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院今天本來應該放假一天,學生和教師們也應該出去逛街淋浴,或者干脆和家人團聚。但這次的旬假有些反常,老師和學生們一個也沒走,全集中在大門內,好像在等著什么重要人物的到來。
當洪濤一行人出現在橫街口時,就已經有幾個學生快步跑回算院報信去了,他們等的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洪濤這位敢和算院博士吹牛的人。
就算學而言,在這個年代如果算院的教師說天下無人能及,那基本就是無人能及了。此時還不像后世,世界各國都有名目繁多的科研機構,誰也不敢說誰是老大。在大宋人眼中,算院就是全世界的最高數學權威機構,還沒有之一。
自打算院成立以來,聽說過去太學和國子監里講經的大儒,卻從來沒有人來算院里說三道四。原因很簡單,這門學問研究的人太少,稍微有點造詣的基本都在算院中任職。
“瘋駙馬!怎會是他?”
那兩位和洪濤打賭的博士不認識駙馬,不意味著算院里就沒人認識。這里的學生和教師都是朝廷官員,也有不僅僅精通算學之人,很快就有人道出了洪濤的真實身份,然后引來了一陣鼓噪。
“陛下…王相…”剛開始洪濤還挺自豪的,沒想到自己有這么大吸引力,能讓整個算院都翹首以盼。可是走近了才發現,哪兒是自己吸引力大啊,大舅哥才是真正的原因,他正穿著一身青色的道袍和王安石站在一起。
“免禮,某聽謙光講有人要挑戰算院,這可是百年不遇之事。恰逢今日旬休,故而與官家前來看一看,沒承想是晉卿你,有趣的很,哈哈哈哈…”神宗皇帝只是點了點頭沒說話,王安石則不然,很有點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惡趣。
“臣不知此事輕重,要不就算了吧…”洪濤還真不知道自己來踢場子算不算違規,眼看事情要鬧大,啥臉面不臉面的,趕緊往回縮吧。
“富姬,你來說與吾!”皇帝本來沒表態,但看到駙馬這個慫德性就有點惱火。妹子怎么找了這么個玩意啊,風流成性不說,還想出爾反爾,皇家的臉都快讓他給丟光了。
“啟稟陛下,都尉大人確實精善算學,此物為算盤,以我愚笨之資學不及三日,也可勝過算籌許多。”富姬雖然已經出宮了,但見到皇帝之后行的還是宮中的大禮,然后從一個小布袋中拿出她的寶貝算盤雙手呈上。
皇帝還沒伸手呢,王安石又搶先一步把算盤拿了過去,翻過來調過去的把算盤珠子弄得嘩啦嘩啦響,這才遞給了皇帝。
“此物何用?”這句話是問駙馬的。
“呃…和算籌相仿,只是更為簡便…”算盤怎么用一句話兩句話洪濤也說不清楚,總不能給皇帝背珠算口訣吧。
“賈謙光,與朕當面比試…玉帶為資,休要啰嗦!”可能是天生相克吧,皇帝一和駙馬說話就容易著急上火,干脆也別問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還不是白溜,有獎勵的,摸遍了全身就一根玉帶,皇帝也不含糊,解下來往身邊的女官手里一塞,就成獎品了。
“都尉大人,得罪了…”賈謙光是個老頭,看意思有可能是算院的教授或者院長一類的人物,一直站在王安石側后方。聽到皇帝的召喚這才走上前來,手里還捧著一卷紙。
“姬斷不敢從命…”洪濤接過那卷紙回頭看了看富姬,她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之前說好由她出面的約定直接就廢除了。
“…過來!幫官人看看這是什么玩意!”自己來就自己來,可是當洪濤打開那卷紙之后立馬就暈了。古人寫字不光豎著,還沒標點符號,這尼瑪讓自己怎么審題啊!沒辦法,還得叫富姬幫忙。
算院給出的是一道很簡單的應用題,需要計算的是個很日常的題目,借貸的本息。
洪濤很懷疑這種題是不是王安石的授意,不過還是拿出自己那個比富姬大了一號的算盤,當著皇帝和眾人的面,與前幾日那個皮膚白皙少須的算院博士開始了比試。
幾分鐘之后洪濤就交卷了,他這次真的沒作弊,完全沒用后世的數學公式,只靠算盤用最笨的方式一筆一筆計算,還做了兩遍,以確定答案正確。就算這樣,照樣比對方快了很多。
“都尉大人還真是讓老夫大開眼界,這次由駙馬出題,筆墨…”王安石自打洪濤開始扒拉算盤珠那一刻起,就緩步踱到了近前,盯著算盤珠都不帶錯眼珠的。
當確定洪濤給出的數字與答案無異之后,手捻著胡須瞪大了眼睛,模樣很兇惡,要是沒有皇帝在一邊估計就得上手搶了。
“富姬,我說你寫!”合算這次比賽不是一局,而是兩局。第一局由算院出題,第二局由洪濤出題。
洪濤拿著毛筆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王安石,再三咬牙之后還是沒敢下筆,而是交給了身后的富姬。但臉上一點愧疚之意都沒有,還得擺出一副我不輕易動筆的派頭。
洪濤出的題更簡單,就是從一加到一百,得數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不管你心算還是口算,每次加數的過程必須反映到算籌或者算盤上,差一步都算輸。
這次算院又換了一個比賽選手,剛才那個白皙少須的博士已經有點傻眼了,還無法接受自己最拿手的技藝被人輕易擊敗的事實。
但新上來這位遭到的打擊更大,這種純粹的運算題對算盤而言更簡單,計算的快慢全憑手指頭扒拉算盤珠的速度,能扒拉多快就能算多快,還不用太多口訣。他的算籌剛擺了五行,洪濤這邊就停手了,算完啦!
“神技!真神技也…官家可喜可賀,晉卿在算院教授一職無需再議,臣愿力主!”這次王安石真忍不住了,一把拿起洪濤的算盤,假裝是向皇帝道賀,順勢就不打算還了。
“都尉可愿在算院供職?”從皇帝臉上看不出喜怒,他好像心思并不在這里,眉宇間帶著濃濃的惆悵。
“臣謝過陛下恩典,教授一職愧不敢當,不如就從博士開始…”來算院當教師洪濤沒啥不樂意的,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兒,以后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和這里的師生接觸,不用再向中書或者樞密院匯報思想。
但是吧,教授這個稱號顯然沒有博士聽著風光,不管別人怎么想,反正洪濤比較稀罕。誰讓他上輩子連個研究生都沒混上呢,缺啥補啥。
“也好,我有些乏了,都尉就交與王相。”皇帝還真是有心事,對洪濤的唧唧歪歪都沒心思琢磨,揮了揮手直接推給了王安石,然后帶著幾名隨從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