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已經基本結束,一陣小范圍的凍雨將草原上燃燒的火焰熄滅,蒸騰起了陣陣煙霧,掩蓋了小法師克瑞斯的身影。
整個戰場只剩下了最后一只活著的枯萎怪。它被熊人格羅夫壓在巨掌之下,沒有咒罵也沒有哀求,仿佛一截沒有情感的枯木,只有四肢在不停的刨動。
“離開瀚海草原,你們這些畸形的怪物!”熊人對掌下的魔物大吼,隨后將其拍得粉碎,“Rhachonle!”他又吼了一句巴里特聽不懂的語言。
“精靈語?”旁邊的向導好奇的問道,
“是的。”熊人點了點頭,“我母親生前教我說的。”
沒看出來啊,這個粗壯的家伙居然還懂精靈語!“什么意思呢?”巴里特將‘金屬詩歌’收起,單手拎著戰斧警戒。
“只是一句普通的咒罵,意思大概是‘我詛咒你’、或者‘下地獄去吧’這一類。”格羅夫回答。
“你的母親為什么要教你說這個?”吉恩有些不解。
“嚴格來講,其實是我自己從母親那里學的。”熊人解釋,“有時候母親在人類城市的店鋪里看中了一件衣服,但是商人賣的價格卻太貴,她就會在離開店鋪之后,小聲的嘀咕出這句話;有時我們在草原上遇到了一群地精強盜,卻沒能把它們全都消滅干凈,母親也會對著逃跑地精的背影喊出這句話;而更多的時候,她會摘下一朵盛開的紫荊花,對著花朵低聲說出這句話。久而久之,我就學會了。”
那一定是位有故事的母親,可惜我連自己的母親長什么樣都不記得。巴里特撿起一顆枯萎怪的腦袋,和那對樹紋一樣的雙眼,或是眼睛形狀的樹紋默默對視著。
女人啊,誰能知道她們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附近的商人捂著自己受傷的手背朝眾人走了過來,“該死的,我流血了!”他對眾人說道,隨后又扭頭朝身旁跟著的保鏢抱怨,“我告訴你無數次了,做保鏢最起碼應該準備一副盾牌,就像我們的巴里特先生一樣,這才能更好的保護你的雇主,也就是我!”
“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只不過流了幾滴血而已。”紅蟹一臉的滿不在乎,“而且我不擅長使用盾牌,它太笨重了,和我的戰斗風格不符。更何況不是只有盾牌才能用來防御,好的武者只需要一柄匕首就能擋住所有的進攻。”他的匕首在手指尖輕快的飛舞。
“所有的進攻?”商人將流血的手背在空中晃了兩下。“可是我卻受傷了”!
“這樣的小傷就連六歲的孩童都不會為此哭泣。”紅蟹將匕首插回腰間。
“我是擔心這些魔物的爪子可能會帶有劇毒!”商人滿臉愁容,“如果真有毒的話,也不知道普通的解毒劑會不會有效,我記得自己還帶著幾瓶來的,不過那都是十年以前準備的,已經過去這么長時間了,我希望藥劑最好不要變質。”
艾利爾拿出一瓶翠綠色的藥劑,讓身旁的紅蟹幫他將瓶塞擰開,又將藥劑湊在鼻子底下聞了一聞,“應該沒變質,還是這股奇怪的臭味,和以前喝的差不多。”商人皺著鼻子說,“法師們到底是用什么東西做成的這種藥劑?難道是臭鼬的汗液?沒聽說那東西有解毒的功效啊。”
“我更愿意用榴蓮來形容那股味道。”巴里特將手中枯萎怪的腦袋收進了空間指環內,“至少再喝的時候,心里會好受些。”
縷縷清風吹過,將不遠處的濃煙吹散些許,令小法師從蒸騰的煙霧中顯現出身影,也將火墻另一邊的景象展現在眾人面前。
入目所見是一片布滿塵埃和灰燼的黑色世界,與周圍生機盎然的綠色格格不入。區域內的所有生物,無論是枯萎怪這種魔物,還是普通的動植物,都已經化作了一團團分辨不出形狀的焦炭。偶有一些尚未消失的雨水滴落于焦炭之上,會發出陣陣微弱的‘呲呲’聲。
一縷灰燼隨著微風飄落在巴里特的鼻尖上,他用手隨意的蹭了一下,手指變黑,鼻尖也留下一抹淡淡的墨印。
“你們說,如果單純比較破壞力的話,有什么生物能比得上法師呢?”商人望著眼前的情景,小聲詢問著。
他似乎將法師比作了一個單獨的物種,一個從人類之中脫離出去的全新物種,巴里特看著在濃煙中忽隱忽現的那道身影。而其他人卻對此并不感到奇怪,包括蠻子自己。
“我想應該是魔鬼吧。”向導吉恩說道,“前段時間它們可是在王國境內造成了一場極其驚人的慘案,那絕對要比眼前這種情況慘烈多了。”
“有道理。”商人點了點頭,又看向一臉復雜神色的熊人,“你認為呢?格羅夫,你認為會有什么生物會比魔鬼還具有破壞力嗎?”
“人類。”格羅夫用低沉的語氣,說出了一個沒有得到認同的奇怪答案。
簡單的打掃了一下戰場,巴里特利用自己的追蹤經驗,領著眾人跟隨人馬幸存者所留下的新痕跡繼續向前。但是沒走多久,那些新痕跡卻分成了兩條,令我們這些營救者有些為難。
“附近有聚集地嗎?”蠻子朝向導問道,“這些人馬族既然在瀚海草原上生活,那應該對附近的地形比較熟悉才是,最起碼肯定會知道回家的方向。”
向導吉恩朝天空看了一眼,又伸手指向其中一條痕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東面有個名為‘白鬃’的人馬氏族,也就是這條痕跡前進的方向。”
“那另一條痕跡的線路呢?”巴里特又問。
“什么也沒有。”熊人代替向導回答,“這些人馬都是白鬃氏族的,我認識他們。這只幸存的人馬很可能是受了傷。”他和向導一樣,也指著那條朝向東方的痕跡,“而另一只人馬應該是想要吸引魔物的注意力,為同伴爭取時間。”
“我們怎么走?”巴里特看向小法師。
“對于我來講,其實救誰都一樣,畢竟這兩只幸存的人馬我們都不認識。”小法師雙手盤在胸前,“不過最好救生存幾率高一些的,如果追到最后看到的是一具尸體,那可就白繞這一趟遠了。”
“我們去救這只受傷的人馬吧。”商人建議道,“如果他真的受了傷,應該走不太遠才是。后續的事情等遇到那家伙,確定了死活后再說。”
“那你們去救這個,我去救另一個。”熊人格羅夫補充,“如果另一個還活著,我會護送他回到白鬃氏族。”他說完之后,再次變回巨熊形態,沿著蹤跡朝遠方奔去,連一聲告別也沒有說,就像來時那么突然。
“我們也別浪費時間了。”小法師朝眾人說道,“既然已經決定要刷一下這些荒野族裔的聲望,那就盡量不要半途而廢,說不定刷滿了后會有些意外驚喜呢。”
商人看著緩緩升到空中的小法師,側頭朝巴里特問道,“什么叫刷聲望?”
“就是讓別人更容易接納你的意思。”蠻子按自己的理解回答道。
“哦,原來如此!”艾利爾恍然的點了點頭。“這是法師之間使用的特殊詞語嗎?”
“應該是吧。”巴里特不確定的說。他聽到商人低聲把那個詞語重復了數遍,似乎想要將其銘記于心。
隊伍大約又行進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人馬幸存者的蹄印突然消失不見。在蹄印消失的地方有一些戰斗痕跡,而且原地還躺著三具地精尸體和一把弓弦已廢的斷弓。
至于那只人馬幸存者,卻不知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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