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遇到這種事兒,不妨提前講究講究,也免得讓官人我親自下去。附耳過來,我把神功教與你,下次再有此種事就照方抓藥。”
洪濤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心里對朱八斤又信任了一分。能克服本性守住信義,就比大多數人強。有功自然得有獎勵,獎勵點什么呢?神功護體吧。給錢啥的總有花完的時候,這個東西能陪一輩子。
“…啊?憋、憋氣…”朱八斤興奮的腦門上都冒油了,恨不得長出一副驢耳朵,還把幾個試圖靠近的徒弟都趕得遠遠的,生怕神功外泄。但幾秒鐘之后他的臉就垮了,駙馬只告訴了他三個字,憋住氣!
“憨貨,這世上哪兒有神鬼,更沒神功,一切東西都是有來由的。害死文小三的不是邪祟,而是毒氣。此氣我們看不見也聞不到,吸進去多了就會失去知覺,不及時醫治死的很快。用鼓風機吹過之后毒氣散了,狗自然無事。以后再有異常先不要鼓噪、更不許亂嚼舌頭,找官人問明白就是。這次暫且記著,下不為例。如再有下次,輕則扣工錢重則趕將出去。八斤,派人把那只狗厚葬在窯旁,再立一塊碑,把此事刻上以此為戒!”
“諸位過來些…大家總不會自認比我的命還值錢吧?我今天是要給大家演示一下這座窯里沒邪祟,但有毒氣。只要找到毒氣在哪兒,我們就可以解決。來來來,再圍攏些才能看仔細。”光有了道具還不成,最主要的是得有觀眾,否則演給誰看呢。
見到駙馬都敢靠近尸體,眾人雖然還不完全相信,膽氣多少也有了點,慢吞吞的圍了上來。洪濤和蓮兒耳語了幾句,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牽著一只黑狗鉆進了通道。跨過死者的尸體,把栓狗的繩子綁在了更里面一些。
“官人不可…你們這些殺才,沒有大官人弄此營生你們豈能喝酒吃肉日日歡喜,拿錢的時候全都爭先恐后,有了難就往大官人頭上推,世間可有如此好事?天地良心,此次若是害了大官人,就算官家不砍了你們的腦袋往后也要敗了家業。”朱八斤見到洪濤如此動作嚇了一跳,想拉已經晚了,只能在外面跺著腳的罵。
假如駙馬真出了事兒他是最虧的,眼看美好生活的希望要飛,也顧不得什么邪祟不邪祟了,邁步就往通道里走。自己死了還有兒子、老婆,依照駙馬的脾氣總不會不幫襯,但駙馬不能有事兒。
“后退!官人我有神功護體百毒不侵,難道你也有此功夫?”
洪濤如果沒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堅決不會冒險,他鉆進來之前已經深吸了一口氣屏住氣息,一氧化碳再厲害也得吸進去才成,否則屁危險也沒有。
見到朱八斤也要進來不得不張嘴阻止,還不想浪費了這個裝逼的好機會,怎么邪乎怎么說吧,一邊說一邊趕緊往外走,漏氣了!
要說狗鼻子確實靈敏,本能也強大。那只黑狗幾分鐘之后就不在地面上找肉脯吃了,開始焦躁不安,努力想掙脫繩索跑出來。見掙不脫就開始吠叫,表現很反常也很可憐。眾人見此情景也跟著不安起來,又要往后退。
“別慌,我站在前面,有什么邪祟也沾不上你們。”洪濤當然不肯就這么失去觀眾,憋了一口氣又往前站了站。
“倒了…倒了…我等凡夫俗子沒有神功護體,還是放我等去了吧,家中還有…”
可能是通道里一氧化碳濃度不是很高,黑狗折騰了二十多分鐘才腿一軟趴倒在地,但還在大口喘氣,滿嘴都是白沫子。見狀人群更是慌亂,胡二干脆搶上前來跪地磕頭,老淚縱橫的求饒。
“你給我住嘴,哪兒什么邪祟,就算有官人我也能破了它!去把鼓風機給我抬過來,看官人是如何做法的!”
洪濤真沒慣著這個一心為家的老頭子,揪著他的脖領子就給提了起來,再照屁股上來一腳。
好人、老實人,有時候比壞人、敵人還可恨,善良的同時還伴著愚昧和自私。這要是在戰場之上,讓他這么一哭鬧百分百是潰散,攔都攔不住。
鼓風機很快就被朱八斤帶著徒弟抬過來放到通道口,在洪濤的指導下拼裝完畢,由朱八斤親自蹬踏。吹了幾分鐘之后,洪濤又牽起一條黑狗向通道里走去,還是拴在同樣的位置,臨出來之前往地上扔了一把肉脯。
這只黑狗挺懂事,沒有吵沒有叫,估計它已經看明白了,哭喊也沒用,洪大善人是不會放手的。同伴的尸體就在眼前,左右都是死,能吃一口就吃一口吧。
有時候把心態改一改往往就能化險為夷,這只黑狗認命反而沒事兒了,吃完了肉脯又沖著墻壁尿了一泡,然后趴在地上眨巴著眼,想再看這個世界最后一眼。最好能把這個洪大善人記住,下輩子變成人必須去找他說道說道,可左等右等也不見異狀。
“怪也…怪也…大官人真會驅邪!大家快過來吧,官人把臟東西趕跑啦!”
胡二自始至終擋在他兒子前面,生怕這個憨貨被叫過去,但他自己卻一點一點的靠近了通道,等了小半個時辰,確定那只黑狗還活蹦亂跳的沒事兒,立馬又給駙馬跪下了,表現得和剛才判若兩人。
“你個老東西真是活明白了,告訴彭大多做幾臺鼓風機,每個窯口備兩臺,只要有人進入添煤看火,必須有人在外面鼓風驅趕,明白了嗎?”
洪濤能理解胡二的心情,他是怕自己怪罪他剛才沒鼎力相助,以后給他穿小鞋。其實自己應該感謝他們,能不一哄而散已經算很給自己面子了,還埋怨啥呢。別的都是瞎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先確保以后別再出現中毒事件才是真的。
至于說文小三的姐姐,自始至終也沒見到,朱八斤說已經讓徒弟給她家送了100貫錢,她也沒有去告官的意思。文小三的喪事則由朱八斤的徒弟找人籌辦,只要能把尸體弄出來就啥事兒都沒了。
“他姐姐可曾出嫁?”洪濤琢磨了琢磨,覺得還得多問兩句。
“早就嫁了,是個篾匠,手藝一般般,吃不飽也餓不死。不過對文小三還算呵護,也是個老實人。”朱八斤回答的挺仔細,連工作和性格都有。
“你去問問,如果他愿意到瓊林苑做工,應該比原來掙的多一些。文家姐姐可以去寶繪堂,那里活兒也不累。女人心思細,等識了字也算多一門手藝,你說呢?”
洪濤覺得100貫就買人家一條年輕生命有點太便宜,反正自己的產業也需要人手,只要別是亂七八糟的人,借此機會收進來還能暖暖人心。
“官人仁義,我馬上派人把此事傳出去,替大官人掙個好名聲。”
朱八斤越來越上道了,不僅會借著送禮給產品打免費廣告,還懂得借勢。宣揚駙馬其實就等于是在宣揚他自己,具體管理工作都是他來干,駙馬的名聲好了他也跟著沾光。
“剛才你可是真要進來陪我?”洪濤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那顆大光頭,這人是粗中有細啊。
“…剛開始有些懼怕,但我等和匠人不同,在街市里混日子講究的就是信和義二字,官人待小人不薄,失了信義枉做人。”猛然提起此事,朱八斤還有點茫然,使勁兒想了想,才把剛才的心里路程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