣二郎得知這個消息之后,并不顯得很吃驚。
“西夏要想在大宋和北朝之間保存實力,不是那么簡單幾句話、幾個條件就能談妥的,目前這個局面我估計冬天之前不會變。其實古人還云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朝廷要和談,旨意抵達湟州也得走上個把月,再到涼州又得兩旬。若是本官恰好率兵出征,依舊不算違抗圣命。假如西夏看到大宋軍隊依舊在進攻,你猜他們會作何想法?束手待斃肯定不會,兩方還得打。他們在本官這里吃了大虧,就要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找不到本官報復,各地邊軍就會成為目標。然后嘛…嘿嘿嘿…和談等于白談,打成一鍋粥之后還得繼續坐下來接著談。”
對于這件事兒洪濤真不太在意,受交通和通訊條件制約,和談是個很耗費時間的事兒,還是個很難徹底執行的事兒。假如有人故意搗亂,真說不明白到底是誰先挑起的戰端,最終也是筆糊涂賬。
干別的自己都是副業,鉆空子占便宜、事后胡攪蠻纏倒打一耙、四處拱火兒挑事兒才是本行。這個特質最適合當外交官和戰爭指揮官,沒臉沒皮、指鹿為馬是這兩個行業的共同點。
“那大人下一步是要往東還是往西?”蔣二郎對于這位上司的行事風格心知肚明,救人的辦法還得冥思苦想,但說起害人必須是滔滔不絕,而且坐言立行絕不拖沓。
“東邊擠壓的太狠會逼著西夏倒向北朝,目前大宋還沒有以一敵二的把握。一位合格的將領不僅僅要在戰場上獲勝,還得懂得如何去為國家牟利,瞎打仗有時候是要壞事兒的。咱們下一步就去西邊看看,甘州、肅州、沙洲、瓜州,把這條走廊打通,西域的商隊能直抵涼州,然后從蘭州進入大宋,我朝的商隊也可以通過這條路遠達西域各國。可不管他們怎么來、怎么去,必須要經過涼州城。本官給你壯壯膽,猜一猜十年后的涼州會是什么樣子?”
其實白話了半天,這才是洪濤殫心竭慮非要占據涼州城,而且不惜血本把水泥這種高科技建材用于建城的最根本原因,說白了還是為賺錢。
涼州是河西走廊的東起點,這條商道后世叫做絲綢之路。當年唐朝就是因為打通了這條路,才有盛世降臨,可見一條商路對古代中原王朝的重要性。
北宋失去了陸地絲綢之路,只能另辟蹊徑重視海商,也正是如此才能有足夠的錢糧對抗北方游牧民族入侵。
以后世的眼光看,海上貿易持續不斷的輸血不僅維持了北宋的統治,還造就了南宋的繁華。以至于讓這個自打立國開始就不停打仗的朝代獨自硬撼了遼、西夏、金三個武力值都比較強的敵人,就連當時橫掃歐亞大陸的蒙古人,也是廢了四五十年才得手。
洪濤琢磨如果再給北宋增加一條陸地商路,是不是能充分發揮宋人天生的商人潛質呢。自己只需從中稍微引導引導,這個動力倍增的朝代很可能煥發出更大戰斗力,說不定都不會給蒙古人起家的機會,直接就把這個威脅扼殺在搖籃里。
和未來的蒙古人相比,遼、西夏和金都是疥癬之疾。要想徹底拯救宋朝,光治療皮膚病沒用,得從根子上對癥下藥。
“遵命,末將馬上派人西進去探聽甘州虛實!”相對朝中的各種彎彎繞,蔣二郎更喜歡真刀真槍的作戰,尤其是帥司大人這種非常明確的指示,執行起來心中很有底。
“且慢!從涼州至甘州雖然無險可守,可路途500里有余,一路上皆是敵境,僅靠新軍依舊存在補給問題。一旦后勤通道被敵人截斷,雖不至于全軍覆沒,依舊會大費周章。想西進,咱們必須要找個可靠的盟友一起走,它不光能替新軍開路,還要能保護我們的側后方。”
靠手中這不到五千新軍一路打到敦煌去?洪濤真沒這么大魄力。新軍就算武器再先進也不是機器人,它的作戰半徑只是比傳統的宋朝步兵遠一點而已,三百里比較安全,五百里有點冒險。
“大人莫不是要召喚溪羅撒?可他現在依舊自顧不暇,會舍棄青塘主人的位置下山相助嗎?”蔣二郎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能達到這種能力的好像也只有朝廷和青塘兵,朝廷肯定指望不上,可青塘兵好像也指望不上。
“沒錯,本官和他有約定在先,不管他是流浪漢還是青塘新主人都必須履約,否則本官先帶兵滅了他!這次還得麻煩二郎你帶人去幫他一把,盡快穩定青塘局面,同時也等于為新軍西進創造了條件。想想看,五千青塘騎兵配上五千新軍,是不是很無敵了?嘿嘿嘿…”
別人都能忘記遠在青塘的溪羅撒,唯獨洪濤忘不掉。這是他的一大筆投資,成本還沒收回呢憑什么忘!至于是青塘內戰的問題很好解決,都不用自己親自帶兵相助,那樣做會被朝廷責難的。
只需由特種兵去走一圈,估計也就把主要問題解決了。特種部隊之所以叫特種,還不是作戰方式異于常人嘛,最適合處理這種混亂的局面。
“青塘兵可信?”蔣二郎不太習慣和外人一起作戰,總覺得心里不太踏實。
“世界上沒誰是可信的,包括你我。凡事先別想人可信與否,要去琢磨事情對雙方有多大利益,這個利益是否能均沾。假如本官能幫他坐穩青塘,還可以擴大他的勢力范圍,你說溪羅撒會反對嗎?”
對于這個問題洪濤已經說過無數次了,看樣子還得繼續說下去。觀念這個東西不是說變就變的,保不齊要持續一兩代人才有效果。
“末將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蔣二郎在這個問題上一直沒想通,他個人就愿意相信帥司大人,為啥凡事兒都要用利益衡量呢?
“本官要說不當講,你是不是就不問了?”
“當初大人沒有治溪羅撒的罪,是不是就想到了如今的局面?”被帥司大人懟是常態,只要還能挨懟就說明可以繼續聊,如果帥司大人和你笑容滿面最好趕緊跑。
“…那是必須的,本官是七星同宮,你們這些凡人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皆在本官眼中!”洪濤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容滿面了。
“末將告退!”蔣二郎不愧是特種兵,身形異常矯健,還沒等洪濤的笑容完全綻放出來,一閃就竄出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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